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封都是相同的内容，字迹优雅且流畅，凑近细嗅甚至还能闻到些许香薰的芬芳，若不是字里行间中总透着一股傲慢居高的优越感，倒是很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格调。42TU32
合上信封，并指夹住纸张晃了晃，向着辛格男士，夏洛蒂不置可否地发问道。42TU3
“辛格先生，我认为，您是不是该稍稍解释一番，这似乎与您在招聘启示上登记的需求有着不小的出入。”42TU31
在瞥见招聘公告之初，她多是以为这家事务所需要一位招揽客户的花瓶，而在与老侦探浅交后，自己的想法虽有了些许的改观，但仍不足以动摇最先的基调。42TU34
当然，这不代表少女讨厌参差，挑战性是为剧情填上跌宕的调剂，也是点燃兴致的欲望。42TU3
面对好姑娘的询问，辛格倒是分外平静，显然，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42TU3
两指捻住烟斗，放在唇旁轻轻揩拭，男人不紧不慢地吐出浊气，在冷凝的白雾中徐徐道来。42TU3
“女士们，你们知道钟巷区的劳工辛勤一周能获得多少便士吗？你们清楚没有名气，又缺乏胆色的侦探会接到怎样的委托，沦落怎样的境地？过去，我设身踏入那些工厂，在弥漫烟尘，刺耳呛鼻的作坊中装瓶煤油，只为从苦难人的口中获得一丝线索。”42TU3
“台伯河流入廷根时清而透，流出时浑浊，黑而臭，闻起来像是汇集了所有可能的秽物。”42TU32
没有直接回答原因，他静静审视着三位少女，从上到下，从左到右。42TU3
“温妮，告诉我，你认为，担任侦探助手需要做些什么？”42TU3
“抱，抱歉，先生，我只听别人说这里是很有名的地方，是上过报纸的，具体就......”42TU3
视线闪躲，话音磕绊，鸟雀姑娘紧张地揪住衣角，被这突兀的问题吓得不知所措。42TU3
温妮的回答没有超出辛格的意料，他可怜这个看起来就很贫穷的女孩，却也没指望她会有闲暇去关心生活以外的信息，想必前者只是在来面试之前临时打听了一些关于事务所的粗浅。42TU31
继而看向一旁的苏芙比，那位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姑娘正环抱双臂，抿紧唇齿，似是连身体也在微微发颤。42TU3
但这并非恐慌的表现，而是愤慨与憎意的外显。42TU31
瞧着那掐入皮肉的指尖，辛格再次肯定了内心的猜想，亦有意敞开话题，假作代入昔时的记忆。42TU31
“五年前，在我还岌岌无名的时候，我曾因事务的便利，有幸踏入一场贵族的舞会，在那里，我偶遇了彼时佛伦萨最是耀眼的珍珠，苏芙比·迪尔。”42TU32
不偏不倚地注视前者，他的话语明明是在缅怀，却像明确对象，隐隐指证。42TU3
“时至今日，我依旧没能忘却那身艳丽的红裙，只可惜作为行宫伯爵，她的父亲迪尔先生卷入了反叛的事件，被罗塔里大帝剥去爵位，判处绞刑，连带着妻女也不见踪影，销声匿迹。”42TU3
说到这里，老侦探不由得叹惋一声，似是在感慨世道的不公。42TU3
重重拍打桌板，悉听着前言，苏芙比登时支起身子，上前一步，连带那姣好的胸型也不住起伏。42TU33
“辛格·斯坦顿，你——”42TU31
直呼出男人的全名，红发姑娘正打算出言质问，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只得在气进时哽住咽喉，卡住字眼，到最后，她竟是面色苍白地踉跄两步，重新跌进了柔软的沙发。42TU34
见此，辛格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蹙起眉头，流露出几分未得线索的惆怅。42TU3
好吧，夏洛蒂突然觉得，她要改一改对这位老侦探的感观，至少不能将之再当作务实普通的脸谱。42TU31
也因方才的那番话语，对于苏芙比，她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42TU3
不管辛格是刻意的套话，还是的确知晓实情，前者的表现都坐实了行宫伯爵之女的身份。42TU3
瞧着这红发姑娘华贵的衣裙，夏洛蒂再而发现了此前没能注意到的细节，虽说这袭礼裙样式端庄，但相较于苏芙比的丰盈却显得不太合身，就像不舍糟蹋的旧装。42TU32
原来如此，昔人亡故，家道中落，这倒是与她近似的处境。42TU3
嗯，就着类同的身份，以后对她也多些怜惜吧，当然，前提是还能再见面的话。42TU3
拉低毡帽，遮住一侧的眼眸，从当下的环境与氛围的渐沉中，夏洛蒂大致理解了辛格的用意。42TU3
面试中的任何信号，都不会是无心释放的，很明显，这一切都是为后话所作的铺垫。42TU3
分清主次，凸显要点，无疑，老侦探此刻正需要一个引子，一个由他人点破的引子，可无论是温妮，还是苏芙比，以当下的状态显然都开不了口。42TU3
罢了，就让华生小姐来吧，没办法，谁叫我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呢？42TU3
理正胸前的襟花，她直起膝盖，将掌心抵住胸口，以标准的礼仪微微躬身，轻启朱唇。42TU3
同样，也别忘了作为淑女的柔声细语，包括不知实情的嗔怪与委屈。42TU3
“辛格先生，还请原谅我的失礼，虽然您是发出招聘的雇主，但苏芙比小姐的话不无道理，我一开始同样以为您招漂亮女孩，只是想找个引人注目、可供吸睛的花瓶。”42TU32
目光一滞，亦不乏错愕地抬起头，苏芙比愣愣地注视着这与她不对付，却在此刻为自己接话开腔的银发少女。42TU3
也像是被这番作态逗乐，又或是正中欲引的下怀，辛格挤出几阵干涩的笑声，不动声色地向夏洛蒂点了点头。42TU3
“所以，我才说，这是幸福的烦恼。华生女士，你的猜测对了一半，我的确打算招收一位漂亮的女士，但错误的是，她并不用去招揽客人，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位女士的能力要求相当之高。”42TU3
将身前的那面报纸平展开来，老侦探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十三这一惊心触目的数字，连带着喉间的话音也暗暗压低。42TU3
“少女失踪案并不是简单的案件，廷根的警察直至今日也没能找到任何受害者的去向，无论是尸体的下落，还是失踪发生的第一场所。”42TU34
“有着这种能量妥善首尾，抹去踪迹，总会让我将目光不自禁地放向高处，揣度集体作案的嫌疑。正是因此，我才需要一位姑娘，在那些千金的耳畔旁敲侧击，隐晦地搜集受害者的信息，或是在言行举止中丈量她们是否知情。具备胆色，少有怯场，难度不低，这便是这份周薪如此惹眼的理由。”42TU3
轻颤烟斗，攒下的剩灰纷纷溅落在油纸的招聘区版，余存的火星亦是灼黑了那处墨印的字句。42TU3
“想要满足所有条件无疑太过困难，所以，我只在招聘需求上做了最底线的需求——美貌。知识可以学，礼仪可以练，风度可以培养，天生的美丽却谁也教不会。”42TU32
一改方才的严苛与紧逼，辛格不乏亲切地倾下目光，道出赞语。42TU3
“但幸运的是，我遇见了你们三人，所以多了一点选择的余裕。冬临茶会，廷根最著名的千金圈子，尤以茶会的举办人‘丽奥娜·巴托里’为甚。天生的高贵家世，信手拈来的才华，以及理所应当的傲慢，一位标准且冷酷的贵族。虽说她的父亲有过一些不甚光彩、传遍街巷的流言，但那并不妨碍她成为许多人仰慕的对象。”42TU32
“我并不指望你们能入了她高居的眼界——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大概也不会屈居于这间窄小的事务所。”42TU31
“所以，才情也好，学识也罢，甚至是献媚的功夫也行，我只需要你们在这次茶会与那些养尊处优的普通千金们交好，关于那位失踪的克希亚女士，问出些外人无法知晓的内情。”42TU32
娓娓道出事件的始末，也用一句短语，老侦探为这份紧迫画上了顿号。42TU3
轻轻拍手示意面试的结束，他推开门窗，让阳光敞入，也为三人让出一条离开的道路。42TU3
“身份与裙装我会准备妥当，而距离茶会开幕的天数则是你们好好筹划的时间，十二月二十七日的晨间，我依旧会在事务所恭候你们的到来。”42TU3
言至于此，辛格的表意已是相当明确，也不外乎两个字——送客。42TU3
没有停留太久，当处理完过甚的信息，无论是温妮，还是苏芙比，都低下额首，蕴着心事快步离开了这间事务所。42TU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