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天寺若麦刷了三次卡，好容易才赶上了东京都地铁末班车。拜时间所赐，秦述没有看到远隔重洋仍闻名的拥挤人流。甚至不能说是稀疏，而是空旷。413RB
没有任何人需要拉着扶手站立，都能享受宽阔的长椅。像自己三人这样的年轻人也很罕见，三三两两，都是加班结束的社畜，靠在椅背上疲惫修葺着。413RB
要乐奈被放置在扶手侧，能顶住一边身体，祐天寺若麦大概是怕自己照顾不好这只小猫，换了个位置，在要乐奈的右手边把她扶在怀里。秦述心想，这我确实不能做，把小女孩搂在怀里保证不摇晃，有点超纲了。413RB
熟睡的银发小猫经历微微颠簸也没有醒来，睡得可香了，小嘴唇砸吧砸吧，婴儿肥的小脸在当做枕头的蓓蕾上舒服地钻了钻。有位哲学家说过形变是伟大的，瞥见情景的秦述极为赞同这句话，然后礼貌转过了头。413RB
秦述在祐天寺若麦要求换位照顾小丫头的时候，就自觉坐开了一点位置。但实际上安稳下来才发现413RB
‘好近啊，好近啊！’秦述的内心大喊着。明明感觉坐开了一臂的距离，但女孩的身形，轻微的香气，在超凡精神力的加持下，与萦绕于怀没有区别。两年时间没有和女孩近距离接触，产生了丢人的小楚南。413RB1
秦述有些不自在，总是想要去关注左侧的女孩，外显的细节，就是老在摸头发，手掌停留在脸上假装沉思，不断更换部位放置。祐天寺若麦好像也不那么自然，小高跟的鞋尖互相摩擦着，假装从看向对面的窗户到看向怀里的要乐奈不断转换，看不出自然，旁人一定觉得很刻意。所以秦述想，不如说些什么吧，要不然这样坐下去也太尴尬了。413RB
“哪里，总要靠你把小乐奈搬回我家吧。不过要记得还我！”祐天寺若麦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脸神情异常严肃。413RB
之前在街上，听身边的女孩精打细算买大福的钱，提到自己要用季卡回家也没有遮遮掩掩，秦述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了。精打细算，又不小气，小气地话就不会请一面之缘还损了自己几句的人吃甜品。413RB
但现在这个认真的样子也不假，她是真的很心疼给秦述和要乐奈刷掉的几百日元。秦述对这样的女性有种熟悉感，想了想，才觉得很像妈妈。他可算不上什么城里人，在小时候爸妈才从乡镇升职，来到常州定居，蛮长的一段时间吧，太过幼小的秦述还无法用自己的超能力帮上家里。413RB
那时候的妈妈也是这样，斤斤计较，把家里操持得很好，明明钱不那么够花，却从不让儿子丈夫感到拮据，有时候因为爽朗的底色，还常常友善大方，每次大方完了就回家跟老公孩子低着头认错，然后一家人嘻嘻哈哈地，似乎就走出了那段岁月。413RB
在城里上学的同学没有家境困难的，苏锡常嘛，很长一段时间里，秦述都觉得妈妈那种性格的女孩是极少数的，没想到蓦然回首，今天于灯火阑珊处得见。413RB
让人觉得有些怀念，显得祐天寺若麦这个紫发的女孩有些亲切。413RB
“当然，我一个男人怎么能欠你的钱。只是……我该怎么联系你呢？”秦述拍了怕卫衣的袋子，还有牛仔裤的裤兜，展现平坦。神情有些尴尬，除了一张诡异出现的身份证明，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413RB
“嗯，原来我刚刚一直在看你在手机地图上找来找去，你没察觉？”秦述觉得这妹子有些粗线条。413RB
“嘿嘿，那时候忙晕了嘛，眼睛都看花了，没注意到你。”她扭着手提包的带子，不好意思的时候小动作就多。413RB
“而且呀……对了，小秦你是留学生吧。”她似是想到了什么413RB
“那是的话你应该也了解东京这座城市了吧，和福冈可不一样咧。人铺天盖地地多，大家都很有个性，有时候也挺冷漠的。不会管你，也不想要你管他们的事，会被认为是侵犯私密空间。我哪知道你是什么脾气呀，就是察觉了我也不敢说，你这么高。”413RB
可能是来到东京后第一次遇到际遇相似的人吧，祐天寺若麦讲着讲着声音就大了起来，还在最后拍了两下秦述的手臂。一连串声响惊动了浅睡的苦逼社畜，让对方绷紧了脸。祐天寺若麦马上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缩了身子。413RB
祐天寺若麦的耳廓似乎有些敏感，因为气流和压低的声线抖了抖。“这，这个好办。”413RB
她轻声拉开提包，拿出笔和一个记事本，“啊，我有做手账的习惯呢。”发现秦述看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本子前端盖住嘴唇。413RB
几乎无声的嘟哝却被超人听得一清二楚，“还以为这个习惯很少女呢，没想到来了东京发现早就没人用手账啦，倒是显得像上个世代的太太那样了。”413RB
秦述假装不在意，脑海中却不由得产生一些遐想。是不是很多的时刻，这个上京的妹子都隐藏着包里的本子，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翻看记录。他想象对方小心翼翼地样子，还有刚才毫无防备地拿出来。存在于不同时空的景象，似乎在记忆中接驳了起来。413RB
“给。”祐天寺若麦撕下一张，递给自己。上面是一串数字，其下缀有可爱的猫爪图案，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忙里偷闲画出来的。413RB
秦述有点后悔没有偷看她画猫爪时的样子了，故而视线有些集中。413RB
“怎么了嘛？上面是我的手机号，你要还的时候打给我就行啦。”祐天寺若麦手比出一个六，在耳边模仿电话。跟这女人相处越久，才越觉得她青春无敌。413RB
“嗯，你是因为乐奈小妹，才想到画一个猫爪的？”此时微弱如火苗的心思，秦述没法吐露，只有借着熟睡的第三者，擦着边问。413RB
“倒也不是啦，我也很喜欢猫呢。”她歪下头，右手扮着猫爪，在脸颊抓握。413RB
不知道是秦述亲和力太高了，还是偶尔和他人谈话太放松了呢，祐天寺若麦唯一的理性，大概只有抑制着她不要‘喵’一声，和异性卖萌了。413RB
原本是为了缓解尴尬开始的对话，结果到最后弄得两人更尴尬了。413RB
疾驰的电车最终还是拯救了这对男女，车门适时打开。刚刚沉眠的社畜们仿佛有内置时钟一样，瞬间醒来，往车门外走去。祐天寺若麦和秦述对视了一眼，也准备下车。女孩子好像特别会照顾人，她小心翼翼地在腿弯下捧起要乐奈的腿，放在自己膝上，在过程中，又用手一直扶住小猫的后脑，免得隔着碰着，最后才是抬起头，用眼神示意秦述可以蹲下。然后秦述便感受到了背后有个小家伙轻轻降临，回头看，大姑娘才直起小腿。413RB
整个流程无比流畅，就像是一种习惯，祐天寺若麦真的是要乐奈的姐姐一样，从小到大照顾了很久，所以那么熟悉。413RB
秦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注意到女孩揉了揉腰，呼吸有些急促。413RB
“怎么了，刚刚有点用力过度了吗？”小猫对于秦述来说轻的就像一片羽毛，但对于祐天寺若麦说或许不同。413RB
“倒也不是啦……”她听到秦述的问询有些意外，从离开家之后，她再没遇见过这么细心的男人。413RB
小高跟轻踏两下，缓解刚刚抱着要乐奈的压力，小腿上有些绷直的筋脉，似乎因为心理作用也舒缓了些。413RB
“就是，穿着高跟鞋的缘故吧，所以才有点痛，今天走路也有点多……乐奈不重的！”她在前面走着带路，讲到这里还要回头冲秦述摆摆手。413RB
相对于之前所在的池袋，这一站从下车开始就显得格外宁静，似乎是专门的居民区。没有高楼大厦，在凌晨时分，也几乎没有住房中亮有灯火。413RB
“对吧，下井草很不错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呢。”413RB
“确实，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相对于池袋来说，秦述没有说，他在祐天寺若麦的认知里是中国留学生。但实际上他是因缘际会的穿越客，对东京切身的体会依旧是刻板印象，池袋的五光十色与街边放歌是今夜记忆最深的景象，到了万籁俱寂的下井草，颇有种神经都被按摩的舒缓感。413RB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它的宁静让我很放松吧。”秦述呼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坦诚说。413RB
“你也是吗？”前面背着手的紫发少女转头看向他，颇有种看见同道之人的欣喜。“可能是我还不习惯吧，在音乐圣地呆几个钟头，有点吵耳朵。”413RB
“你有玩什么乐器之类的吗？我是钢琴就停留在练级，听歌一般只听流行，所以才觉得不太习惯。”413RB
“我会一些架子鼓，因为高中的老师说我是双利手，很适合练故，就被推着慢慢连起来了。我倒是什么都听啦，但总感觉别人的演奏和自己来的时候不一样，沉浸得少就吵耳朵。”413RB
在宁静的街区步行，只有路灯与夜晚的凉风，这些东西都促使着人类想要与同行者谈话。秦述和祐天寺若麦就是这样，那些关系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事。因为环境，因为心情，可以让两人把对方当朋友一样谈起过去的经历。413RB
但这终究建立在浮萍上，当话题一触碰到真正熟人该讲的东西，又会不自觉地停下。其实只会停顿那么一瞬，但那一下就足够悄无声息地终止话题了。413RB
说完乐器之后，说什么呢？或许说到有关生活的碎片，都是想让对方捡拾起来。然后期望那个人成为沙滩上勇敢的孩子王，将更多珍藏的贝壳分享给自己。413RB
可是一切都差一线，离朋友差一线，离说些什么也差一线。祐天寺若麦不清楚，她不知道要不要和一个陌生的异性产生联系，于是把选择留到了下次，或许后天，或许更久，也或许这个看上去可靠的高个子会直接消失。413RB
“晚上出门，不带手机不带钱，他真的靠谱吗？”祐天寺若麦看着他利落的运动系短发，没有染，是舒服的黑色，那颗心有些微微地放下了。413RB1
秦述也不清楚，他不确定下次还会不会来到这里，不知道梦境中穿越的规律。如果是属于一刻的缘分，今晚已经非常足够了。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坐硬卧，遇到过多少有趣的大人，然而大家也只是能留下美好的印象罢了。413RB
可惜天色，不是春末夏初，那样温风浮动，让人心旌摇曳的时节，并肩而行的男女互相有着好感，或许就能促使谁主动一些。但现在却是做不到，花的种子找不到播散的土壤。413RB
秦述看过去，几乎是从老动画里搬出的房子。有些老的一层平房，和室装修，围墙是哆啦A梦和樱桃小丸子里那种熟悉的灰砖。413RB
祐天寺若麦用钥匙打开铁门，站到木质的拉门前摆好姿势，用力往后拽了几次，就推开一条缝。413RB
“我来吧。”秦述上前，稍一用力，就推开了房门。但明显能感受到相当的滞涩。413RB
祐天寺若麦早在他开门的时候就走了进去，自然地开灯，坐在玄关，轻轻脱下高跟鞋。脚趾和足面因为步行的缘故，透着红润。相比于美好的样子，秦述倒是煞风景地想到靠的太近味道会不会有些酸，还有透红的地方是不是挤压杀死的血红细胞。要是祐天寺若麦知道了一定要翻白眼。413RB
“啊，多谢你了，每天开关这个门都要花很大的力气，果然还得是男生啊。”她像个猫一样坐在玄关，眯着眼活动酸痛的双足，丝毫不在乎是面向秦述的。秦述只好又抬起头问话413RB
“要不要我把乐奈小妹放下？”原本祐天寺若麦都惬意到了想把头放在膝盖上，坐下就不动了，听到秦述的声音才想起来对方还在。冒冒失失地站起来，在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的棉拖，自己则是把双脚终于放置到于发色相同的轻盈棉拖里，让纯情男孩得以正视对方。413RB
“那怎么可以呢？哪有上门了不让坐坐就要人走的习惯，我们福冈可不会这样，被爸爸知道了要骂我了！”她摆摆手领着秦述进门，“幸亏有爸爸过来那时候准备的拖鞋，要不然你都要光脚了呢。”413RB
本来蓝色棉拖被拿出来的一刻是秦述纠结到顶峰的时候，如果对方家里有其他人在自己就不适合进去，背上的乐奈又不好安置了。他总不能放心小姑娘被放在一个有其他男人的屋子里过夜吧？听到祐天寺若麦边忙边念叨的话，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413RB
“跟我来。”换上拖鞋的她就像活了过来，健步如飞地带领秦述，还有背上依旧熟睡的小猫走到平房的深处。打开灯，装修是和室，但陈设都是新潮简约的，在宽阔卧室的一侧是一张单人床。413RB
不用她再指印，秦述就把背后的乐奈顺着力道轻轻地转移到了臂弯里，以公主抱护送猫咪小公主的姿态，把小小的女孩送进了被窝。祐天寺若麦默契地接替上前，帮要乐奈把被角掖好。413RB
“水就行了，确实有点渴了，而且也别打扰你休息了。”回到家后可能是因为心理的安全感，疲惫几乎写在女孩的脸上。秦述自然是早就发现了，他也爱说实话，吃了大福之后两小时没喝水确实口干，而精神力的妙用就是永久性的活力状态，他从没需要过咖啡因提神。所以，多喝点水赶紧走呗，让人家姑娘快点入眠。413RB
“秦君，有人说过你很体贴吗？”祐天寺若麦干脆把冰箱里的大水壶搬出来，放到桌上。秦述倒了两杯，都是一饮而尽。413RB
“额，我老妈算吗？”解渴后的秦述缓过气，想了想也就自家老妈这么夸过自己儿子。至于在宿舍里天天需要他照顾的那几个孽畜，已经被圆润忽略了。413RB
“当然算啦，秦君能这么被家里人夸奖，才是最有说服力的！”祐天寺若麦有些激动，看起来非常认可的样子，在秦述不知道的地方，她对于这个男人的评分又高了一些。413RB
祐天寺若麦本来想正坐的，她的家教挺严的，但今天腿实在太酸了，而且对面的秦君是中国人嘛，肯定不会在乎的。‘父亲大人，就让我小小地放纵一下吧’。虽然是这么想着，实际上展现出的是极其淑女的侧坐，小口小口啜饮着冰水。413RB
“不多坐会儿吗？”祐天寺若麦手撑在桌子上借力，也想起身。413RB
“不用送了，祐天寺，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秦述宽厚的手掌轻轻按压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倏忽离开。413RB
“中国的年轻人真不是必须一丝不苟地维持礼仪，看看你脸上的疲态吧。”秦述走到门前413RB
“哎？真的吗！？”祐天寺若麦惊恐地揉着自己的脸。被提醒了才打定主意，睡前必须抢救式保养一下。413RB
‘嘎…吱’木门还是如打开的时候那样滞涩，秦述把拖鞋放好，准备出门前，福至心灵般往后看。413RB
紫发的姑娘大概是在地上爬着过来的，手上抓着小镜子，和自己对上了眼。她用小镜子挥了挥，像是问好一样。413RB
“祐天寺，下次还钱的时候来你家吧，我帮你把这扇门修好了。”他很酷的转身，想要留给女孩一个帅气的背影。413RB
“那我等着你哟~”不用看，秦述也知道那个女孩在欢快地甩动小镜子413RB
离祐天寺若麦的居所大概几百米远，有个老公园，准确的说是居民活动区。动画里常见有小孩子挖沙子，跷跷板，荡秋千的角落。413RB
秦述双臂摊开，以大佬坐姿放松坐在长椅上，随时接收着散发出去的精神力。413RB
脑内成像，和视觉一样清晰。他看见走后祐天寺若麦先沾湿毛巾给要乐奈擦了擦脸，然后才进去浴室，以女生的速度来说洗的很快，出来给自己涂看不懂的护肤品，最后盖上面膜，等待一会儿后丢掉，幸福地进入被窝，和小猫靠在一起。413RB
五分钟不到，大小两只就全部睡着了，秦述也终于在凌晨三点有了机会，可以帮要乐奈解决她的梦境。413RB
他见识过足堪十万计的梦境，没有一个像要乐奈这样特殊的。明明以精神力如何检测都毫无异常，却在身体触碰时，感受到了浓郁的伤感，还有在眼前蒙太奇闪动的记忆画面。413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