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爱屋及乌 2
铅芯跃动，线条落成，纤长的指节拧握笔尖，在泛黄的纸张勾出轮廓，泛开一阵沙沙的轻响，kY4ny
侧耳去听，远方的轮船吹响汽笛，挪目去看，近处的街灯忽明忽暗，偶然照出那压低肩臂，专心一意的红发姑娘。kY4ny
她仿若孤身，可肆虐的风雪却不近其人，只在方寸之外积淀成层。kY4ny
不知缘由，但当抬首，在矮楼的阴影中，有一柄黑伞撑开白皑，有一道银发的身影静静独立，仅为那专注作画的友人遮去寒风，和洽且自然。kY4ny
笔尖一顿，蕴着苦难的人相留于画纸，暮色愈渐低沉，苏芙比的困惑也随疲态的加深愈渐浓郁。kY4ny
在她的身旁，已然陈放了数张完稿的素描，其中有躺倒的流民，有光膀的瘦汉，有佝偻的老人，也有蹒跚的孩子。kY4ny
自昏时渐近晚间，笔尖不断纵跃，往来的行人或有留意此处，但注意到这黄纸黑线的写生，便纷纷淡薄了兴致，重新奔走于厂区与街巷。kY4ny
那些苦难的模样，正是他们的写照，也是他们想要摆脱，却无法挣离的事实，而没有人愿意直视自己的丑态。kY4ny
“为什么你要为他们，为我们，为微不足道的劳工，流浪汉作画？没有人会感激这样的作为，他们甚至会因之愤懑，因之不忿。”kY4ny1
掌心渗有细汗，长时间的动笔让红发姑娘的状态渐差，哪怕遮去了风雪，冬日的严寒仍是冷彻了身体，使她微微发抖。kY4ny
轻颤伞面，抖下沉积的落雪，夏洛蒂平静地看向黑夜，仿佛只是在向己自述。kY4ny
“可华生小姐你分明是位贵族啊，你分明可以高高在上，毫不在意这些平民，就和过去的我一样。”kY4ny3
闻此，苏芙比再不能压抑心中的欲言，终是说出了这个埋藏许久的问题。kY4ny
很棒哦，这种真心诚意的吹捧环节，太美妙了，再多吹一些，心道如此，可夏洛蒂的颜面分外平静，只重情景的塑造。kY4ny1
“难道不是吗？无论是端庄的礼貌，还是毫不吝啬的作态，没有良好的家教，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姿态。”kY4ny
听着少女悦耳的笑声，在那之中分明带着揶揄，可落在耳中，苏芙比浑然不觉气恼，她只是不解，不解于华生如今的言行。kY4ny
“虽然很高兴得到这份赞誉，但我问你，贵族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贵族与他，他们又有什么不同？”kY4ny
指向那些卧在街头，瑟瑟发抖的难民，道尽前言后，夏洛蒂合拢伞面，缓步走向了这位疲乏气弱的姑娘。kY4ny
前倾身体，俯下脖颈，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单是伸出食指，轻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又温柔又戏谑地抿动薄唇，吐出湿气。kY4ny2
“莫非，苏芙比，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他们还有着本质的区别？”kY4ny
红眸猛然一缩，心头更是剧震，苏芙比能感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透过衣物覆上了自己柔软的后背。kY4ny2
红发姑娘想要挣脱，可淋漓的寒风与长久的挥笔早已让她精疲力竭，身体发软，加之少女的力度恰到好处，舒缓的感觉不多时便盖过抗拒，从后颈荡了开来。kY4ny
“你住在最廉价的公寓，苦于贫穷，在晚上连煤灯都不愿点起，你的十指也逐渐粗糙，只愿戴上手套见人。”kY4ny
毫不遮掩地揭出苏芙比的难堪，舒缓的感觉亦是顺着手指的翩跃游走，越往下越轻柔，也越是瘙痒。kY4ny
少女的指尖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明明隔着衣物，却将酥麻感沿着这条曲直小径送遍红发姑娘的全身。kY4ny4
话音就此褪去，指尖亦是顿挫，见到那只花孔雀的瞳孔都显出了几分涣散，夏洛蒂这才扬起唇角，松开了挑起前者下巴的食指。kY4ny
浅浅地低吟出声，苏芙比当即酌红了脸，也意识到自己究竟露出了何等的丑态。kY4ny
无法忘却方才的感受，她偏过头看夏洛蒂，那银发的少女正倚靠墙壁，坦然自若地与自己相视。kY4ny
憋闷得冷静不下来，嗔恼得心绪更为复杂，她听到华生直白地陈述自身的窘迫，许多难以言说的事物便齐齐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kY4ny
果然，她还是看不起现在的我吗？那些无偿的帮助只是施舍吗？kY4ny1
咬住唇瓣，锁着眉梢，苏芙比攥紧十指，双眼不由得湿润了起来，仿佛此前的所有希冀一并烟消云散。kY4ny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那继而出口的话音已然带上了浓重的失落。kY4ny
“......那不一样，约瑟芬你分明在颠倒黑白，我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多高贵，但我说的是你，你和我，和他们不同。”kY4ny
“不同在哪？是天生高贵的自称，还是不知变通的家训教条，亦或是那些老掉牙的先祖事迹？”kY4ny
嗤笑了两声，就像一位叛逆的贵族少女，夏洛蒂不置可否地出言反对。kY4ny
“我从不相信，有这么一种东西，能从几百年前贯穿数代人，无视智慧与愚蠢，仅仅通过血脉便流传至今。”kY4ny
凡事都处之泰然的少女，唯独在这一刻抬起食指，竖于唇前，不乏郑重地止声。kY4ny
“嘘，收口哦，苏芙比，我视你为朋友，而朋友之间理应是平等的。”kY4ny1
“来，跟我念，不论身份的贫贱，不论处境的参差。”kY4ny1
顺从地张合唇瓣，听任前者的要求，可说到一半，苏芙比便察觉到了异样。kY4ny
似笑非笑地瞧着红发姑娘的嗔颜，打趣一声后，夏洛蒂便不再戏笑。kY4ny
“瞧，这下不是清醒多了吗？好了，苏芙比，你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你我是朋友，你和那些贫苦的人们又处在同一片土壤。”kY4ny
戴上毡帽，提起手杖，她端起嗓音，无比认真地注视着苏芙比，继而道。kY4ny
没有等待对方的答复，她挪步走近流浪汉躺卧的巷角，除了往来一趟车程的所需，将余下的钱财慷慨地施予了这些苦难的民众。kY4ny3
承着数道错愕的目光，也受着诸多感激的致谢，她继而回首，将手中的布伞放入红发姑娘的掌心，kY4ny
“夜色已深，作为淑女，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该回家了。”kY4ny1
只是留下这句话，留下这柄遮挡大雪的布伞，夏洛蒂便沐浴着凛冽的寒风，孤身踏进了远方的黑暗。kY4ny
尚没能拨正思绪，理清话语的真意，身体已是不受控制地向那道纤瘦的身影追去。kY4ny
随呼吸的加重，随逐渐的意会，羞赧旋即酌红了苏芙比的雪颈，脸庞乃至耳根。kY4ny1
她唤出了友人的名字，也握住了对方的手，握得很紧，丝毫不愿松开。kY4ny
柔软的触感覆住五指，不用回头，夏洛蒂就知道是谁，于是——kY4ny
苏芙比垂下脑袋，没敢抬头，低低的，如轻绵的风声一般低语道：kY4ny
“华生，华生小姐，这里离列车站还有些距离，所以......"kY4ny
摒弃了维系的矜持，她再无法淡然地面对少女，只能压下絮乱的情感，主动垂倾伞面，为这道身影遮蔽渐大的雪势。kY4ny
是掩饰慌乱，不敢直面的失语。kY4ny1
夏洛蒂想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一些，但眉眼忍不住就翘了起来。kY4ny1
既然扯碎了小孔雀的心防，让她心甘情愿地为己付出，那么，下一站该去往何处呢？kY4ny
嗯，虽然和对方说好了晚安，但淑女嘛，总会应时地撒些微不足道的小谎。kY4ny
时间的确有些晚了，却也不妨碍一位殷切的后辈，去向一位寡淡，缺少陪伴的丽人请教。kY4ny
指不定，莫桑女士，正不乏期待地等候着她的到来呢。kY4ny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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