在进入梦境之前，秦述想过很多场面，但唯一没有预料的，是暖融融的阳光与和煦的风，属于要乐奈的世界是一片蓝天白云，辽阔无际的草原。轻嗅一下暖风，似乎都能闻到青草的香气。有只白色的小猫在自己裤脚边打转，把闯入者也代入悠闲自适的环境里。kXFnP
小猫一身毛发雪白，看见自己手上的两柄太刀也不害怕，用爪子一下下勾着裤脚。见自己没有反应，就仰起脑袋咪咪叫。宝石般的眸子和秦述对上，颜色与要乐奈很相像。kXFnP
“拔剑四顾心茫然啊，刀兄，看来没你的用武之地了。”草原上的和风似乎亘古不歇，熏得人醉，秦述自语着放下戒备，将两柄太刀消散。kXFnP
因为超能力的缘故，秦述可能是非学者中对现代释梦学了解最深的人。周公与弗洛伊德的映射说是一切的源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的梦境呈现形式、色调，都反应了对方的精神状态。就像恐怖游戏寂静岭的故事那样，不同的怪物代表什么意象，另一个世界的环境也如同火狱一般恶劣。虽然不多，但秦述十多年的入梦经历中那样危机四伏的冒险也并不罕见。kXFnP
而要乐奈的这片精神空间呢？自到来后就是稳定地安静祥和，证明梦境的主人一定心理极其健康，这种时候还警戒什么呢，准备和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干架？kXFnP
“不过，接下来可怎么办啊……”收起剑也是心茫然，用游戏的说法，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哪点像后续指引，你就像一个被卡在window xp桌面的玩家，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kXFnP
“喵呜……喵呜”小白猫叼了下秦述的鞋子，冲着他懒懒地叫了两声。kXFnP
“怎么了吗，小家伙？”秦述也不急，干脆蹲下身抚摸小白猫，给它呼噜呼噜毛，反正这也是唯一能够互动的“npc”了。kXFnP
小白猫享受的眯上眼睛，自己也偶尔扭动下脖子，就像外面的猫一样真实。大概几分钟后，它突然警醒地小后跳。猫有预警基因，每当太舒服的时候就会惊动自己，有时候还会反手去挠一下主人。kXFnP
不过这只小猫很乖，只是后跳着用爪子洗脸，然后小跳着离开了。秦述本想慢慢看着，谁知道那只小白猫回过头，冲他喵喵几声，走两步，又喵喵几声。kXFnP
“是要我跟上的意思吗？”秦述这么问它，小白猫聪明地点点头，把秦述小小惊了一下。而后秦述如贴地飞行般，迅速接近它。小猫挥挥爪子，下一瞬间世界就变得不同，将他带到了梦境的其他地方。kXFnP
光线有些不同，秦述花了几秒适应。再睁开眼，有种自己的身高极度缩水的感觉。他在某具躯体的第一视角中，视线的高度堪堪到达现实中自己的腰间，一下子很不习惯。kXFnP
树影斑驳，其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神社。时间大约是清晨，有浅黄的太阳，能用肌肤感受到的水汽，树叶上的露珠，和清脆的鸟鸣。三五个身着红白的巫女，手持大扫帚打理着神社的庭院。视线的主人低下头，也是巫女服宽大的袖子，把小手都藏在里面。kXFnP
梦境的时间就像人的回忆，往往是铭刻着节点，而跳跃时间。就像按了快进键，你上一秒在游泳，可能下一秒就在飞行，冥冥中的神明帮你省略了许愿拥有一双翅膀的过程。kXFnP
倏忽间，巫女们就完成了清扫的功课，一齐聚拢在视角的主人身前。感受到被簇拥，都是娇小的手掌覆盖在头顶。有一位离得最近，把人搂在怀里。kXFnP
“呗姐，真的要走了吗？”巫女们的声音有些失真，可能是记忆会蒙上尘沙的缘故，秦述仔细分辨，才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kXFnP
肩膀上的两只手轻轻拍了拍，温暖的触感与他人不同，被这个人触碰会感到雀跃。视角的主人抬起头，看到新鲜鹅蛋般白净的下颌线条，和一张温婉的侧脸。kXFnP
“嗯，抱歉了大家，我家老公他要出差，不能一起干活了。”kXFnP
“哪里，呗姐，还是我们的小乐奈最重要呀！”声音的来源像是运动系的大姐姐，她伸出手揉乱了此身的头发，但视角主人的心态却十分平稳，只是习惯地用小手钻出大大袖子，轻轻抹平翘起的毛发。顺着唯一望去的视线，秦述也得以验证了猜想，确实是一位运动系的褐肤少女。kXFnP
经过巫女们的对话，秦述得以确定，他是受小白猫引导，在用第一视角观看要乐奈的记忆。kXFnP
还不等他深入想些什么，就感觉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自己头顶。kXFnP
“呗，知道你也舍不得大家，没事的，哪怕以后不能再回来，也可以偶尔来看看嘛。”手掌的主人是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她微笑着对乐奈身边叫做“呗”的女性劝慰着。kXFnP
“嗯！真子姐，我一定会带乐奈常回来看看的！”名叫呗的女人用食指揩去眼角泪珠，笑着蹲下。kXFnP
“乐奈，真子阿姨还想要和你玩呢，以后要不要再来啊？”所有巫女都等着要乐奈的回答。kXFnP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捏起袖口。“真子，喜欢。但是衣服，不要穿。”小脸好像皱了起来，伴随着童言童语，惹得巫女们花枝乱颤。嘴里说着‘好可爱，小乐奈’，就又感受到了被长辈集体揉搓的滋味。kXFnP
“呗”扶着要乐奈的肩膀，一步三回头走走停停，直到神社变得小了一些，庭院中的巫女们勉强也看不清脸了。kXFnP
“呗姐，一路顺风！”那个褐肤大姐姐挥动袍袖，大声呼喊着。这一举动感染了所有人，巫女们都把手掌放在嘴边，向两人的方向说出衷心的话语。kXFnP
“小乐奈，下次来还会给你做烤红薯哦，喵吉也会想你的~”话音刚落，朱红的栅栏上原本趴着的黑毛一跃而下，和小小乐奈对视着。kXFnP
小小乐奈想了想，向黑猫挥挥小手，那健壮的黑猫好像明白了小朋友的意思，放松趴在地上，闭上了双眼。kXFnP
“妈妈，下次什么时候来呀。”要乐奈的视线看向“呗”。她也挥手奋力和姐妹们告别后，温柔地回答女儿。kXFnP
“乐奈，很快的。”牵着自己手掌的力量是那么轻柔，能把一些期许悄悄镌刻进灵魂。kXFnP
离开神社的路上，母女俩和一个少女擦肩而过。少女看着她们身上的红白巫女服，露出艳羡的神色。那少女抓着灰色的缁衣，嘴里喃喃道‘我也好想穿巫女服啊……’kXFnP
秦述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娇俏的假尼姑是谁，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莫非今日的遇见在之前就埋下了缘分。kXFnP
时光在梦境中飞速流转着，视线的位置缓缓爬升，代表着主人要乐奈的长大。秦述随着切换的光影默默注视，除了离开的那年，神社景象出现过三次之外。往后的数年越来越少，从暑期和新春参拜的两次，再减到新春的一次。人影攒动，面孔模糊，要乐奈不认识那些巫女了。kXFnP
母亲呗每年寒暄聊天的对象，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样，在记忆中消失。直至最后那位‘真子’也不见，只有穿着宫司白袍的年轻男人和她短暂交谈两句。在孩子的眼中，母亲笑了笑，转身离开时是淡淡的离愁，被招呼着自己的跃动眉眼所掩盖。最后的一幕里，只剩下母亲在电话机前和谁聊天的样子。kXFnP
今年新春，妈妈带自己就近去了东京的神社，没有再去福冈。kXFnP
“妈妈，神社，不去吗？”她充满了疑惑，很想名叫喵吉的动物朋友。kXFnP
“啊……”温婉的女人擦干了手，抚摸要乐奈的头发，弯腰对她说。“乐奈，当时的姐姐和阿姨们都不在那里工作了哦，去一趟福冈也不太方便，所以就在这里参拜啦。”妈妈的眯着眼，要乐奈却觉得她吃了咖啡糖，被苦到有些不开心。kXFnP
她还是不太明白，把疑惑告诉家里最厉害的奶奶，那是个面容严厉，眼神明睿的老妇人，秦述不由得赞叹要乐奈的直觉，找到了靠谱的大人。kXFnP
然而，他听得要乐奈的奶奶说，“这就是属于每个人的归宿，所有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宿，有时候人来人去，由宝贵的人构成的线会断，因为大家的离开，归宿也会消失。”老妇人目光飘向远方，不知回忆起什么。kXFnP
随着奶奶斟酌后依旧不确定的这句话落下，属于记忆的视角暂停，不再播放。秦述其实并不十分赞同，他喜欢小孩，又有无数入梦经验，是远近几个小区的孩子王。他觉得，应该用朴实简单的话语给小孩子解释清楚，要乐奈奶奶的话，反而有些刻板印象里的动画老太太那样。用苍老的嗓音说些孩子听不懂的诘语，让孩子自己去悟。kXFnP
秦述能感受到属于这个时刻，要乐奈心中浓烈的疑惑，他尝试去理解，尝试去模拟，他想，要乐奈是不是想问kXFnP
当时的要乐奈不解摇摇头，只看见奶奶慈祥的微笑。妈妈走来对自己说“乐奈，真子阿姨回去看过，她说喵吉好像跑丢了。”kXF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