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女与魔女（11）
随着淡色嘴唇停止翕动，言语的优美韵律消散在乳黄光晕的瞬间，随即另外一道声音幽幽响起。415fy
“我被称为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因我拥有世界三部分的智慧。”415fy
帕秋莉立刻重新坐正，凝视对面目光灼灼的翠绿狐眼，深紫眼瞳内的轻视色彩完全消失：“你竟然知道‘翠玉录’？”415fy
“我当然知道，传说放置于法老的墓室中，雕刻在祖母绿宝石板内，十三条箴言其二。”415fy
伊莎达瑞抬手推了推无框眼镜，巧克力色的长刘海垂在前额右侧，镜片透着发亮的白光。415fy
“帕秋莉小姐，您奇妙的淡紫色秀发先不论，皮肤白皙，外眼睑略微下垂，眼窝内陷，样貌是典型的高卢人种，刚才自称精通法语与拉丁语，事实也确实如此。关于您的真身，我推测应该是欧洲波旁王朝时期的‘炼金术士’，极大可能生活在16到17世纪的法兰西王国。期间您通过某种方法，成为了魔女，还躲过了天主教会发起的‘魔女审判’。”415fy
阴沉魔女蹙起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细眉，表情产生一丝起伏：“记得我刚才说过的神秘性吗，随便你怎么猜测。”415fy
“我可以对神起誓，无意试探您过去的隐私。”伊莎达瑞生怕又得罪她，连忙解释，“但您刚才随口提到贤者之石，不由令我联想起最关键的‘炼金术士’。”415fy
伊莎达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科研者拥有信仰，这在外界并不稀奇，经典力学的开创者艾萨克.牛顿爵士就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熏陶我的家庭就信仰着犹太教义，父母周末带我去做礼拜，听拉比讲解《塔木德》，并相信弥赛亚会重新降临世间。我认为宗教信仰并不算什么，比如单单中国就接近上亿的佛教徒，日本人也有神道教信仰。整个地球有那么多的民族国家，想要不迷失在浩瀚如海的人类中，理解自身的定位存在，就必须依靠民族独特的传统文化。”415fy
“蕾米她不信任何宗教，或许是罗马的天主教廷没有拯救她的缘故。”帕秋莉轻声说，所以她总是讥讽我这魔女居然拥有信仰。但事实上，成为魔女需要汲取庞大的知识，宗教也是知识中的一环呢。”415fy
“我所信仰的宗教，那可是相当繁杂，一整天都讲不完。”帕秋莉溪重新将背脊陷入赤红沙发内，苍白嘴角罕见地微抬，婉如精致人偶在微笑，“所以还是继续你自以为是的推理吧，亚伯拉罕的纯白老鼠。”415fy
“……那么回到‘炼金术士’，现代外界的化学专业高度发达，早已将炼金术彻底抹杀，公认只是中世纪的迷信而已。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哪怕智慧的艾萨克.牛顿，晚年也疯狂沉迷于炼金术。”伊莎达瑞顿了顿，“透过现代的视角，他当时确实看起来愚昧无知，但也算是探索真理的开拓者前辈。20世纪早期，外界的学术界对他的研究很兴趣，根据残留的手稿，发现他试图提炼出‘第五元素’，还要从翠玉录的箴言中寻找神的本质。”415fy
“帕秋莉小姐刚才惊讶我对翠玉录的理解，您似乎有些过于小看外界了。神秘学在现代社会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了，借鉴神秘学的文化作品层出不穷，传说摩西在西奈山中除了领受十诫外，还有一种神秘的‘卡巴拉’。但现在就连它也不再神秘，哪怕是出土的《死海古卷》，在前些年的流行文化都被用作参考，例如那荒唐的日本动画《EVA》……”415fy
说到最后时，犹太女人咬了咬淡色嘴唇，似乎认为那是日本人的曲解亵渎。415fy
“而在正统学术界，也有一种叫‘神秘学’的冷门学科，除了研究人文历史，还会挖掘出一些隐藏在历史中的残迹，就比如‘赫尔墨斯教派’。”415fy
“纯白老鼠，你……”帕秋莉深紫色的眼瞳微微眯起，“难道在进入幻想乡之前，就开始研究这些了？”415fy
“我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罢了。”伊莎达瑞笑了笑，“铃奈庵内的藏书确实相当丰富，不管是现代的专业书籍、中世纪的拉丁文典籍，通通不缺呢。”415fy
帕秋莉沉默不语，苍白脸蛋虽然面瘫，但透出一副想要去洗劫铃奈庵的样子，让本居绘宁和本居小玲母女俩抱头痛哭。415fy
“那么我继续了……”伊莎达瑞祸水东引，没留意到铃奈庵的存亡危机，缓缓开口，“‘赫尔墨斯教派’脱胎于早期基督教，可以追溯到公元2、3世纪，是古埃及与古希腊文化的结合物。”415fy
“该教派信仰三重伟大的导师‘赫尔墨斯’。”伊莎达瑞突然冷笑一声，“那伙教徒真是大胆呢，因为无论在犹太与基督的教义中，都严厉禁止偶像崇拜，‘魔法’均为与恶魔接触的禁术，那些恶魔则是异教的旧神祇。”415fy
“但即便在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等一神教持续地强势压迫中，这个教派依旧秘密地流传延续了下来。等到了中世纪，欧洲各类隐秘组织林立，现代阴谋论主角‘共济会’的前身——‘玫瑰十字会’就吸收了包括牛顿在内的大量炼金术士，分享了该教派的隐秘知识。不知道您是不是当时的成员呢，帕秋莉小姐？”415fy
“……我不知道。”魔女伸手端起骨瓷杯，仰头喝光彻底冷掉的大吉岭红茶，闭眼无视伊莎达瑞抛过来的问题。415fy
“那好吧，来到幻想乡后，或许是神的指引，让我正巧在铃奈庵发现了该教派的典籍——《赫尔墨斯秘文集》，还是用拉丁文撰写的。我粗略读了一遍，该教派的核心思想简要概括，就是‘在光明的顶点中重获新生，肉体解脱转变，灵性飞升，与神圣的至高力量幸福合一。’”415fy
伊莎达瑞的话语滔滔不绝：“1975年，在美国物理学家F.卡普拉的《物理学之道》一书中，就提出当今前沿学科中的‘相对论’、‘量子力学’、‘弦理论’等等，就与各类宗教中的灵性启示具有高度的相似性。甚至近代荣格心理学的‘共时性’、‘群体潜意识’等可怕的偶然性，都能将宗教神话结合起来，直达内心底层的‘灵性’。”415fy
“一口气列举那么多例子，你到底想证明什么？”帕秋莉冷冷地打断。415fy
“请听我说完，《赫尔墨斯秘文集》里还宣称，世界是活着的有机体，其中渗透着一种无形的生命力与能量，而魔法就是利用这股能量。以及‘当灵性之眼睁开，会发现神无形地存于万事万物中’……”415fy
伊莎达瑞此刻的语调十分低沉，仿佛令落在书桌的乳黄光晕都昏暗起来。415fy
“听上去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还记得您一开始是如何向我解释魔力的吗？”415fy
“如果我没有进入幻想乡，亲眼见识到唯心现象，那这些教义思想就只是古代人的呓语罢了。”伊莎达瑞笑得很讽刺，“但如今根据您透露的情报，还有上述的论证，我可以得出三个结论……”415fy
犹太女人刚要继续时，理智却像突然一盆冷水浇来，令她淡色嘴唇抿了抿，犹豫了一秒钟，因为构成在大脑内的推论过于惊世骇俗，轻率说出口的话，可能会引发灭顶之灾，现在糊弄过去还来得及。415fy
但她咬紧下嘴唇，强烈的使命感令心脏在加速跳动，就像飞蛾的趋光性，哪怕前方是令双翼燃烧的致命烈焰，也要扑上去跳起落幕之舞。415fy
伊莎达瑞认为自己身为科研者，是真理的求道人，就如乔尔丹诺.布鲁诺，哪怕他被愚昧落后的天主教会活活烧死在鲜花广场，也必须要将哥白尼的“日心说”理论大喊出口！415fy
伊莎达瑞果断抬起实验外套的手臂，右拳朝前扬起一阵烈风，同时白皙食指猛地绷出。415fy
“第三、帕秋莉小姐，您之所成为魔女，极大可能是践行翠玉录的失败产物。”415fy
伊莎达瑞最后绷出无名指，转动手腕，三根指尖同时划向周围远处的红木书架，指甲莹莹发光。415fy
“证据近在咫尺，您至今都还在研究终极秘法——贤者之石，并撰写了大量的魔法书籍……”415fy
“你、咳咳——”帕秋莉突然俯身，举起长袍袖口，半盖的素白手指捂住嘴巴，猛烈咳嗽起来，双瞳的深紫色虹膜黯淡不堪。415fy
她死死盯着对桌的失态魔女：“真是不完整的晋升，似乎还落下了隐疾呢。哮喘？”415fy
但咳嗽立刻停止，在堆满点心的橡木书桌对侧，帕秋莉突然从赤红沙发内站立起身，身体摆动幅度之巨大，都令丝绒长袍内的两颗鼓出的水滴形轮廓都上下摇晃。415fy
“我乃知识的魔女，不动的大图书馆，底细就连蕾米也不知晓……区区一只纯白老鼠……”415fy
伊莎达瑞抬头，魔女背光站在桌前，在不断闪烁的七彩光晕中，双肩拉耸的身形却仿佛在渐渐抬高，她苍白下巴略微压低，那帽檐荷叶边的阴影爬满了面容，垂在苍白脸颊旁的两束淡紫色发髻无风自动。415fy
“再透露一个你最喜欢知识，黑白老鼠天生魔力亲和，但她如果需要晋升的话，不同于‘舍食’，则需要完成‘舍虫’之法。”415fy
头顶的光晕在变幻，魔女的威压扑面而来，伊莎达瑞额间析出冷汗，此刻嗓子与双腿好像都无法动弹，连呼唤魔理沙都没法做到。415fy
她狐眼焦急转动，情绪急剧变化，已经在后悔了。这比先前渐渐陷入石化的状态更加糟糕，是瞬间的压制。其实刚才的鲁莽推理脱口而出，除了使命感推动外，也包含她自己发现真相时，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冲动。415fy
“纯白老鼠，知识源至实践……既然你如此渴望晋升，不妨就来帮你一把。我的信仰很繁杂，甚至中国的道教也有所涉猎，听说过‘三尸虫’吗？”415fy
伴随着仿佛墓穴幽灵的冷彻音调，帕秋莉的丝绒长袍朝前倾伏，袖口内的素白手指佝偻，缓缓伸来。415fy
纯白实验下的苗条身体不由地瑟瑟发抖，因为伊莎达瑞发现对桌的魔女说话时，无血色的双颊肌肉呈现异状的抽缩，同时苍白皮肤在不断涌现条状的鼓动，原本还算美丽的脸蛋好像只是一层伪装的死皮囊；甚至苍白的嘴唇翕动时，上下门齿间的缝隙隐隐有蠕虫状的阴影在来回窜动，渐渐的，那抽搐的诡异面孔压迫在眼前，终于看清了，是类似蜈蚣般的繁密节肢在口腔内爬行。415fy
诚如彩霞坊老板娘那晚对自己所说，想要脱离人类身份，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415fy
那散发寒意的冰冷手指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魔女却猛地直起腰，她盖在脸蛋的阴影突然消散，将手指放入藏秀发内的耳畔，语调也恢复到有气无力的感觉。415fy
“怎么会迷路了？给你的权限也没用？”她似乎在和谁通话。415fy
伊莎达瑞立刻放松双肩，瘫坐在高背长椅内，淡色嘴唇急促喘出一口口的浊气，运气不错，似乎是被突发情况给救了。415fy
但狂跳的心脏还没舒缓超过一秒，脚下地毯和周围书架突然振动起来。她捂住胸口，内衣下的肌肤触觉消失，但清晰传来一阵阵错位感，仿佛在撕裂灵魂，简直像极了那晚的红雾之夜。415fy
同时周围圆形墙壁内的红木书架都在震动，仿佛有强烈的地震袭击了整座地下图书馆，隔断上的厚重书籍纷纷掉落在腥红地毯，远处传来魔理沙的惊呼声。415fy
帕秋莉快速环顾四周，连对伊莎达瑞的处置都不顾，长袍下摆浮现出蹬腿的轮廓动静，漆黑的玛丽珍鞋直接从腥红地毯上缓缓飘起，如同紫色长袍的幽灵快速飞向图书馆大门。415f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