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女与魔女（10）下
伊莎达瑞转头看去，魔理沙已经站定眼前仰起下巴，黑尖帽檐的白蕾丝衬底抬高，颇具混血的五官间满溢着少女的灵动，探出的胳膊伸在书桌上方，棕皮厚书在白嫩双手中展开，两张内页还是一片空白。loV8Z
帕秋莉转过脑袋直直看向她，展开的厚书连一眼都没看，刚才还愠怒的神情瞬间消失，苍白脸蛋再次无喜无悲，但死鱼眼深处却隐隐多出了一丝莹亮。loV8Z
魔理沙眯起双眼，咧开细软嘴唇，露出一口洁白皓齿，脸蛋笑容从帽檐阴影中浮现，在落下的乳黄光晕中仿佛沐浴阳光。loV8Z
“那这本书我就带回家了咧，不过话说回来……”黑白女巫将棕皮厚书放在一旁，看向摆在橡木书桌上的各式点心，“哇——记得这是村落那家高级店铺的咧，好怀念咧，正好有点饿了，那我不客气了咧！”loV8Z
说罢她不由分说，直接伸手瞄准珐琅碟内的点心，白嫩手指捏住红豆馅樱饼，一口一口地就往嘴里送，大大咧咧地连刀叉都不用。loV8Z
魔理沙特别中意五角星造型的糯米团子，双手接连并用，将珐琅碟内的樱饼全塞进嘴后，抄起剩下的骨瓷杯，一口灌下大吉岭红茶，嚼动鼓起的腮帮吞下肚，然后狠狠打了一个饱嗝。loV8Z
伊莎达瑞惊得目瞪口呆，真是毫无淑女的自觉、风卷残云的豪迈吃相。loV8Z
“嗝——谢谢款待咧！”魔理沙放下骨瓷杯，拿起掏出手帕擦擦手，然后看向帕秋莉，“今天我的状态很好咧，说不定剩下的时间还能再拿下一本咧！”loV8Z
“嗯，随便你。”阴沉魔女轻轻点头，似乎已经习惯她的不拘小节。loV8Z
话音未落，书桌前的魔理沙就立刻转身，快步跑向远处的书柜墙壁，真如一阵黑白旋风刮过地下图书馆。loV8Z
“请问帕秋莉小姐……”伊莎达瑞把目送黑白背影的视线移向书桌，“比起她刚才的吃相，我更在意这本书，为何内页全是……”loV8Z
“这是我撰写的魔法书。”阴沉魔女朝书桌伸出素白手指，把被丢下的棕皮厚书放进沙发，“用来记录所完成的魔法，那只黑白老鼠带你进图书馆时，应该傻乎乎地趴在过门扉吧？”loV8Z
“对……那时给我的感觉，魔理沙好像在撬锁呢。”伊莎达瑞稍稍陷入回忆。loV8Z
“她就是在撬锁，攻破我设置的魔法门禁，包括先前完成的这本魔法书。”loV8Z
“连书本都有加密吗？”伊莎达瑞一愣，联想起自己PowerBook G4型苹果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密码。loV8Z
“我费尽心血才完成的魔法书，当然要封印起来，不然谁都能随手翻阅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唔唔嗯嗯……”帕秋莉拿起银色餐叉，咬下一口双色水羊羹，面无表情的苍白脸蛋咀嚼时又隐约浮现一丝愠怒。loV8Z
“花费心思才上好的锁……那你为何不阻止魔理沙这种盗窃行为呢？”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loV8Z
“因为黑白老鼠也勉强算是我们专研魔法这一行业的，但她的施法方式就和吃相一样粗鲁，原理应该探查封印术式的薄弱点，然后将自己的魔力一口气猛地打入，解除魔法封印的手段一点儿也不体面优美。根本不配叫魔女或魔法师，称呼她为‘魔法搬运工’还差不多……”loV8Z
帕秋莉碎碎念叨时，扭头看向站在书架前的魔理沙，小女巫又抽出了一本厚书放在额间，继续发挥毒舌属性。loV8Z
“听起来有点像是快速推算所有的可能性……”伊莎达瑞稍稍分析说，“数学中的‘穷举法’呢。”loV8Z
“魔法的原理确实很像是计算，但对黑白老鼠那颗小脑袋却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在红雾之夜攻过来时，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极端的魔力运用法，那家伙究竟给自己的女儿灌输一些什么东西啊……”loV8Z
“那家伙、女儿？”伊莎达瑞耳轮微动，捕捉到最关键的词语，似乎是指魔理沙那神秘的母亲。loV8Z
“咳咳，没什么……”帕秋莉放下银色餐叉，闭上双眼轻咳几声，“所以我们现在其实是在攻防。”loV8Z
“嗯，每次被她成功破解后，我也会吸取教训，重新设计魔法书的封印，术式结构越来越复杂，但是她的破解手法也在升级，变得越来越极端和暴力，让我每天都担忧魔法书都不保，真就像她那八卦炉火力全开的魔力轰击……”loV8Z
伊莎达瑞大概听明白了，她俩其实是一直在“学术交流”、相互切磋，而且还注意到，每当帕秋莉谈论魔理沙时，那张苍白的冷漠脸蛋总会浮现出一丝感情se彩，连先前自己主动挑衅她时，这魔女都是绷着一张冷脸。loV8Z
“那么……话题有些扯远了。”帕秋莉缓缓睁开深紫色的双瞳，“我已经透露大量宝贵的知识了，下面该轮到你了吧。”loV8Z
“当然，哪怕刚定下的口头契约，我们犹太人也不会违背。”伊莎达瑞正脸色继续说，“您知道外界的三大前沿科学吗？人工智能技术、可持续能源技术、外太空间技术。刚才我略微提到过的‘发射航空火箭’就属于是‘外太空间技术’，但那并不是我的本职专业呢。”loV8Z
“人类刚进入21世纪后，崭新的尖端技术展露曙光，其中就包括‘纳米技术’。”伊莎达瑞的声音无比自豪，“从缩小到极限的半导体芯片，再到编辑人体细胞的基因剪刀，利用纳米材料合成各类高分子药物。我目前攻读的本职专业就是纳米技术当中的‘分子生物学’。loV8Z
伊莎达瑞开始缓缓讲述基因学的基础知识，帕秋莉坐在对面沙发里聆听，素白手掌托起苍白脸蛋，哪怕面无表情，眼瞳也神采奕奕。loV8Z
“……距今二十年前，业界出现了初代基因组编辑技术——ZFN，也就是锌指核酸酶，Zinc Finger Nuclease……”loV8Z
魔理沙就像是润滑剂，让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位女性硬是磨合出了共同话题，并且聊着聊着，产生出只要两名女性以上凑在一起，就难免被打开的聒噪话匣子，仿佛永远都聊不到尽头。loV8Z
“……可惜幻想乡内没有我在魏茨曼科学研究院使用的全套设备，比如亿明达（Illumina）基因测序仪、电子显微镜，不然就能让您亲眼见识微观世界了。也不知道外界‘人类基因组计划’的测序完成了没有，塞雷拉基因组公司去年还只是公布部分草图……”loV8Z
由于一口气说得太多，伊莎达瑞拿起骨瓷杯，仰起白皙脖颈，喝光杯内冷掉的大吉岭红茶来润润嗓子。loV8Z
“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塑造生命的形式……”帕秋莉喃喃自语，凝视橡木书桌无神眼瞳相当深邃，“看来外界的认知走上了另一条路，研究也渐渐摸到探寻世界本质的门槛了呢。以微观层面操作物质内部的力量，类似魔女追求的终极秘法——贤者之石。”loV8Z
“终极秘法？”伊莎达瑞放下骨瓷杯，下意识就蹙眉询问，“请问所谓的贤者之石……”loV8Z
“那个待会再讨论……”帕秋莉突然抬起新月装饰的洋帽脑袋，抬手指向放在沙发扶手的棕皮厚书，在你的眼中，魔法书的页面全是一片空白对吧？”loV8Z
“因为我使用了‘神代文字’来撰写，这类文字注满了神秘性，对你这普通人类而言，虽然眼睛的确是看见了，脑袋却无法理解，所以才会一片空白呢。”帕秋莉幽幽地说。loV8Z
专属名词令伊莎达瑞脑袋发胀，她对考古学界涉猎不深，除去偶尔关注地中海东岸的昆兰地区是否有新出土的“死海古卷”外，只是隐约听说过这类日本的古代文字，学术界对其是否真实存在，引发过不少争议。loV8Z
“可以先解释一下‘神秘性’吗？”此刻她神色端正，就像一个好学生。loV8Z
帕秋莉轻声说：“譬如我和你此刻正在使用流利的日语交流，纯白老鼠你之前会日语吗？”loV8Z
“这……当然不会。”伊莎达瑞又听到她恼人的称呼，但还是只能暗中咬牙忍耐，“来到幻想乡前的一瞬间，脑袋眩晕一阵后，就突然能听懂日语了。”loV8Z
“我先前也不会日语，只会法语和拉丁语，还有一点点英语而已。”帕秋莉凝视伊莎达瑞好奇的翠绿眼瞳，“但穿过幻想乡大结界的瞬间，日语水平也和你一样，无师自通了。”loV8Z
伊莎达瑞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纯白的实验外套都在隐隐发抖，那位美丽又恐怖的无上存在又浮现在脑海中。loV8Z
“没错，我俩都受到了八云紫能力的影响，据说她拥有操纵‘一切事物界限’的神秘力量。连我自己也不太理解她那能力的本质，似乎是某种极为深层的……还有我那位好友神秘莫测的能力也是，只能说都是充满了神秘性呢，所以实力也就越强大。”loV8Z
“神秘性吗……”犹太女人深吸一口冷气平复心情，推了推无框眼镜，“我刚抵达人类村落的第二天下午，被村落高层安排工作时，听一位小姑娘解释过妖怪的本质呢，据说她们需要人类的恐惧心来维持存在，这也是神秘性吗？”loV8Z
“村落的小姑娘？噢，御阿礼之子稗田阿求啊。”帕秋莉点点头，“你的理解没错，恐惧源至未知，当然算是神秘性的一种。我曾经读过一本来自外界的日文儿童读物，书上详细解释过‘回音现象’。当你朝山中大喊时，传来的回音并不是‘山彦妖怪’的恶作剧，只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一旦在人类中普及这种观念，就意味着‘山彦’的消亡。这也是幻想乡建立的原因。”loV8Z
“呃——所以这里有点像是国家公园或者自然保护区？”伊莎达瑞诺有所思。loV8Z
“随便你怎么理解，本次茶话会谈了不少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loV8Z
帕秋莉刚说完，挺起细腰双臂半抬，伸懒腰的同时，温莎领结下高扬的曲线立刻从丝绒长袍中浮现，两颗丰满下半球呈微垂的水滴形，带着中央那两颗若隐若现，于眼前耀武扬威。（本段有删改）loV8Z
眼看硕大魔女似乎想要下达逐客令，伊莎达瑞连忙咬牙说：“帕秋莉小姐，您还没解释刚才说到的‘贤者之石’吧？”loV8Z
“噢、那是可以将任何物质转化成黄金的梦幻石头呢。”帕秋莉放下纤细双臂，无表情的脸蛋浮现出一丝兴趣缺缺的感觉，“要是能完成它，就会获得无尽的财富。”loV8Z
“请别开玩笑了，这种说法连我都知道。”伊莎达瑞沉声说，“而且我不认为区区黄金会值得您这样的伟大魔女追寻。”loV8Z
“魔女都是很贪婪的噢。”帕秋莉后仰脑袋，将成熟身体重新陷入沙发内，姿势很是放松。loV8Z
“Separabis terram ab igne, subtile ab spisso, suaviter, magno cum ingenio.”loV8Z
伊莎达瑞神情肃穆，没理会对方疑似在说的玩笑，突然念起抑扬顿挫的拉丁语。loV8Z
“Itaque vocatus sum Hermes Trismegistus, habens tres partes philosophiae totius mundi.”loV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