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里剩下的时间，小正想以尽可能短的篇幅尽快带过。3tiOp
在下午2时30分出头，井芹小正于丰川祥子面前丢盔弃甲，抛下了若叶睦不管不问，只顾自己抱头鼠窜后。大约在街道上垂头丧气，漫无目的地走了30分钟。她试图在马路旁高聒的噪音与汽车尾气间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错觉，丰川祥子并不是当年从那块礁石上将她捞回岸边的两个女生之一。3tiOp
而当她发现无法单靠自己令自己信服后，便掏出手机来给三角初华发了Line的短讯：3tiOp
众所周知，三角初华很忙。于是小正等着回信，一边走进了一间Mister Donut，点了个蓝壳的甜甜圈和一杯冰饮，趴去了一张餐桌上。想：3tiOp
如果她，丰川祥子，真的是当时捞她上岸的那两个女生之一的话——小正在内心着重强调了“如果”这两个字——那又怎么样呢？救命之恩？如果将恩情怨情都给量化，区区一次性命攸关的恩情，怎与14年的人生相比较……3tiOp
前文也有提及，井芹小正其实根本就不“憎恨”丰川祥子。在她的心里，丰川祥子不过一组四个汉字的符号罢了。而现在见了祥子本人，见到那张脸，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又变成了曾对自己有性命之恩的符号印象了……3tiOp
再者，就算再怎么强调至今为止14年的人生，这边说个偷，那边说个抢——小正在井芹家又吃了多少亏呢？抛开那些小正自己都觉得无趣的冷战啦、矛盾啊、闹别扭之类的，只谈现实的钱或教育的话——钱且不提，教育她是一点没被亏待啊。3tiOp
小正将手指伸入刘海底下，将自己左右两道眉毛挤成波浪号的形状。3tiOp
她又想到若叶睦，她把小睦一个人丢在那儿了，之后她和祥子会怎么相处？能好好聊上吗？会不会真打起来？好消息是这次应该不用担心祥子欺负睦了……3tiOp
仅是因为对方救过自己，就单方面地假定她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好人，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一点？一个说不好，若叶睦现在就在被丰川祥子欺负，被她冷嘲热讽，挨受拳打脚踢——3tiOp
小正拿起手机想给睦打电话，突然又想到睦在刚才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给她灌输的：丰川祥子是个多好多好的孩子，做过了多少多少的好事；手一停，号码却拨不出去了。3tiOp
这次得到初华回信的速度，比起先前几次小正在Line上找她时快了不少。她回信的内容是：3tiOp
“小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你最近也联系上她了吗？”3tiOp
虽然在Line的聊天窗口中，既看不到表情，也听不到语气，但井芹小正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初华此时的这段字，来得过分热情了些。3tiOp
她在Line聊天窗口的输入栏内敲了几个字，但马上删除回退掉了。3tiOp
“我倒是知道她在东京，但好久没联系上了。小正应该也有印象，当时在摩托艇后座上的那个便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3tiOp
小正看着初华发来的短讯，想了想，就把手机屏幕给熄了。没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她再打开，进Line里干脆把消息通知的设置关了精光，又熄灭掉。3tiOp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她两手脸前一抱，埋头进到臂弯之间。3tiOp
才几个星期前，她还不厌其烦地给初华发消息，打电话，就是为了能找她好好地聊聊天，逛逛街，交流感情拉近关系，再顺便问一问当时另一个人的情况。却被初华一句又一句的“我很忙。”给简单回绝掉。这当儿正常联系了，心里反而没什么滋味。3tiOp
她咬着纸吸管想着这个名字，吸管含烂了，不知咽了多少进到肚子里。3tiOp
天色开始变橙变紫，小正收拾了下，决定灰溜溜地回家。3tiOp
甜甜圈她最后都是没动过，之所以会买，单纯觉得进店里蹭座位坐，什么都不点不好意思而已。3tiOp
到家时，已经快到晚饭的饭点了。进门一看，客厅里却坐着一个陌生的老人。3tiOp
她穿着和服，看上去很厚，头顶盘着灰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很多。3tiOp
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是两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瞪着，外凸着，暗红色的瞳孔溜溜地闪着。在她的鼻子底下、法令纹边、颧骨那阴影里的，都是一道道垂直下拉的皮褶，好像脸上挂了一个深粉红色的瀑布一样。小正一回到家，本是打算顺着寻常的癖好直奔客厅里去，这会儿却不敢进了——她又注意到沙发后还站了两个壮年男人，一个山陵般粗壮，一个枯松般瘦高，门神也似一左一右，都穿得够黑，站在那里就像窗外树丛里遮着光的影子了。3tiOp
老妇人显然听到了小正进屋的声音，但并不吭声，她挺直腰板在沙发上继续坐着，脖子稳稳架在肩膀上，面向的是正正好好的正前方——这位女士的正前方，恰好是客厅里的那台大电视，下头放着小正全部的娱乐设备——她连眼珠子也一动不动，就是向前瞪着而已。3tiOp
吉川的声音从小正的背后传来，小正慌忙转过头，见到这个自己常接触的女佣，穿着与常日里大相径庭的衣服。乍看之下，像是简化版的和服，不过两袖做了现代化的改良。3tiOp
“现在还没到六点——”小正掏出手机说，手机屏幕上显示是16:37，“我不是有意——”3tiOp
“丰川汤铃女士一个小时前就到了。”吉川歪着脖子说，“我给您打过电话的。”3tiOp
刚想张嘴反驳的井芹小正，立刻想到了若叶睦在厕所里时，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当时她以为是丰川祥子打来的，直接就挂了。可现在想来，那时的祥子还在于睦商谈绑架之事项，明明不可能有机会打她的电话。3tiOp
她再扭头去看丰川汤铃女士，丰川汤铃女士依旧沙发正中央扳直上身端坐着。不知为何，小正觉得这位女士这幅样子实在是恐怖……3tiOp
小正深吸了一口气，但觉得这会儿再多的空气对她也不顶用了。她皱眉夹起冷汗，硬着头皮往客厅里走。当她刚一跨过门厅与客厅间的那条只有地板材质做了区分的“界限”时，坐在沙发上的老妇人顿时扭过头来，两道眼风仿佛鞭子抽到小正的身上。3tiOp
“欺瞒、迟到、玩物丧志，这就是你在迟来的14年间学到的一切吗？”3tiOp3
丰川汤铃女士的声音又低又哑，好像空心的，像是一卷不紧不慢的沙暴，其中夹杂的粗糙颗粒，纷纷落到小正的心头上来了。3ti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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