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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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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没有心情理会任何形式的忠告。尽管康普顿为我准备了一间舒适的房间,但我却一刻也睡不着,从头到尾只想着第二天早晨去见证那个白天出现的鬼魂,以及询问那些居住在保留地里的印第安人。我打算缓慢而彻底地着手调查这件事情,在开始任何实际的考古学调查前,先从白人和印第安人那里收集准备好一切可利用的资料。黎明的时候,我爬了起来穿好了衣服,等听到其他人的忙碌的响动时,我走下了楼梯。康普顿正在厨房生火,而他母亲则在食品储藏室里忙碌着。当康普顿看见我时,他点了点头,稍后便邀请我到外面迷人的初升朝阳下走一走。我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当我们沿着巷子走下去时,我瞪大了眼睛,望向西面的原野。3tyoe

  土丘就在那里——远远的就在那里,那人工般的规整形状看起来非常奇怪。它肯定有三十到四十英尺高,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土丘由南到北的长度不超过一百码。根据康普顿的说法,土丘东西方向的长度要比南北方向更长一些,整个轮廓呈现出一个有些细长的椭圆形模样。据我所知,他曾安全地从那里走过几个来回。当我望着那由西面深蓝色天空勾勒出的土丘边缘时,我试着寻找它上面那些微小的不规则处,并且很快便感觉到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的心跳开始有些加快,同时飞快地抓起了康普顿递给我的高倍双筒望远镜。在仓促对焦之后,我起先只看到远处土丘边沿上的一丛灌木——接着某些东西悄悄走进了我的视野。3tyoe

  那无疑是个人的形状。几乎是在同时,我立刻便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正是那个在白天出没的“印第安人鬼魂”。我对之前那些关于这个鬼魂的描述没有任何的疑议,很确定,那高大、瘦削、穿着暗色长袍的东西有着一头装带着饰物的黑色头发以及一张古铜色、满是皱纹、毫无表情的鹰脸,他比我之前遇到过的任何东西更像是个印第安人。然而,我保守民族学知识训练的双眼几乎在同时便告诉我,这并不是迄今我们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印第安人,他们肯定经历了极其巨大的种族变异,而且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渊源。现代印第安人的颅指数比较大[注1]——他们都有着圆形的头颅——除了那些有着两万五千年历史的古普韦布洛印第安人遗骸外,你找不出任何一个长颅型[注2]的,或者说形状扁长的印第安人头盖骨;然而这个人头骨长颅型的特征是如此的明显,即便相隔着遥远的距离而且双筒望远镜视野也容易发生变动,但我仍在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个特征。同样,我还发现他身上长袍的式样也代表了一种全新的装饰特性——这与我们从西南方的土著艺术那里了解到的传统完全不同。他的袍子上有着闪亮的金属装饰,而且,在他的侧身还带着一把短剑或类似的武器,那样式也不同于我曾听说过的任何东西。3tyoe

  [注1:人体测量学中重要的测量项目之一,亦称颅长宽指数,即颅宽与颅长的比值。较大意味着面部较宽,颅骨前后距离较短]3tyoe

  [注2:指颅指数较小,头型扁圆,面部较窄,颅骨前后距离较长。]3tyoe

  我用望远镜看着他在丘顶踱来踱去,走了几分钟。他迈步时的运动学特征与他昂着头镇定自若的模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让我给一种挥之不去的强烈印象,觉得那个人——不论他是什么人、他是什么——肯定不是个原始野蛮的人。我本能地意识到,他肯定是文明教化的产物,虽然我想象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文明。最终,他消失在了土丘的远端,仿佛他沿着我看不到另一面的山坡走了下去;于是我怀着一种混合了各种疑问的古怪心情放下了望远镜。康普顿好奇地看着我,而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看?”他谨慎地问到。“这就是我们在宾格镇里每天日常生活时便能看到的情景。”3tyoe

  那天中午,我在保留地里见到了老灰鹰——虽然,他肯定快一百五十岁了,但他仍奇迹般地活着。他是个古怪同时也令人印象深刻的人——这个坚定,无畏的领导者与他部族曾与歹徒、系着带穗鹿皮裤的商人以及穿戴着三角帽与及膝短裤的法国官员打过交道——由于我顺从尊重的态度,我很高兴地发现他似乎很欣赏我。然而,在了解到我的来意后,他对我的欣赏却不幸地成为了一道障碍;因为他的所有举动都是在警告我注意我将要展开的研究。3tyoe

  “你是个好小伙子——你不要去打扰那座山丘。坏事。那下面有许多魔鬼——当你开始挖土的时候,就会抓住你。你不去挖掘,就不会受伤害。如果过去挖掘,就回不来了。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父亲还是小孩的时候,我父亲的父亲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那个家伙一直在白天出现,而那个没有头的女人则在晚上出现。自从那些穿着锡铁衣服的白人从日落的方向、大河的下游过来时,就是这样了[注]——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有三、四个灰鹰的年纪了,比法国人过来的时间还要早上两倍——从那以后就是这样了。在那之前,没有人会靠近那些小山,或者是有着石头洞穴的河谷。再往前的时候,那些老一代还没有躲起来,他们出来修建村庄。带来许多黄金。我们和他们。你们和他们。然后大洪水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再也没有人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进去的,就再也出不来了。他们不会死——也不会像灰鹰脸上纵横的沟壑和头上白花花的积雪那样变老。他们就像空气——有些是人,有些是精魂。坏事。有时候在晚上,精魂会出来,半人半马的样子,长着角,并且在人们战斗过的地方战斗。离他们远些。他们不好。你是个好小伙子——走开,别去管老一代的。”3tyoe

  [注:指西班牙人早期对美国西部的勘探]3tyoe

  这就是所有我能从老酋长那里获得的所有信息,其他那些印第安人则什么也不说。但是如果遇上什么麻烦,灰鹰无疑会更加烦恼;因为他显然为我打算深入那片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的地区的决定感到非常遗憾。当我准备离开保留地的时候,他拦住了我,为我举行了一次正式的道别,并且试图再次劝说我承诺放弃目前的研究。当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劝阻我的时候,他有些胆怯地从自己带着的鹿皮小包里掏出了一件东西,并且非常庄重严肃地递给了我。那是个直径大约两英寸、有些磨损但做工精良的金属圆碟。圆碟上有着奇怪的图案,并且打了孔,悬吊在一条皮索上。3tyoe

  “你不愿意承诺,所以灰鹰没法告诉你有什么在等着你。但如果有什么能帮助你,这是好的。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他从他的父亲那里拿到的——他也从他的父亲那里拿到的——一直上溯回去,接近泰尔华[注],所有人的父亲那个时候。我父亲对我说,‘你要躲开那些老一代,躲开那些小山和有着岩石洞穴的河谷。但如果老一代走出来抓住了你,那么你就把这东西给他们看。他们知道。他们在很久以前制作了他。他们看了,那么他们也许就不会做什么坏事。但说不准。你离远点,和以前一样。他们不是好的。没人说得出他们会做什么。’”3tyoe

  [注:Tiráwa,出自北美印第安人波尼部落的神话。其中泰尔华是波尼神话的创世神。]3tyoe

  灰鹰一面说,一面将那东西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我发现它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东西。我越是仔细查看它,就越是感到惊讶;我从未见过像它这种沉重、暗色、带光泽同时色彩斑驳的材质,而且上面的图案也似乎体现出了不起的艺术性,以及完全陌生的做工技巧。在圆碟的一面,就我能看见的部分,有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蛇形图案;而在圆碟的另一面,描绘着一种章鱼,或是带触手的怪物。圆碟上还有一些有些模糊的象形文字,但却没有哪个考古学家能够识别出来,甚至都没办法猜测它的类别。后来,在得到灰鹰的允许后,我让不少内行的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地质学家以及化学家传阅过这片圆碟,但我能得到的只有无一例外的迷茫与困惑。化学家们认为这是某种由很重原子量的金属元素制备的汞齐合金[注],而一个地质学家暗示说这种物质肯定是从那些来自外太空未知深渊里的陨石上获得的。这东西是否真的挽救了我的性命,或是维护了我理智的健全,抑或保全了我作为人类的存在,我已无法妄下结论,但是灰鹰对此深信不疑。现在,他又重新拿回那个东西。而我不禁怀疑这东西是不是与他那超乎寻常的寿命有着某些关系。他所有曾拥有过这个物件的祖先,除了那些死于战场者外,都活过了一个多世纪的岁月。如果灰鹰不遭遇什么意外,他是不是就永远不会死去?但还是容我继续我的故事。3tyoe

  [注:金属溶解在汞中后产生的合金,根据溶质金属的性质不同会得到液态和固态的合金。]3tyoe

  当我回到镇子里时,我试图寻找更多关于土丘的传说,但是能找到的只有人们兴奋讲述的小道传闻与激烈的反对意见。看到人们为我的安全问题而焦虑实在是很让人高兴,但是我必须将他们近乎狂热的告诫搁在一边。我向他们展示了灰鹰的护身符,但却没有一个人曾听说过这东西,也没有任何人曾见过哪怕有一丁点儿相似的东西。他们一致认为那不可能是一件印第安人遗物,同时认为老酋长的祖先肯定是从某个商人那里换来的。3tyoe

  当他们发现自己无法阻止我继续考察工作时,宾格镇的居民惋惜地尽他们可能帮助我准备好了需要的器具。由于我在抵达之前就已了解需要进行哪些工作,所以我的绝大部分补给都已经随身带好了——其中包括一柄印第安人用的弯刀,用于清理灌木与展开挖掘工作的双刃短刀,在开展任何可能的地下探险时需要用到的手电筒,绳索,双筒望远镜,卷尺,显微镜以及一些出现紧急事件时使用的附带物件——事实上,我尽可能塞满了一个方便的旅行袋。考虑到已有了这些设备,我只为自己添置了一把治安官强迫我带上的转轮手枪,以及铁锹与铲子——我觉得这也许能加快我的工作进展。3tyoe

  我决定把这些后来添加进来的东西用一根结实的绳索拴着挂在肩膀上——因为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不能指望会有任何人愿意帮助我,或是与我一同展开探险。无疑,整个镇子都会用他们能找到的望远镜与双筒望远镜远远地望着我;但却不会有任何居民愿意往原野上向着那座孤单土丘的方向走上哪怕一码的距离。我把启程的时间定在第二天的早上,而那天余下来的时间里,镇民纷纷怀着一种充满了敬畏与不安的尊敬态度招待我,就像是在招待某个出发走向注定厄运的人一样。3tyoe

  当早晨来临的时候——天虽然有些阴暗,但却并非充满了凶险与不祥的意味——整个镇子里的所有人都走出门来,看着我启程穿越尘土飞扬的原野。双筒望远镜显示丘顶上那个孤独的印第安人依旧踩着他寻常的步伐,而我决定在接近的过程中尽可能稳定地将他保持在视野之内。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一种隐约的恐惧感摄住了我。而我的反复无常与软弱也足够让我将灰鹰的护身符挂在自己胸前最显眼的位置上,好让任何有可能在意它的生物或鬼魂第一眼就能看到它。在与康普顿和他母亲道别之后,我开始大踏步地前进。虽然当时我左手提着旅行袋,背上还捆扎着叮当作响的大镐和铁铣,却并没有对我的步子带来太大影响;我右手抓着自己的双筒望远镜,并且时不时地往丘顶上那个安静迈步的印第安人望上一望。当我靠近土丘时,我能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个印第安人,并且觉得能从他那张满是皱纹、秃顶的容貌中觉察到无限的邪恶与颓废。当我看到他那金闪闪的武器套上有着一些与我佩戴的护身符上的未知符号非常相似的象形文字时,我更感到错愕。这个人的装束与饰物都体现出细腻精美的做工与极有品位的修养。接着,在突然之间,我看见他开始走下土丘另一面的山坡,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外。出发十分钟后,当我抵达目的地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3tyoe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详述考察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我所做的工作了。我环绕了整个土丘,展开调查,进行测量,并且退回去试着从不同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当我接近它时,这座土丘令我印象深刻,在它那太过规则的外形之下,似乎隐伏着某种威胁的意味。这是这片旷阔而又完整的原野上唯一一处隆起的地方,有一会儿,我不禁开始相信这座土丘的确是一座人工建造的古墓。但土丘陡峭的山坡似乎完全没有被开垦过,也没有任何人类居住和修建道路的迹象。土丘上并没有一条通向顶端的道路;所以考虑到自己身负重物,我设法尽量用较轻松的方式爬上土丘。当我爬上丘顶时,我发现这是一个近乎完整,大约三百英尺乘五十英尺大小的椭圆高地;高地上覆盖满了丛生的杂草和繁茂的灌木,完全不像是经常有一个哨兵在上面来回踱步的样子。这种情况让我真正感到了惊骇,因为这无疑说明虽然那个“老印第安人”看起来如此栩栩如生,却不过是某种群体性的幻觉而已。3tyoe

  在极端的困惑中,我警觉地查看着四周,不时愁闷地向镇子的方向瞥上一眼,那儿有一群黑色的圆点,那是在观望的人群。当我举起望远镜看向他们时,我看到他们正热切地用望远镜看着我;所以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在空中挥了挥自己的帽子作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可事实上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接着,我扔下了长镐、铁锹与旅行袋;并从旅行袋中拿出弯刀,开始清理灌木丛。这是件乏味的工作,而我不时奇怪地感觉到一阵寒颤——仿佛总某些非同寻常的风突然而至巧妙甚至近乎有意地阻碍着我的动作。有些时候,当我工作时,仿佛有一种隐约有形的力量将我向后推去——仿佛我前方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浓密,或者是无形的手猛拉着我的腰部。在没有获得任何令我满意的结果前,我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有所收获的。3tyoe

  等到下午的时候,我清楚地发现到在土丘北面的尽头那树根丛生的土地上有一个略微像是碗形的凹陷。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等到需要进行挖掘时,这里会是一个开始工作的好地方,我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地方。与此同时,我留意到了另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那只挂在我脖子上印第安护身符在距离那处凹地东南方向十七英尺外的某个位置上会有古怪的表现。每次我在那个地方附近弯腰时,它的摆动都会发生变化。而且它仿佛被拖拽着,就像那儿的土地里有着某些奇异的磁力在吸引它一般。我越是留意这一点,就越被他吸引,直到最后,我决定立刻在那上面进行一次小规模的初步挖掘。3tyoe

  当我用我的双刃短刀翻开地面的时候,我不禁感到奇怪——这里红土层相对来说要比其他地方薄得多。村子的下面几乎完全是红色的砂岩土层,可到了这里,在不到一英尺深的地下,我却奇怪地发现了一层黑色的肥沃土壤。在西面和北方的远处,那些奇怪的深邃山谷里也能找到这种黑色土壤。而这些土壤肯定是在史前时期,当这座土丘耸立起来的时候,被搬运过遥远的距离,最后堆积在了这里。当我跪在黑土里继续挖掘下去时,我觉得挂在脖子上的皮索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土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越来越强烈拉扯着这枚沉重的金属护身符。接着,我觉得手里的工具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表面,于是我开始怀疑下面会不会有一层岩石。当我用双刃短刀试图撬动时,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相反,令我极度意外和兴奋的是,我挖出了一个沉重、包满了霉菌的圆柱形物件——这东西大约有一英尺长,直径四英寸——吊在我脖子上的护身符粘在上面,仿佛被胶粘上了一般。3tyoe

  我坐下来,用灯笼裤粗燥的灯芯绒布料进一步清理掉那些附着在磁性圆柱上的霉菌,接着便发现它同样也是用护身符那种沉重、带光泽的未知金属制作的——因此,这种奇怪的吸引力无疑得到了解释。圆柱体上面的雕画与镂刻全都非常奇怪,也非常可怕——全都是些无可名状的怪物与图案,并且充满了暗含的邪恶意味——但所有这些都被极好地抛光过,并显示出非凡的做工。我在一开始分不出这个东西的头尾,只能盲目地摆弄它,直到我看见在它的一端有着一道裂缝。于是,我热切地开始寻找一种方法来打开它。最后,我发现这个末端仅仅是简单地旋开即可。3tyoe

  圆柱的盖子非常难打开,但最后还是被我打开了,并且随之释放出一种奇怪的香味。罐子里只有一大卷淡黄色、像是纸一样的东西,上面写满了绿色的符号。在那一瞬间,我怀着极其激动的心情想象我拿到了一把通向未知远古世界以及超越时间深渊的文字钥匙。然而,在展开卷轴的的一瞬间,我几乎立刻发现这是一张用西班牙文完成的手稿——不过,那是正式、华丽却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古西班牙语。在金色的落日中,我看着开头的段落,努力试图解译那位已经消失的作者所留下的这份令人痛苦的、断句错乱的手稿。这是怎样一份遗物呢?我在偶然之间,到底发现了怎样一个东西呢?最先出现的词句让我陷入了一阵狂热的兴奋与好奇,因为它不仅没有将我从原有的追寻目标上转移开,反而令人惊异地让我坚定了继续努力的信心。3tyoe

  那张写着绿色字迹的黄色卷轴在开端的部分有着一个引人注目、明确的标题,并且隆重得近乎绝望地恳求读者相信接下来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揭示:3tyoe

  RELACIÓN DE PÁNFILO DE ZAMACONA Y NUÑEZ, HIDALGO DE LUARCA EN ASTURIAS, TOCANTE AL MUNDO SOTERRÁNEO DE XINAIÁN, A. D. MDXLV3tyoe

  En el nombre de la santísima Trinidad, Padre, Hijo, y Espíritu-Santo, tres personas distintas y un solo. Dios verdadero, y de la santísima Virgen muestra Señora, YO, PÁNFILO DE ZAMACONA, HIJO DE PEDRO GUZMAN Y ZAMACONA, HIDALGO, Y DE LA DOÑA YNÉS ALVARADO Y NUÑEZ, DE LUARCA EN ASTURIAS, juro para que todo que deco está verdadero como sacramento. . . .[注]3tyoe

  [注:阿斯图里亚斯公国卢阿尔卡镇绅士潘费罗·德·扎曼阿克拉关于地下世界Xinaián的叙述,公元1545年。3tyoe

  以神圣的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真神上帝与圣母显灵,潘费罗·德·扎曼阿克拉,阿斯图里亚斯公国卢阿尔卡镇佩德罗·古兹曼与绅士扎曼阿克拉之子,在此起誓,我所言一切皆如圣礼所行真实无虚]3tyoe

  我停下来思索着我所读到的这些话语中蕴含的不祥意味。“关于地下世界Xinaián,叙述者,来自阿斯图里亚斯公国[注]卢阿尔卡的潘费罗·德·扎曼阿克拉·鲁兹绅士,A.D.1545”……显然,这一部分已经无法让人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地下世界——这个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的构想再一次被提了出来,尽管所有的印第安人传说和那些从土丘上折返回来的人却从未提到过这种想法。而这个日期——1545——又是什么意思呢?在1540年西班牙探险家科罗拉多和他的手下曾从墨西哥往北,深入了西部的荒野,但他们不是在1542年就返回了么?我的双眼飞快地扫过卷轴已经被展开的部分,搜寻着我想要的东西,接着,几乎就在一瞬间抓住了那个名字——弗朗西斯科·瓦兹克兹·德·科罗拉多。这份卷轴的作者显然就是科罗拉多的手下之一——但他在他的团队完成探险返回的三年后仍待在这块偏远的地方干什么呢?我必须要进一步读下去,因为我看到现在展开的卷轴只是一份对于科罗拉多北上进军的摘要,与历史上大众熟知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3tyoe

  [注:西班牙一自治区]3tyoe

  最后,只有逐渐变弱的光线才能阻止我继续展开卷轴,进一步读下去的举动。虽然夜幕已飞快地降临在这片不祥的土地上,但沉溺在急切迷惑中的我却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些潜伏着的恐怖。我听到远处传来那群聚集在村子边缘的居民所发出的大声呼喊。为了回应他们焦急的呼叫,我把手稿塞回了那只奇怪的圆筒里。我脖子上的护身符圆碟还紧紧地粘在圆筒上,直到最后我只得把它橇下来,与其他较小的工具包在一起,分离开二者。我把大镐与铁锹留在原地,以便展开明天的工作,然后拿起了旅行袋,爬下了土丘陡峭的山坡。然后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回到村子里,并向他们解释和展览了我的古怪发现。当天黑下来后,我回瞥了一眼在不久之前才离开的土丘,颤抖着发现夜间那个女人鬼魂所持有的昏暗蓝色火炬已经开始闪烁了。3tyoe

  在解读那个西班牙人在过去留下的叙述之前,任何等待都是艰难的;但我也知道,为了更好地翻译这份手稿,我必须有一个安静的空暇时间,所以我极不情愿地将这份工作留到了夜间晚些时候再行展开。我向村民们清楚地描述了我上午的发现,并给他们充足的时间检查那个令人困惑又兴奋的圆筒。而后便尽可能快地在人们的陪伴下回到了克莱德·康普顿的家中,爬上二楼我的房间,立刻展开翻译工作。房子的主人与他的母亲都热切地希望听到整个故事,但我想他们最好还是先等等,等我完全理解了整份手稿后再简明而准确地告诉他们手稿的要旨。3tyoe

  我在一盏电灯下打开了我的旅行袋,再次拿出了那只圆筒,并且立刻留意到了那种拉扯着印第安人护身符、令它紧紧粘附在雕刻过的圆筒表面的磁力。那些图案在那富有光泽的未知金属表面邪恶地闪烁着。这些有着细腻做工,但却奇形怪状、邪恶得应当被诅咒的形状不怀好意地睨视着我,令我在研究时不寒而栗。我现在很希望自己当时能仔细地把那些图案拍下来——但也许幸好我没有这么做。至少有一件事让我颇为庆幸,我当时并没有认出那个在大多数华丽图框里占主要地位的事物——那是一个蹲伏着的东西,有着像是章鱼一样的头部,而手稿里则称之为“图鲁”。直到最近我才把它,以及手稿上有关它的传说,与一些新了解到的、讲述可怖而又无人敢提及的克苏鲁的民间故事联系起来——在传说中,那是一个可怖的存在,早在地球尚且年轻还未完全成形之时,它就已经从群星之间降临到了大地上;如果要是我当时就知道这些事情,我绝不会和那只圆筒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在图画里占第二位的主题是一条被半拟人化的大蛇,我很快便毫不费力地将它归结为伊格、羽蛇神、库库尔坎[注]等概念的原型。在打开圆筒前,我测试了它与除了灰鹰的圆碟护身符以外的其他金属之间是否有磁性作用,但却发现没有任何的相互吸引。显然,这块来自未知世界的可怖碎片与它同类之间存在的吸引力并非是一种普通的磁性作用。3tyoe

  [注:玛雅对羽蛇神的称呼]3tyoe

  直到最后,我拿出了手稿,开始翻译——同时也快速地记下了一个概要的大纲,并且偶尔在遇到特别晦涩或古老的词汇与句法结构时,为没有一本西班牙字典而感到遗憾。在我连续不断的探索时被拖回近四个世纪之前的过去总让人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觉——在那个时候,我的先祖还只是些生活在亨利八世统治下的萨默塞特郡与德文郡上的绅士,一心想着保固家业,从未有过丝毫想要冒险——例如带着他们的家族前往弗吉尼亚与新世界——的念头;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徘徊在这座土丘上的秘密已经就存在于这个新世界里了,直到现在它仍旧存在着,并且成为了我眼下的研究目标。越是翻译这份手稿,这种被拖拽回过去的感觉就愈发的强烈,因为我本能地感觉到这个西班牙人与我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是一个无比古早的秘密——一个不洁却神秘地永恒存在的秘密——而间隔在我们之间那短短四百年的时间相比之下根本算不上什么。单单只是看一眼那个可怕、险恶的圆筒就能让我意识到在我们所熟知的世界与它所展现出的那些远古秘密之间存在着一道何等巨大的深渊。而潘费罗·德·扎曼阿克拉与我就肩并肩地站在这道深渊的边缘上;就像我身边站着亚里斯多德,或者基奥普斯[注]一般。3tyoe

  [注:公元前2600年的第四王朝第二任法老,即是著名的胡夫 (Khufu) ,此为他在希腊语中的称呼。他在任时修建了著名的胡夫大金字塔]3tyoe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