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近了门，先按了按门铃，在这阵癫狂的门铃抽搐了整整三下之后，才推开了门。lhQjP
听见了动静，因而迎上前的老板似乎对金警官很熟悉，健硕的身体藏在了黑白相间的衣服之下，整张老脸没什么皱纹，半张脸僵硬着，半张脸却堆出笑意，不修边幅的胡须从鬓角往外翘起，正像鲶鱼的两根触须，软绵绵的在风中起伏。lhQjP
在远处，这小酒馆的名头看不清楚，走进了看，才能读出莫德斯餐厅的名头。lhQjP
不过也无关紧要，毕竟它其貌不扬，扔在街上就会淹没在各式各样招牌里，被五颜六色的灯牌和奇形怪状的橱柜踢出历史的轨迹，成为垃圾中的垃圾：歪歪扭扭的门，满是灰尘的天花板，没擦干净的桌子，招徕蚊虫的餐盘，露着光的提灯...诡异到让人怀疑是否在进行某种禁忌的仪式。lhQjP
格林先生在柜台前揉搓着手，像抽搐着的苍蝇，引着他们在靠墙的那张桌子下入座，上面挂着个已经不转的钟，停在了十点十五分——这是唯一一张称得上整洁的桌子，可惜依旧泛着经久不散的油光。lhQjP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没有直接回答金警官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用问题当作答案：“她叫什么名字？”lhQjP
格林先生不直接问索菲娅已经很奇怪了，但是金警官的回答更加离谱，不过这也让索菲娅明白，这不是间简单的酒馆。lhQjP
“福柯小姐。”格林先生的胡子在风中，像龙虾那样游着，双眼微微眯起，似乎要把她的脸给记下，“既然阿伦特她替你担保...那么我们当然欢迎你...祝你用餐愉快”lhQjP
店里似乎只有格林先生一位，所以忙着后厨的时候就无暇顾及她们。lhQjP
金警官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断摩挲着杯子，还用眼睛刺着索菲娅，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虚。lhQjP
索菲娅没急着下判断，而是取巧地一点点地剥开问题的本质：“首先，他不是你们的人...”lhQjP
这点倒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群人手上的玫瑰念珠比黄金还亮。lhQjP
“石匠兄弟会，”金警官干脆地揭开了谜底，“一群工匠。”lhQjP
索菲娅才注意到格林先生已经准备好了餐点，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明明可以抢，却依旧完成了契约。lhQjP
“有些人就像厕所里的蛆，总得有地方呆着，”他冷笑着把刚准备好的餐点端了上来，用手擦了擦桌子，却只是把原先聚集在一起的油渍摸匀了，“抱歉，我不是说你们——可要是粪坑没了，蛆不拱得到处都是？”lhQjP
虽然在吃饭时谈起这点有些恶心，但是道理还是很浅显——联合省与审判庭默许了它的存在，毕竟凡是现实的总是要合乎理性的。有时候，允许某些独立的结社存在，保持合作，也是策略的一部分。lhQjP
格林先生目光灼灼，抽来根凳子，倚在其上，抽动的胡须就像鸽子一样振翅欲飞，随着他逡巡的目光扑棱在光影之中：“而且也没人会得罪我们，因为活人总得吃饭。”lhQjP
金警官没理会他的小动作，转而掏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满是指印的杯子，倒了些许葡萄酒，拢了拢嗓子：“技艺人的作品创造了复数性得以展现的空间...”lhQjP
翻译成人话就是官方养活的人还得仰仗这群工匠提供补给，即便他们有心杀贼，也未必有回天之力，彼此心照不宣，对双方都好...lhQjP
格林先生轻咳一声，算是提醒着金警官：没人在意你在想什么。lhQjP
金警官遇上他像是遇上了天敌，就算被呛了声，也只能乖乖低下头，按着格林先生的心思，评鉴着面前的双人套餐。lhQjP
他们午餐吃的是烤肉，一块块又大又香的肉用炙叉搁在铁盘上，烤得咝嗞作响。lhQjP
格林先生不无骄傲的表示，肉烤前需用秘方配制的汁液里浸泡多时，这秘方是米洛从多罗大市的刁滑奸商那里弄来的——他特意加重了“弄”这个词，让人怀疑其合法性来源。lhQjP
他还特意叮嘱，食用烤肉时，得加上点他准备好大米和芦笋尖，配上点干酪。甜点得是配着樱桃的蛋糕，餐后还有来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掺着点迪克特甜酒和白兰地...lhQjP
是否要花上整整二十金舍勒的确值得商榷，不过单纯从食物上来看似乎不虚此行...？lhQjP
不行...那可是二十个金舍勒...不能如此自欺...lhQjP
还好樱桃蛋糕让索菲娅体验到了由糖和油脂带来的餍足感，不然她还得继续心疼下去。lhQjP
“兄弟会与您分享了食物，所以这枚徽章就归您了，”格林先生似乎对她们吃干抹净的行为很是满意，因而心情也愉悦了不少，递出带着铸锤的徽章时也果断利落——只是这枚铜制的徽章满是油污，让人没有勇气直接接过，“每个月的我们都会举行交流会，徽章就是您的信物，您可以关注邮报中缝的广告，如果您看见莫德斯餐厅招租的消息，下个月圆之夜，我们就会举办交流会...”lhQjP
“徽章遗失，概不补办，”他稍稍停顿了一会，“您的担保人，阿伦特小姐今晚会带您与会”lhQjP
他在停顿之间几乎要哭出声，仿佛下次见面之时就是天人永隔，一颗大而闪亮的脑袋晃来晃去，像是没煮熟的鸡蛋。lhQjP
“我们走吧。”金警官浑身的酒气鼓动着，生拉硬拽着索菲娅从座位上站起，摇摇晃晃地敲了敲格林先生的光头，“晚上再见。”lhQ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