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卷一20.幕间（吉川）
锁好井芹小正的房门后，吉川踱步走进丰川典子的卧室。她在过去的半年间整理、清洁这卧室的次数也不少了，内部不脏不乱，自带独立的淋浴间，关门即可准备入睡。kXHIh
如今有了丰川汤铃女士的背书，在未来可预见的一段时间里，这里都能当作吉川的卧室。明面来看，甚至可以说，她成了这间宅邸事实上的掌管者，有了最高的权限，享的是一家之主的待遇。直到她那个幽默的老板回国之前都是如此，而她不觉得对方短时间内有回国的打算。kXHIh
倒也无人坚持会说，这是一种多么天真、多么理想化的想法。或许在吉川的眼里，她确实是位于一座刀枪不入的情报堡垒的中心。然而，的确想被指出的是，如果当事人愿意沉下心来好好观察，便不难发现，这座堡垒实际上脆弱得几乎吹弹可破。不瞒着人说，这所谓的堡垒根本就是个泡泡，要有有心之人来，一吹就退了，一点就破了。而有心之人是否出现，全看吉川是否会得意忘形而已。kXHIh
当然啦，要是真较真地说，这个脆弱的泡泡也不至于就连半点掩护都提供不了。若她愿意戴上一张敬职敬责的佣人假面，收益或许不如现在，但也一定安全许多。这儿像是凶宅，伺候好其中的“厉鬼”，就能让人唯恐避之不及了。而若她是个有惊世智慧的老谋深算之辈，还有心经营，肯做一个循序渐进的计划来挑拨离间、煽动情绪的话——也确实有机会在这泡泡里做些文章，将自己装饰成这宅子里唯一合理的成年居住者，想怎么开源怎么开源，想怎么节流怎么节流，面对着的条条大路都能通向资产转移，改变人生的机会可谓要有多少就有多少了。kXHIh
可惜她只是个粗人，一个没什么学历的家政工，凭借天降的好运就当了一片初生沙漠中唯一的运河，一只风暴眼里被抛上云层的没有脑子的猪。那么对她而言，太保守的清福，就不够满足了，有成功率的阴谋，也显得不合人设了——再者，对于这么一个人而言，得势之后若不好好地揪揪脖子骑骑脸，得意忘形地发出一段反派经典的张狂大笑，恐怕是比小趾撞上了硬木头桌角，还难受得多了吧。kXHIh
要知道，这一天，在喝令井芹小正上床睡觉之前，吉川还没收了她的手机。kXHIh
这一严格遵从了丰川汤铃女士定下之条规的做法，本质上是为了限制小孩的社交，控制她与外界的联络渠道——吉川自以为这么做能高枕无忧。可要明眼人瞧，都2020年了，她忽视的外部条件，未免也太多了点吧？kXHIh
不过，关于她的计划成没成功，收没收获良好的效果呢？至少在目前这个章节，果然还是得先卖个关子才行。等到三个章节后——只消三个章节后，再来揭露大致的分晓吧。kXHIh
多费些笔墨，略微详细地讲一讲，吉川如今究竟是处与一个怎样好运的处境中，心里有些什么样的“追求”。kXHIh
而如今，她需要接触的唯一一个“伺候的对象”，就是住在这栋宅子里的井芹小正——这么一个才14岁，刚搬来半年出头，正读初三，且对在这么一间大宅大院里，自己该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一无所知的可怜的女孩。kXHIh
张张嘴就能解决的问题愣是憋了半年不止。改姓这么点芝麻皮大小的事儿是闷到现在了，学校的安排还是自己强行解决的，甚至学费都不敢找她小姑要——可丰川典子女士又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单纯只是忘记了罢了。kXHIh
吉川怀疑她这位老板的智商，大概是半年多前，随着当时的丰川祥子小姐，一起滚蛋溜了出去吧。kXHIh
以前明明也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这会儿却和摸黑瞎子一样，十件事里能有九件做得毫无逻辑。勾勾情绪就哭，安慰两句就笑，套个项圈都能当狗来遛了。偏偏又是这里的一家之主，是说一不二的领导，是井芹小正法理上唯一的监护人，是任何其他的成年人若有意前来干涉都无法绕过的拒绝沟通的大山。她就像石猴儿地上画的那个圈，把小正困在里头，外人都拨到圈外罚站去了。kXHIh
好巧不巧的是，被准许进到圈里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就是现在这里的女佣吉川，仅仅因为她在小正刚来的那几天里，恰好值班在这宅子里。kXHIh
哈。kXHIh1
是这样的。kXHIh1
吉川之所以能在这里，不是因为长久以来与丰川家间磨合出来的信任。要知道，丰川在东京这边的这支家系，是向来反感“家仆团”之类的封建产物，所以都是规规矩矩地通过中介机构找的散工，觉得满意的，再就近安排一些住处而已。kXHIh
吉川正是其中的一个散工，给这宅子做活的次数多了，也深得过去的男女主人之喜爱，被安排了住处。可她对这几个老板就从未有过什么认同感，大家只不过收钱办事，仅仅算是“常客”而已。kXHIh
只是丰川典子女士离开的那天火急火燎，就就近找了恰好在场的她，来委以这般的重任。正常来说，只要这老板在走前肯多花十分钟衡量、思考，这份职务就落不到她的肩上了，毕竟她真的只有“恰好在场”这一项优势而已。kXHIh1
而此后的每个月，丰川典子女士都会给她汇来200多万的日元，还不算工资——大概是为了让她好好照料井芹小正才给的钱。这笔钱本来只有20万，名义上是“加班费”，说法是：“给你的工资额外加点，在家里帮忙关照一下小孩好吗？”kXHIh
哈！吉川猜她这老板，原本是打算以一套自己的渠道来花钱宠溺小正，却在不知不觉间抛到了脑后跟处，完全忘掉了。同年八月，小正找到吉川，说她上学需要交90万日元的学费，而她不敢当面去找小姑要钱——kXHIh
虽是旧事重提，但吉川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得真让人哭笑不得。kXHIh
在她好心地提醒了丰川典子女士后，除了学费必要的90万日元外，这位老板还大方地将那20万日元一口气涨到了200万日元之高，真阔绰！可是这么一来，这一个月200万日元的性质，就变得很微妙了——这到底算是工资里的“加班费”，还算是给小正的零花钱呢？kXHIh
当然，也不是说她同样能单方面地认为，丰川典子女士就不关心井芹小正了。这位老板偶尔也会发来短讯，询问小正的情况——却像是害怕吉川真会回答，总要挑夜最深时、她睡得最熟的时候才发长篇大论过来——其中尽是没耐心让人读完的自我感动的废话。吉川每每醒了，都只敷衍了事地回一句：kXHIh
丰川典子女士还真能就这么安下心来，立马不追问了。好幽默的一个老板！kXHIh
有一说一，吉川并不是不能理解丰川典子女士如今的心境。任谁挨了这么一遭烂心的事，亲眼见着自己的老公碎成了渣，女儿成了个假的，都是要丧失爱人的能力了吧。再者，看这位老板出国时的样子，甚至能说狼狈，估计心里也愧疚，害怕自己正牌的侄女，倒也算情理之中。拖得越久，就越难从中走出来了。美国确实是个好去处。整好13个小时的时差正如鸵鸟身下的沙包，能让一切错过的补偿都变成理所当然的无奈。kXHIh
刚好这头——东京这头，身边这个井芹小正也不待见丰川典子女士。想来也是，这两个人才相处过多久时间？凭什么就要相互接受啊？kXHIh
吉川本人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两边的隔阂越大，越害怕直截了当的沟通。她的作用也就越大，位置也就越为重要。kXHIh
她——吉川，一个家政散工，在丰川家这张由血缘关系织成的大网内只是一个外人中的外人，这会儿却承担了丰川典子和井芹小正间一切感性或理性的交流过程中最至关重要的那枚纽带，这里也包括了每个月都会转来的这笔额外的200万日元。kXHIh1
人类总是欲壑难填——对于赌徒更是如此——尤其是曾经赢过钱的赌徒。kXHIh
如今每个月，都能有200余万日元轻松入账的女佣吉川，或许正属于赌徒的其中之列。才不过两个月，200万日元，就远远填不上她日渐增长的胃口了。kXHIh
作为被夹在井芹小正和丰川典子之间，主要的牟利方式是“贪污”丰川典子女士转来“抚养费”的吉川，若想要增加“收入”，手段无非“开源”、“节流”两个要点。kXHIh
“开源”——她是一直想去干却找不着借口的，现在已经是每个月200万日元的入账了，再去找丰川典子女士要钱，能找些什么由头呢？kXHIh
“节流”——她倒是早已付诸实践了，事实上，手脚都已经动到小正的生活费上去了。这丫头是很迟钝没错，但要再变本加厉，保不好也会被她察觉什么。kXHIh
于是吉川心想，是时候得找个人来背书了，找个人，来为她需要的各种“理由”铺路。她立刻想到了丰川汤铃女士——这位老太太是圈内有名的傻○，能数落垃圾桶念一整天的奇人。偏偏年纪大、资历老，姓丰川的怎么看她不知道，可咱佣人还是得对她毕恭毕敬呀，这是违抗不了的。kXHIh1
还有一点非常好用，就是她心里的想法，实在太好猜透了——kXHIh
吉川便擅自代表“东京丰川宅”，邀请了她一个人过来。打着那个被接回来的真千金的名义，实质上却指望她好好骂个小正一顿，再指手画脚一通，把事情整的越复杂越好“开源”，越高压越好“节流”。kXHIh
刻意把宅子布置在对方的雷点上，鼓励小正做出种种会被厌烦的举动——结果甚至用不上那么麻烦。因为这丫头迟到了一整个小时，回到家里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点燃了那个跃跃欲试的火药桶——kXHIh
那个晚上，这几个成年人在客厅里长篇大论、侃侃而谈那些有的没的条条规规的时候。吉川脸上严肃，心里却是在偷笑。她想到，这一年里自己的身边，是真的好事从没断过。简直就像是天上在掉馅饼一样。kXHI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