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警探对索菲娅的问题讳莫如深，守口如瓶，到最后都没透露出降灵会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看她的样子略有点像个结社。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金警探的谨慎就有理由了，毕竟这些事情是决不能轻易示人的。kXmWE
而索菲娅也不能主动谈起关于降灵会的事情，因为无论金警探出于何种打算帮助她，也不外乎理性的狡计，可关于低语之主的契约却不能轻易示人。kXmWE
所以她翻遍了在桌子上的书，那本《第一哲学的批判》连带着《实践理性哲学》被一起扔到了桌角边，弗克教授写的《语言哲学》也被一起塞进了衣橱，最后她在本《圣言录》的次经里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可却与降灵会无关。kXmWE
她花了许多心思寻找他们的名讳，最后发现它指得是出现《圣言录》只言片语里，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存在——凡是外神出现的地方，都以异乡人为隐讳，例如：“凡是颂念我名的，都不受异乡人的害”；在圣伯多禄受难后，更记下了“异乡人的名，你不可记着，不可看着，不可听着”的训诫。出了名的隐讳就包括密语人、月之主、织缕客与受难者。kXmWE
密语人，大概就是与她立了约的存在，剩下三位隐讳，却让人弄不太清，只是隐隐约约有着概念。kXmWE
索菲娅与被称为低语之主的异乡人立了约，也就成了审判官们功业的一部分。kXmWE
所以她才要对露出善意的金警官那么审慎，毕竟她也不知道降灵会对外神是什么态度...kXmWE
她在床前念叨着这个词，最后决定再熬个夜。毕竟有关神秘的事情多小心也不为过——金警探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足以说明她们在真实世界中并没有亲眼见过，不然索菲娅如此有标识性的外貌，不可能不被这位细心的警探认出来。kXmWE
果然，在座钟的时针刚刚划过十二时，如海的雾气突然从索菲娅的房间里升起，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诡异，透着淡蓝色的光辉。她期待过的低语在猝不及防中到来，细密尖锐、虚幻狂躁，却和那位伟大存在的区别甚大，少了超越万古的阴影，多了歇斯底里的癫狂。kXmWE
可质数帮不了她，最大的质数安静地躲进角落，永久地掩藏起来。kXmWE
时间在层层声浪之中宛如停滞，空间在剧烈的疼痛中缓慢扭曲，索菲娅的脑袋像是又挨了一枪，从前往后被剖开在空气里。kXmWE
索菲娅知道不对，她多么想睁开眼睛，可在连绵古朴如山脉一般伫立的低语中，只有黑暗，只剩黑暗。kXmWE
那低语在变化之中激荡起伏，陡然转变成嘶吼，如锥子般尖锐，剐蹭着她耳膜，逼得理性在绷紧和崩坏之间徘徊。kXmWE
热量在她耳边激荡，在某个瞬间伴着清脆的声音，汩汩从耳道中流下，在血腥味徜徉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忽然停了下来。kXmWE
索菲娅跪在地上开始咳嗽，在寒凉的刺激下，从胃里吐出了不甘寂寞的黑面包——此刻已混成了淡白色的食糜，可她什么都没闻见，包括血腥味。kXmWE
她的身体似乎也在飘忽，在意识里沉沉浮浮，淡蓝色的雾气在呼吸之中被撕扯下了小块，汇入了她的左眼——只容纳一小团，就安抚了悸动。kXmWE
她试图睁眼，却发现已然无需睁眼，周遭的一切变成了直观的内容，按着直观的形式被呈现在脑海中。kXmWE
弥漫的淡蓝色雾气映入脑海，朦胧、模糊，粘重如泥浆，湿软如海沙。在雾气浮沉中，一节节的灰败台阶自我展现，上面全是青苔，抹在黑灰色的岩石上，满是气孔，似乎咕嘟咕嘟着冒出气泡，从她身前一路盘亘而上，在雾中如旋风，澄清了前路，通向那座缥缈而虚无的高塔。kXmWE
塔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成了这片静谧中的唯一声音，黑色的秒针从不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下驻足，而是疯狂的旋转，无数的残影组成表盘本身，任由血红色的分钟反而保持着静谧，推动着棕褐色的时针在无尽的序列中向前。从未知中浮现的巨石，覆盖着菟丝子和藤蔓，扭曲着，组成了高塔的骨架。就像病态的树木在阳光下伸展自己的肢体，以不可能出现的姿态在雾气弥散中被切成了三段——时间似乎没法在其上留下痕迹，它反而更像岁月本身。kXmWE
索菲娅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手上的戒指骤然发出辉煌的光彩。kXmWE
蒸腾如海，氤氲如雾，像是无色的太阳从中升起，还隐匿着星河灿烂。kXmWE
它搅动着雾气，把空间剪断，让那座倾颓的塔、忧愁的菟丝子和藤蔓，还有零零碎碎的巢穴一同为她倾倒，本就扭曲的高塔此刻竟然看上去诡异的正常，至少弯弯绕绕，绵延而上的悠远台阶此刻都往她后不断延伸kXmWE
褐色的大门带着橡木的味道，即便刷了层清漆，也能看见其上清晰的纹路，深深镶入厚实得像座钟的躯壳，又钉着好几排钉子，组成个近似八芒星的图案。诡谲的猫眼，在索菲娅切近的时候露出个血红的眼睛，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只是看着。kXmWE
门槌吊在上面，槌头正好敲在颗大钉上，刻着张扮鬼脸的面孔，已经开了口：“欢迎归来。”kXmWE
它很礼貌地对着索菲娅打着招呼，接着把自己向她敞开，身后的那只眼睛却没见着主人，成了多如牛毛问题中的一个。kXmWE
这屋子和她想象的差别太大，她原以为会看到迷茫的灰雾和青铜长桌，还有带着面具的人，成群结对地在桌子前坐着——这屋子反而像是间沙龙：地上铺着地板，四壁有灰色的护墙板，嵌着老式的分割线。梁木间的楼板填上白色的棉垫，如今是已发黄。一座黄铜的老式时钟，镶嵌了螺钿的花纹，靠着壁炉架，上面还挂着面发出绿光的镜子，边缘削成显示厚度的斜面，反射出的光线，穿行在哥特式的幻梦中。kXmW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