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份的波兰平原，依旧弥漫着冬天延续下来的酷寒。伏龙芝兵团和奥洛霍夫兵团日夜兼程，终于在4月1日之前感到了布列斯特前方的最后一个交通据点——科布林。41hw6
从进入波兰开始，俄波之间只爆发过一次大战，就是穆斯尼茨基率领第七军抵挡俄军进攻的明斯克战役。除此之外，波军一直有意地避开俄军的锋芒，仅仅做了象征性的抵抗就让出了城市。41hw6
种种迹象都表明，波军似乎正在收缩力量，试图将俄军引入他们设好的场地，展开一场战略性的会战。41hw6
“对于波军近日的动向，最高当局判断，他们很可能是想将部队收缩在布列斯特一带，以部分兵力守卫南线和北线的交通线，主力布置在布列斯特要塞内，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防御。”41hw6
作为前线参谋长，托洛茨基认真地履行了他的职责，向前线总司令布鲁西洛夫上将汇报了波军的情况。41hw6
作为总指挥的科尔尼洛夫已经离开前线回到了莫斯科，名义是要向总统克伦斯基汇报战况，实际上是这位一直企图掌握最高权力的军人担心离开首都太久，会失去对首都地区军队的控制，于是匆匆返回。41hw6
对于俄军来说，失去了这位总指挥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布鲁西洛夫看来，这位满心争夺权力的所谓“总指挥”在后方远比在前线的危害要小。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布鲁西洛夫向来反对军人干政。41hw6
但作为沙皇时期遗留下来的军官，他在对待政治上向来谨慎，对于科尔尼洛夫明显的越权行为，布鲁西洛夫的抱怨也仅仅只限于心里而已。41hw6
“波军的行动很明显了，”托洛茨基总结道，“他们试图占据地利，和我们打一场大的会战。克劳塞维茨说过：‘主力会战是双方主力军之间的斗争，它并不是为了一个次要目的而进行的不重要的斗争，也不是一发现目的难以达到就要把它放弃的那种纯粹是尝试性的活动，而是为了争取一个真正的胜利而进行的不遗余力的斗争。’可见，波军对自己的胜利抱有很大的信心，并已经做好准备，付诸行动了。”41hw6
“然而，我军现在行进的两个兵团，也就是伏龙芝和奥霍洛夫兵团分别隶属于西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之前并没有协调行动过，”托洛茨基说，“以这两支兵团为主力，在布列斯特和已经有准备的敌人进行一场大会战，恐怕会有所不力。是否应该等待西南方面军丹尼洛夫兵团集结完成后，以丹尼洛夫和奥霍洛夫为主力，再发起进攻？”41hw6
“敌军现在的动向怎么样？”布鲁西洛夫没有回答托洛茨基的问题，而是用一个新的问题抛了回去。41hw6
“根据情报，敌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六和第十一军已经在布列斯特附近集结，从明斯克撤退的第七军正在布列斯特北部进行休整，”托洛茨基走到地图旁，指出了相应的位置，“我们推测，波兰人至少还会派出一到两军，五到七个师从后方赶到布列斯特，参与会战。”41hw6
布鲁西洛夫点点头，参谋部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波兰人既然决定要把会战场地设在布列斯特，那他们就一定会尽可能投入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布列斯特地区迎战自己。41hw6
但是，集中部队需要时间，整编、调动也需要时间。现在自己的两个兵团已经到达科布林，但是波军的大量部队还处于行进当中，在这个可以说是转瞬而逝的空隙上，自己短暂地占据了兵力的优势。41hw6
如果能够抓住这个空隙，以优势兵力击退波军，拿下布列斯特，那么战争的结果就两说了。不过正如托洛茨基所担心的那样，两个兵团之前分属不同的方面军，甚至分属不同的政党，想要协调行动，谈何容易。41hw6
是等待后方部队的支援，以更具调和性的部队配合进攻已经部署好的波军；还是立刻发起攻城，用两个难以配合的兵团，进攻眼前兵力处于劣势的敌人？41hw6
布鲁西洛夫的经验告诉他，在任何战争中，机会都是求之不得的，现在，一个占据兵力优势的好时机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掉它。41hw6
可是，两个兵团，40多万人，如果一旦配合调度有问题，把战争拖到第七军完成休整、从华沙来的部队加入战场，自己的优势不但荡然无存，整个部队都会有全面溃散的危险。41hw6
如果这样，俄国最具有战斗力的部队就全垮了，波军势必长驱东进。这将不仅仅是布列斯特会战的成败，可以说决定了整个俄波战争的胜负。会战赢了，自己就解决了通往华沙道路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会战输了，这场战争必然攻守易势，国内微妙的平衡也必然被打破。41hw6
可以说，此时此刻，决定俄国命运的担子就压在这位60岁的老将军身上。41hw6
思索了片刻，布鲁西洛夫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地图旁，拿起放大镜在地图上不停看着，片刻之后，他转向托洛茨基：41hw6
“第一军、第十军在布列斯特北边交通线，第二军在南边，第三军、第六军在布列斯特要塞进行防守，”托洛茨基说，“敌人的部署似乎是想在我军发动进攻时能够相互援救。”41hw6
“相互救援……相互救援……”布鲁西洛夫站在地图前，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说着说着，他摆了摆手，让托洛茨基先出去。41hw6
这是他的习惯，在他思考重要的战事决策问题上，他不需要任何人站在他旁边。布鲁西洛夫需要独立的思考，而不是参谋和副官的叽叽喳喳。41hw6
看着地图上红蓝交错的点、线、圈，布鲁西洛夫陷入了沉思。按照正常的战场思维，进攻方往往会确定一个主攻方向，并以在其他方向布置二线兵力保护进攻部队。41hw6
这种战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整个部队最精锐的士兵，最强大的火力和最详细的计划全部供给进攻部队使用，选择一个敌军相对薄弱的地方发动突击，只要打破敌人的防御，就有可能击溃战场的所有敌人。41hw6
但，问题也非常严重，倘若是野战，双方都承受相同的防御压力倒也还好，可这次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要塞。两侧的防御部队无险可守，但面前的敌人却可以凭借坚固的城防拖延时间。如果在攻下城之前，侧翼被敌人突破；亦或者因为两侧骚扰久久攻城不下，让敌人的后续部队加入了战场……41hw6
集中兵力攻击两侧也不现实，且不说敌人以“双头蛇”的阵型可以相互救援，就算敌军向傻子一样待在原地，自己要连续击溃两个在方向上完全相反的部队，所费的时间也绝对不少。一样会拖到敌人的援军过来41hw6
无论怎么下，这盘棋似乎都是一盘死棋。也难怪阿波卡利斯敢把劣势兵力摆在这里，等待后续部队到达。41hw6
如果从地图上推演，自己似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大军在科布林待命，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随后在双方都已经准备完毕的情况下开展这场会战——当然，这样的一场会战，结局也是可以预料的。无论输赢，俄军都不会获得太大的战果，仅仅只是消磨敌人的战力罢了。41hw6
布鲁西洛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自他第一次站在指挥所里的时候，他就无数次思考过这个打法的可行性，但是，他从没有实施这一计划的机会。从当上团长开始，已经过去35年了，他从未有一次完成自己的夙愿。41hw6
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机会。科尔尼洛夫不在，他是整个俄军前线的最高指挥，两个兵团将会无条件地听从他的命令，忠诚地执行他制定的每一个计划。只要自己的计划成功，就有望完全击溃布列斯特前线的波军，完成战略性的大战果。41hw6
是冒险，抑或是按照最稳妥的方式一步步行走？这个问题现在切实地摆在布鲁西洛夫的面前。41hw6
托洛茨基正在参谋部里协调两个大兵团的布置。虽然伏龙芝和奥霍洛夫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但毕竟是之前从未配合过的两个大军现在挤在了一起，四十多万人之间，一点小小的摩擦都可能变成引爆炸药桶的火星。41hw6
就在刚刚，伏龙芝兵团的一个士兵因为和奥霍洛夫兵团的一个排长顶嘴，被打了一巴掌，这点破事既然一路闹到了团一级长官那里。最后把两人都处分了才算了事。41hw6
俄国的部队不属于国家而属于党派，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41hw6
就在托洛茨基焦头烂额的时候，勤务兵突然跑进来，说布鲁西洛夫有事要找参谋长。41hw6
“托洛茨基，我已经决定，面对布列斯特的敌人，以伏龙芝兵团第三军和第三骑兵军进攻北部的敌人，奥霍洛夫兵团哥萨克第一骑兵军进攻南部的敌人，在布列斯特方向，以伏龙芝兵团第四、第十五军自东北方向攻城，奥霍洛夫兵团第12、14、16军自东方和东南方向攻城。”41hw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