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女不快地竖起头顶的猫耳，甩了甩如同丝绸般柔顺的长发，兜帽上的睡莲随之摇晃着。434Kv
她斗篷下的尾巴绷直了，纤细白嫩的双脚不快地踩着地面，留下杂乱的足印。434Kv2
赫柏指向不远处浓郁的黑暗：“不必向我生怒，您只需看，我们此刻已经身在底比斯了。”434Kv
佩佩顺着赫柏嫩白的手指看过去，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皱了起来。434Kv
她抿着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转身跑路，还是先惩处赫柏这个不敬之徒。434Kv
“听好了。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掺和底比斯的事情，更不要说九柱神之厄已经降临这里，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我的信物……但如果你想逃跑的话，我可以带你一程。”434Kv
佩佩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而她已经仁至义尽了。434Kv
而那个有着好看绿色眼睛的少女，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从眼瞳里闪出一点悲伤的意味来。434Kv
那点悲恸的颜色，简直像是夜晚落在睡莲瓣上的雨，让佩佩的心尖刺痛了一下。434Kv
“是这样么？”赫柏轻轻点头，“我理解了，请恕我僭越，没有携带更多供奉。”434Kv
赫柏的嘴角弧度稍纵即逝。434Kv3
她转过身，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疑惑，以及隐约的期待。434Kv
“你是想去死吗？！”佩佩的声音抬高了好几度，“我可不会为一个人的牺牲而感到悲伤！”434Kv
佩佩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这些狡猾的祭司......从第二王朝起，就都是这样！”434Kv1
佩佩知道自己确实心软了。无论是身为法老，还是以兽神生活的时间里，她都不喜欢“牺牲”和“祭品”。434Kv
如果是尼托克丽丝姐姐，就不会在这方面有所挂碍，因为在她眼中，生与死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轮转，而祭品将会在牺牲之后再度重生。434Kv
可佩佩不是，所以她宁可不去看那些会让自己难受的画面。434Kv
“请您原谅，我希求您的见证——我接下来将要作的事。”434Kv
“为什么......”佩佩抿着嘴，有些艰难地发声，“你是赫曼努比斯的祭司不是么，为什么不去拜请你所信奉的神？为何要我来为你作见证？”434Kv
赫曼努比斯，是阿努比斯的希腊化名字，换而言之......既可视作尼托克丽丝本人。434Kv
“因为您的仁慈胜过所有的神。”赫柏回答，“即便我失败了，您也会将这份消息带给埃及人，而在赫曼努比斯看来，这是他们命定的大限，完全没有必要去违抗。”434Kv
“您或许还有疑惑——既然赫曼努比斯如此，我又为何要成为他的祭司？”434Kv
赫柏轻声开口：“因为赫曼努比斯只是乐见于凡人的大限临头，并不会对这个过程作安排，凡人在他的眼中，如同河道中的流水。”434Kv3
“赫曼努比斯只需维持缄默，他的善良就已经超过其他的神了。”434Kv3
佩佩有心想为尼托克丽丝澄清一下，但是某种隐秘的情绪让她闭口不言。434Kv
“好吧。”佩佩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注视着那双绿色的好看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名字。”434Kv
“那么，伊玛！无论你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兑现诺言，将底比斯发生的一切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知晓，有这样一位英雄要挽救一切。”434Kv1
黑暗之中，并非纯粹的虚无，它吞没了底比斯的一切，将它们于自己的体内重现。434Kv
一种麻木而迟钝的痛感，如同海潮般在身体的深处回荡。434Kv
赫柏眼神转动，看向四周，在极为茂盛的芦苇原中，躺着无数具被剖开胸膛取走内脏的尸体，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开始腐烂，化为烂泥。434Kv
伴随着这些响动，两个浑身裹在厚亚麻布袍子里，表面沾附着厚厚一层黏液，满头毛耸耸长发都打了绺结、如同巨大鳄鱼的身影从青黑色河水中走了出来。434Kv
左边那人手里握着弯钩般的刀，含糊不清开口：“到时间了，到时间了。”434Kv
右边那人手里提着钳子和长钩，瓮声瓮气地回答：“那更不能怠慢。”434Kv
他们在如同烂泥般的尸骸中翻找着，很快便来到赫柏附近，欣喜地从地上拖起一个老人来。434Kv
说是老人，但实际上也才三四十岁而已。434Kv1
“你乱叫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叫的？”提着刀的鳄鱼粗声粗气地吼，“你们都是赤王的奴隶，为王而死是你的天职。”434Kv1
“可恨！可恨！你这恶毒的奴隶，不能让你打扰王的安眠！”434Kv
鳄鱼拿起刀，将要捅进老人的口中，把那根舌头割下来。434Kv
“你们为什么称他作奴隶？这里是冥界，他为何要受到这种对待？”434Kv
那只提着刀的鳄鱼抖了抖手里的老人，把头凑过去，瓮声瓮气地问。434Kv
不等老人回答，鳄鱼便呵呵地笑起来：“这里是冥府。赤王是冥府的主人。”434Kv
“王陷入了沉睡，需要你们贡献出自己，不愿意为王献身，就是犯罪。”434Kv
赫柏看向那个老人：“如他们所说，为王献身，在你们埃及人的观念里，确实是无上的光荣。你愿意吗？”434Kv
赫柏又转头，看向另一个躺在近处，怀里抱着个孩子的女人：“你呢？你愿意吗？你愿意为王贡献出自己之后，继续贡献你的孩子吗？”434Kv
“我没用了，我快要死了……带走我吧，不要带走我的孩子……”434Kv
那两只鳄鱼一齐看向赫柏，六对阴沉的眼睛中带着嘲弄的笑。434Kv
“还不是时候，至少不是现在。”赫柏站了起来，“我也不是奴隶——冥府的王，他才是奴隶！”434Kv
鳄鱼们惊怒交加，四周的“奴隶”们则不可置信地看向赫柏，仿佛看见一个真正从冥河里爬起来的恶鬼一样。434Kv
“我要把你的舌头拔掉！我要把你的内脏挖出来丢掉！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我要把你的血放干！你这污秽的魔鬼，不能去觐见王！”434Kv2
赫柏一动不动，那刀砍在她抬起的手臂上，砍在缠绕在手臂的纸草书上。434Kv
纸草书缠绕着赫柏的双臂，赫曼努比斯的六阶密传在冥府逐一生效，令她的手掌变得颀长，狰狞。434Kv
她走过去，一左一右勒住两只愣住的鳄鱼，轻松地把他们扼死。434Kv
赫柏解决了鳄鱼，向着倒在地上的老人走过去，她手里多了一根双蛇缠绕的杖。434Kv
她用阿佩普之杖的另一头，在老人身上一点，他身上的伤口便愈合了。434Kv
然而老人却吓得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更别提说话。434Kv
“不必怕。”赫柏说道，“我不会拔你的舌头，也不会拿走你的命。”434Kv
“只是我如今只能给你们争取一个机会，一个活着的机会。”434Kv
赫柏平静地说着，用杖敲击着地面，他们的伤口瞬间就不痛了。434Kv
“你们如果想要一个荣耀的死，就待在原地。总会有狱卒来带走你们。”434Kv
赫柏也不生气，而是把鳄鱼手里的钩子，断刀放在他们的身边，随后转身向着远离河的那一边走去。434Kv
抱着孩子的妇女看着赫柏渐行渐远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要追上去却又驻足。434Kv
老人颤抖地跪在地上，看着那把断了刀头，依然锋快的刀。434Kv
“只有魔女，才会教导人去反抗王的命令，教导他们拒绝荣耀的死亡——”434Kv
可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却蹲下去，握住了那把尖锐的钩子，沙哑着问他：“你走不走？”434Kv
他看着地上的刀，一把抓住刀柄：“从今天起，我就跟着魔女啦——”434Kv4
于是，那些飘飘荡荡的芦苇荡里，有更多的人走出来，他们背对着河，向着赫柏离开的方向追去。434Kv
“赤王已经不要我们啦，那我们就跟着魔女走——她就是我们的王。434Kv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