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设计仪式并不简单，而且这方世界之中，仪式所遵循的规则也未必和她熟知的威卡相似，但索菲娅总得一试。kXJY2
按着她有限的知识，所有的仪式当中，最核心的是祷文，亦即那段在仪式中必须被言说出来的词句。kXJY2
抄本上的祷词就很标准：“伟大的知识之神，万变之主，一切知识的保管者，文明的启迪者。我以知识的名义向您敬拜，请您享受面前质料，将其中蕴含的知识赐予我，求您增长我的智慧，荣耀我的灵性，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kXJY2
和索菲娅所了解的范式基本相同：主祷文都由两部分组成，首先开始于指名，就和信的抬头一样，用来确定仪式所敬奉的对象。kXJY2
因为对应的尊讳唯一，所以指向唯一，敬拜的对象也因此唯一。抄本上的仪式中的指名正是“伟大的知识之神，万变之主，一切知识的保管者，文明的启迪者”——代表着这个仪式借助于谁的力量，牺牲又将奉献给谁。kXJY2
因为祷词最重要的元素就是言说，是要将自身与那位存在的联系显现于世，得到世界的承载，这份联系才能被建立。kXJY2
外神...更确切的说是异乡人，祂们的尊讳不容于世，不可言说。这就意味着索菲娅根本就不可能言说出祂的尊讳，也就不可能在祷词中指名。kXJY2
似乎也不行，因为这份指名并不唯一，就很有可能被其他的高位存在所介入——因为在正神教会之中，知识之主就有“薄暮的低语者”的尊讳，要是她作为异乡人的立约者，竟然敬拜到正神头上...kXJY2
索菲娅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晚上，这位超越万古的伟大存在同她立下的约：以奥秘变易奥秘，尔等将为吾之使徒...kXJY2
按着字面理解，就是受了命的差遣者，索菲娅领的命就是以奥秘变易奥秘...kXJY2
她惊觉自己的身份似乎有点殊异——毕竟当年有位被称作圣伯多禄的使徒化作石头，在他身体上建立起庞然的教会。kXJY2
换言之，她就是神在地上的代行，收集各种奥秘，将其悦纳给神，所以在敬奉知识的仪式之中，指名于索菲娅，应当同指名于她所敬拜的异乡人没有差别...kXJY2
听起来很奇怪，但是在神秘学上似乎真的行得通。指名的实质就是为了让所敬奉的东西有着对象，敬奉给谁其实也无所谓，就好像你送快递，当然可以自己亲自去送，也可以委托人去送——作为低语之主的使徒，索菲娅领了命，当然就能成为仪式指名的对象。kXJY2
抄本里选择他所敬拜的神作为指名，其实就和指名索菲娅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希望通过神来解析质料，从而获得“鱼”的灵性。kXJY2
问题正在于此，指名索菲娅真的能解析出蕴含在质料之中的奇迹吗？kXJY2
她并不知道选择鱼之道途的其他人是如何运用解析法的，但是对她而言，这也不成问题，因为敬奉给她的质料和灵性只是以她作为媒介，作为使徒的索菲娅，会依靠眼中的来进行解析...kXJY2
索菲娅立马就反应过来——迷途的异乡人，低语的代行者，超越万古的阴影。kXJY2
如果祷词发生改变，仪式也得跟着改变。毕竟抄本中所记载的仪式是针对敬拜的神，而索菲娅所即将进行的仪式却指向自身——她突然发现指名自己的好处实在太多，既不用担心奉纳无人回应，也不需要担心联系不够坚固，更不用额外花费太多的仪式道具，还能省下一大笔开支，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所有的一切只停留在她的推断中。kXJY2
如果抄本上所记载的仪式是真的，那么索菲娅所重新推导的仪式也应当是真的，就像打完电话重新换个号码再拨过去，在电话没有问题的情况下，通话应该畅通无阻...kXJY2
索菲娅合起抄本，把其中记载的仪式又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从曾经染满了鲜血的橱柜里翻出几天前剩下的盐和面包，仿照她死前布置出的仪式，把蓝色的盐又绕上一圈，在原本应该是祭坛的放上了这本抄本，借着窗帘里漏出的月光，她看见字影变得越发模糊，就像被人抹去形体，在黑暗中融化成团胶质。kXJY2
她清清嗓子，收拾着自己多余的意识——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这通“电话”打不通而已。kXJY2
“迷途的异乡人，低语的代行者，超越万古的阴影。我以奇迹的名义向您敬拜，请您收下面前质料，将其中蕴含的知识赐予我，求您增长我的智慧，荣耀我的灵性，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kXJY2
昏黄的灯光令人安心，从缝隙中流淌而来的月色稍有偷感。kXJY2
楼下依旧在玩着牌戏，包法利夫人的声音依旧令人厌烦，她却听不真切。kXJY2
正当她准备收拾起残局的时候，她的脑海在沉寂之中骤然响起回音。kXJY2
这一声声回音越来越沉重，似乎永不停息，在索菲娅的脑海之中翻涌，这是她对自己的言语，也是她对自己的回应，它们愈发澎湃，越发古怪，最后高邈到不像她的言语，像是从死亡都已消逝的久远之处而来。跟着一声炸雷，刺破她的意志，直达身体的最深处，直接冲破虚妄的界限。kXJY2
血液停止奔涌，凝固在四肢，超越万古的阴影此刻投下一瞥。kXJY2
奇迹...偶然...这两个被拆分的词汇在语言的黏着之下逐渐变成一体。时间在此刻被拉长成无限辽远的回音，粘稠而深蓝的雾气从她身上弥散开来，仿佛长出一根根细而长的触手，伸入面前的抄本之中。冰冷，淡漠，麻木，比潮水还要汹涌，从那些无形无状的触须之上奔涌而来。kXJY2
她觉得自己在抽搐，可是身体却没有随着她的感觉而颤抖，眼前迅速变得模糊，那些残存的颜色越发的显现，红的发黑，蓝的发紫，黑的虚无。kXJY2
接着是稍稍的沉寂，那些回音消失了，那些蓝色的雾气停顿了，那些触须变短了...kXJY2
从过往狂奔而来的场景如同呼啸的列车，眨眼之间就把她的意识撞得粉碎，从历史中抽出一角的剪影在索菲娅面前不断的重演，被撕碎的思维被逼得看着那只癫狂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疯狂书写，殷红的血装在墨水瓶中，浑浑噩噩，吸纳她太多的意识。kXJY2
扭曲着的身体，混乱的天花板，忽明忽暗的油灯，在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成了三个黑洞。他昼夜不分地蜷缩在昏黄灯光下的书桌旁，周遭是散落一地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扭曲而狂乱的字迹，仿佛是疯子在深夜的呢喃。kXJY2
那三个空洞猛地回头，直接看向藏在间隙之中的索菲娅。kXJY2
他张开嘴，却没有一颗牙齿，粗短的舌头喷出白色的吐沫，嘶吼着索菲娅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那双手突然诡异的变长，松软得像条蛇，直接掐住索菲娅的喉咙，五个指头陷入脖颈，刺破血管，扣下血肉，匍匐着十个恐怖的空洞。kXJY2
剧痛唤醒她的意识，从左眼幽幽散出的蓝色烟雾像丝线，缝合起她的思绪，来自格奥尔格阁下的教导骤然响起。kXJY2
她如蒙大赦，福至心灵，意识终于拼成几个显明的念头：奇迹，就是偶然。kXJY2
一瞬间，奔涌的、混乱的灵性像条被束缚的河流，被纳入轨道，汇入了左眼之中的契约，又流转而出，变成了最初的灵性。kXJY2
这具干尸的言语终于变得可以理解；而后，眼前的世界也因为被理解而迅速朽坏，纷飞的手稿随着塌陷的晦暗融入虚无，只剩下那凄厉如夜枭的嘶吼依旧无休无止，纷飞在《启示与宗教》几个大字之下！kXJY2
尖锐的声音超出言语的极限，随即她的耳朵一热，流出汩汩的鲜血，从耳内传来的嗡鸣与疼痛把她从辽远的过去拽回现世，从左眼之中传来的悸动如黑洞，容纳着从抄本上传来的冰冷，淡漠与麻木——留给她的就只剩下肿胀。kXJY2
那是超出言语的肿胀感，就好像是把索菲娅的身体塞进金警官的衣服里，甚至超出灵性被肉体重新束缚的拘束感，比千百根绳子缠绕在身上，不断勒紧与摩挲还要显明。kXJY2
直到一声清脆的破裂，曾经局限着她的阈限訇然倒塌，连耳边的疼痛都不在成为困扰——满足，渴望，这一切的情绪都让她觉得之前受过的折磨是值得的。kXJY2
鱼不是奇迹的来源，而是奇迹的结果，把一切转化成奇迹，这就是鱼的道路。kXJY2
从眼底流转着的明悟汇入订立的契约，被变易后的灵性以约定好的方式重新散布而出，流淌在四肢百骸之中。kXJY2
随着冰冷的灵性传遍全身，突如其来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中勃发，从耳朵里传来的疼痛也由此变得微弱，只有嗡鸣依旧。kXJY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