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俄军的美梦没一声声巨响所惊扰，当他们睁开眼睛，从战壕里向外张望时，迎面飞来的是一枚枚钢铁的炮弹。这些极具杀伤力的爆炸物大多落在了战壕外，仅仅能听个响，偶尔有掉落在战壕里的，瞬间就能夺走一大批士兵的生命。lp5aB
得益于俄军战壕设计的愚蠢，波军的炮兵一开始就建立了不小的功勋。按照常理，战壕应该修成直来直去的“Z”字形，哪怕工兵素质堪忧，也会修成蜿蜒的蛇形。lp5aB
只有这样的形状，才能用坚实的泥土抵挡炮弹的冲击波，在炮弹打进壕沟时最大程度地减少损伤。但俄军的壕沟竟然是令人难以评价的“I”字形，这种直来直往的壕沟里，只要一颗炮弹落了下来，所有士兵都要跟着殉葬。lp5aB
俄军现在仿佛身处于炼狱之中，如果离开壕沟，迎接自己的必然是漫天的炮弹雨，能否在这个无险可守的平原上躲过炮击，谁也不敢确定；可是待在壕沟里，只要运气稍差，有一颗炮弹掉进了自己所在的战壕，那么瞬间就会被冲击波震碎五脏六腑，成为阵亡名单上的一员。lp5aB
新兵们能做的只剩下祈祷了，他们祈祷炮弹不会掉在自己这里，让自己能熬过这个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lp5aB
老兵们则不同，他们甚至待在战壕里的危险，便瞅准了机会翻出战壕，再以最快的速度冲刺跑进弹坑里。有一位数学家说过，炮弹不会两次击中同一个地方——这大抵是概率学的魔法，在不可思议中一次次被战场的残酷所证实。lp5aB
俄军并非缺乏准备，可是波军的炮火打乱了12军军长尼基塔的部署，他安放在巴拉格林村方向的11师并不是精锐，这支部队中有三分之二的一线战士都是新兵，这些人从未经过战争的洗礼，面对波军娴熟的步炮协同毫无还手之力。lp5aB
很快，俄军12军军部就收到了11师的求援信号，他们宣称巴拉格林村已经岌岌可危，很快就会被突破了——这自然是夸大的谎言，波军的冲锋算不上密集，他们固然占有先手优势，但俄军的防御也足够坚固，两军相接了片刻，波军的步兵一时间竟然还处于下风。lp5aB
不过尼基塔军长并不知道这些信息，他早已做好了援救11师的准备，收到求援信号后，他把原本部署在北边的一个团和预备团加入到巴拉格林村防线上，准备在中部防线建立梯次防御。lp5aB
波军原本就是从沙皇俄国中脱离的，俄军高层将领对波军的活力一清二楚，尼基塔非常明白，波军已经集中所有的火力突破巴拉格林村了，这里必然是主攻方向。至于南北两线，没有炮火的支援，波军不可能有大的战果。lp5aB
在无比的自信下，尼基塔把现有的预备队全部调往了巴拉格林村。这场从追击战到阵地战的转变尼基塔早已做好了准备，他虽是莽夫，却不无能。对于现在的情形他并不担心，只要波军无法冲垮自己的防线，他的部队就会成为整个兵团的先锋。等到兵团主力和自己回合后，俄军就能发动反攻，一举拿下科布林。lp5aB
“波军现在妄想打通巴拉格林村，把我军一分两半，”尼基塔站在指挥所里，对波军的动向不屑一顾，“从战术上看，倒也算有些本事。可惜我们第11军不是吃素的，想要突破我们的防御，他们还早了两千年呢。”lp5aB
各位参谋看到军长如此自信，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只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小参谋切切第说：“可是，军长阁下，我们现在补给线还没有打通，弹药粮食都补给不上，恐怕打不了太久。”lp5aB
尼基塔斜眼看了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可以想象，倘若不是因为这位军长今天心情特别好，这位小参谋是难逃一顿臭骂了。lp5aB
“兵团主力最多六七天就到了，我军现有的补给完全够用，根本不用担心补给会有问题，”因为心情尚佳，尼基塔最终还是开恩为小参谋解答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弹药补给足以支撑10天，等待主力到来绰绰有余。”lp5aB
“可是……”小参谋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声音被尼基塔蛮横地无视了。lp5aB
“好了，各位去执行命令吧！”抛下这句听起来无比霸气的话，尼基塔转身离开了指挥室。lp5aB
在人类的历史上，不乏以勇武著称的将军，亦不缺少以勇猛留名的部队。在很多人看来，似乎勇猛是一支军队强大的标志，甚至有许多人固执的认为，军人就该是威猛而粗犷的。lp5aB
在俄罗斯，这种印象似乎更加深刻。或许这就是尼基塔如此莽撞也能不断建立功勋的缘故吧。但是在西方的波兰，军官们在长期的失败和挫折中，似乎磨炼出了新的气质。lp5aB
“特里斯，”罗兹瓦多夫斯基站在地堡里，用望远镜看着巴拉格林村的战斗，对特里斯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采用了你的想法，却没有把主力的步兵部署在中部。”lp5aB
“在战场上，要学会利用敌人来完成自己的目标，”罗兹瓦多夫斯基回过头，看着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你知道对面的将领是谁吗？”lp5aB
“在战争中，敌军的将领就是他们的大脑，如果想要了解敌人，首先就要了解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罗兹瓦多夫斯基找了个地方，自顾自坐了下来，“换而言之，就是搞清楚敌军将领的想法。我在奥匈帝国的时候，和尼基塔打过几次照面，这是个勇将，但也仅此而已。”lp5aB
“仅此而已？”特里斯有些疑惑，若是仅会逞一腔之勇，也许能成为一位师长，但绝不可能坐到中将军长的高位——何况是一支主力军的军长。lp5aB
“我说的仅此而已，不是说他缺乏调度大部队的能力，也不是说他没有智慧，而是他没有继续进一步的可能了，”罗兹瓦多夫斯基笑了，“他信仰拿破仑时期的冲锋战术，在作战中喜欢用整连整营的兵力发动大规模冲锋，如果是奥匈帝国那种组织溃散的部队，很容易就会被冲垮。”lp5aB
“所以您才主动对他发起进攻？”特里斯有些明白罗兹瓦多夫斯基的用意了。lp5aB
“没错，如果躲在城里和他打防守战的话，胜负先放在一边，我们的损失恐怕会比主动进攻还大，”罗兹瓦多夫斯基点头，“尼基塔擅长进攻，我们就绝不能给他进攻的机会，要让他做他不擅长的事情。这就是掌握主动权的好处。”lp5aB
正说着，一个参谋小跑了进来：“军长，第24师报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进行计划。”lp5aB
“好了，少校，”罗兹瓦多夫斯基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和我到前线去，看看我们的士兵们现在都在干什么。”lp5aB
说完，罗兹瓦多夫斯基便大步离开了指挥所，特里斯见状连忙跟了上去。24师由副军长贝尔贝克兼任师长，是不折不扣的主力师。可是这次作战中，罗兹瓦多夫斯基并没有把这支精锐的部队和炮兵协同作战，反而放在了偏北部的地区。lp5aB
“要记住，作战策略的本质就是诡计，”罗兹瓦多夫斯基走的速度很快，特里斯得小跑着才能追上，“要利用好你手上的每一张牌，打出最不可思议的效果，这就是身为指挥官应该做的事情。”lp5aB
特里斯听得半懂不懂的，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罗兹瓦多夫斯基一起走向战场的最前线。lp5aB
不同于巴拉格林村的混乱和残酷，在北线，双方的士兵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各自待在自己的战壕里。仿佛他们来这里并不是作战，而是来夜游。lp5aB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当踏进波兰军队阵地的一瞬间，充斥在特里斯眼中的是满身灰尘、浑身疲劳的士兵，以及一双双待着警惕和敬畏的双眼。lp5aB
“掘土迫近战术……”看着一个个士兵拿着工兵铲，向俄军阵地一路狂挖的景象，特里斯立刻明白了罗兹瓦多夫斯基的目的。lp5aB
掘土迫近敌军阵地，这种战法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古代，人们就会利用挖沟从地下穿行来躲避城墙上的弓弩，只是到了现代，挖沟更加轻松和专业化。lp5aB
数百名24师的工兵一整天几乎毫不休息的作业，终于完成了一条直通俄军阵地的交通壕。罗兹瓦多夫斯基的目的就在于此。lp5aB
他先采取了特里斯的建议，把所有炮兵集中在巴拉格林村，形成主攻方向在中线的假象。而在北线，他集中了最精锐的部队，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打尼基塔一个出其不意。lp5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