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祝圣安。”这颗糖非常得硬,让人不由得想起包法利夫人提供的全麦黑面包——索菲娅用来砸过钉子,修过门,杀过老鼠,总而言之就是令人发指,“您怎么也在做布施?”42nwP1
好几个孩子依旧眼巴巴地望着金警探的口袋,像是里面散落着太阳:“习惯了。”42nwP
金警探从兜里摸出了另一粒糖,剥开糖纸后就塞进嘴里,右侧面颊微微鼓起,像是条金鱼。42nwP
她说的话似乎略有深意,转身拽着索菲娅的手就走,却像和等身高的石头角力,金警探回头瞪了一眼索菲娅,才让她跟了上来。42nwP
沉默没有无言的默契珍贵,金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黏腻的汗水也带上了肌肤的温度。42nwP
这种无来由的信任并非是真的,而是这么说显然会让对方更加受用,金警探就像只被安抚齐整的猫,在阳光的熨烫下显得那么真实。42nwP
“您见过两个头的怪物吗?”索菲娅压低声线,岔开了话题,跟着金警探一起等着面前这辆马车缓缓驶过,蹦飞的石子在她面前跳了两响,掉进了路边“趴在地上,和青蛙一样?”42nwP
金警探和对街同她挥手的孩子回礼,温暖地像太阳,侧着脸对索菲娅笑着,说出的话却像冰那么冷:“听着像个尸傀...?”42nwP
索菲娅追加了些细节,把思绪拉回到那个夜晚,说出她记忆最后的景象:“肚子里全是手指,各种各样的...它血还是蓝色的。”42nwP
她停了下来,松开手,退上两步,从上倒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索菲娅,沉默一会后才开口:“那你运气不错。”42nwP
她们边走就边切近了金警探的现在的寓所,门脸上什么都没写,只有条淡灰色的狗躺在地上舔舐着太阳。42nwP
三层高下的公寓些微有些逼仄,掉漆的木门在风里摇摇晃晃,斑驳的油漆已经被风酸蚀的差不多了,稍微用点力就要掉在地上,松松垮垮地发出无休无止的拉扯声。42nwP
老寓公在楼梯之下搭了个小房间,按着几何学的三角规则藏在阴影的界域之中,半百的头发像蒲公英那样绽放在空中,此刻突然的开口,就像个往日幻影:“金,这是你的朋友吗?”42nwP
朋友这个词一被重读,就别有深意,他的声音有点萧瑟,就像秋天的落叶,慢慢悠悠地飘进了索菲亚的耳朵,又因为太过微弱,所以显得好远好远42nwP
金警探领着索菲娅上楼,他低着头,躲开那些突兀的横梁,上面随处可见开裂的纹路。楼层之间的灰尘洋溢在空气的搅动之中,太过出挑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烦恼——她总觉得脚下摇摇欲坠,木板坑坑洼洼,几乎撑不起她凡间的躯壳。42nwP
往上走了两楼,金从腰囊里掏出了钥匙,往里一推,就让门屈从了她的意志。42nwP
门轴相较于楼下的保养得很好,所以推开门的时候没多大声响,只是微不可查的轻微鸣叫,像是划过天空的一点烟尘。42nwP
屋子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可这间房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床上是套带着百合花的床单,细碎的花瓣洒在了被子之下,披着床带着绒的毯子,乍一眼像是白色的草原。42nwP
两个枕头鼓鼓囊囊地躺在床头,像是塞满了羽毛。手工打造的木柜缺了个脚,此时用墨水瓶样式的东西点着,正对着墙壁的方向挂着面不小的镜子,几乎能把索菲娅装进其中。在两侧之间摆着的桌子也靠着窗户,蓝紫色的窗帘被一根金黄色的束带提起,映出好几沓整整齐齐的文献。42nwP
旁边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白黄色的烛泪挂在上面,似乎已经燃烧了很久42nwP
要不是索菲娅知道这是金的房间,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哪间修道院的牢狱。42nwP
她从桌子里拿出了标尺,又抽来根凳子,上手就打算把索菲娅扒光。42nwP
索菲娅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是被人上下齐手还是…所以她拢着这件不算合身的修女服,退后两步,躲开了这双无处安放的手。42nwP
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先把窗户关了起来,再把窗帘放下,点着墙上熄灭着的燃气灯,才露出了温暖的笑容。42nwP
即便索菲亚知道金警探的意思,理性本身也没有僭越的肆意——她就是觉得很奇怪。42nwP
她用手比划着索菲娅的身材,从衣柜里挑了套紫色的布料,觉得略显显眼,又换上套淡白色的。42nwP
索菲娅点了点头,毕竟和克莱普斯先生交易的时候,金也在场。42nwP
“可肉体上的改变,大多和圣杯有关...”金警探脱下鞋,露出微微发黄的袜子,站在床上,用手拍打索菲娅的手臂,让她模仿起受难者的姿态——只差顶荆棘冠,就要为人类受难了,“你变化这么大,有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42nwP
金警探慢慢地剥下碍事的修女服,用卷尺在索菲娅的肩膀之上环绕而过,随手摘记下了数字,就留在了本子上。42nwP
索菲娅在那读过好几年书,从来不知道那几条街道能和便宜这两个字沾边,还是独栋?金警探看着也没像喝过酒,怎么就开始说醉话了?42nwP
“死过几个人,”金警探很平常地说出了很不平常的事情,用手轻轻掠过索菲娅的肚脐,细细软软的手指略有些粗糙,气氛略有些缱绻,似乎在用心感受着温润,“而后又死了几个人;最后就不剩几个人了。”42nw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