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语气平静，似乎完全不像是在谈论神明，而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kXZyU
“无论是在赫利奥波利斯，还是在孟斐斯，或是在底比斯。对于九柱神的说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祂们开创了这个世界，奠定了我们所知的一切。”kXZyU
赫柏揉着腮帮子说道：“这个是祭司们的说法，但是祭司们也知道，兽神曾经与九柱神争夺旧日的天命，兽神最终败北，失去了权柄、力量、尊严，甚至是智慧。”kXZyU
不知何时，庞大而温暖的黑云出现在周围，阿努比斯静静地聆听着赫柏的言语。kXZyU
旧日的兽神们从荒原中跌落，贝丝特如此，阿努比斯亦然，它们与人签订了契约，依靠着信仰维持自己的位格、智慧和力量。kXZyU
奥兹曼迪斯因此看重兽神们，认为这些兽能够为他分担苦痛，能够延续他的统治。kXZyU
在这个过程中，九柱神显得有些精神分裂：一方面，祂们对埃及降下名为九柱神之厄的天灾以示惩戒；可另一方面，祂们又对赤王这种意图与九柱神分庭抗礼的行为不闻不问。kXZyU
这个问题只要略微思考就能意识到，可没人敢往这方面想。kXZyU
在前几次模拟中，赫柏稍一往这方面引导，就会被有心人当场拿下，就地正法。kXZyU1
尼托克丽丝的眼神微微变化，她和赫柏那双深绿色的眼瞳对视，心想赤王真的是瞎了眼，怎么会授予这样一个佞臣双重威权。可她一点也不想打断赫柏，尼托克丽丝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听下去，想要听一听来自佞臣的箴言。kXZyU
于是，在刻意的纵容之下，大逆不道之言如同静水一般缓缓流淌。kXZyU
“赤王欺骗了我们，九柱神并没有要毁灭埃及的想法，事实上在祂们眼中，埃及人的信仰与否，只不过是尘芥和砂砾般微不足道的小事。”kXZyU
尼托克丽丝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她干涩地辩解：“九柱神确实降下了天灾，毁灭了四分之三的埃及人，这是不容置疑的铁证。就连奥兹曼迪斯陛下的挚爱奈芙蒂蒂亦死于天灾之中，如果九柱神不在意埃及，为何要降下天灾？”kXZyU1
“恕我僭越，以您为例。在您眼中，凡人的生死和王朝的兴亡，孰轻孰重？”kXZyU
尼托克丽丝是远比奥兹曼迪斯更古老的法老，以阿努比斯的神性论，她来自于第一王朝时代，以“尼托克丽丝”这个名字论，那也已经是第六王朝的时代。kXZyU
她见凡人，生死倏忽，亦见王朝兴衰如河水涨落般寻常。kXZyU
“只要是正确的死亡，正确地迎来自己的大限。”尼托克丽丝深吸一口气，“那么在我看来，凡人的生死与王朝的兴亡，等重。”kXZyU1
是啊，她尚且如此，那在九柱神眼中，埃及又算得上什么呢？华美的宫殿，辉煌的神庙，以及夸耀武功的方尖碑......所有这些在执政们的眼中，又能够占据多少分量？kXZyU
埃及，真的有那个资格，配让九位执政一同降下天灾毁灭么？kXZyU
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埃及又凭什么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幸存呢？kXZyU
九柱神之厄能够灭绝四分之三的埃及人，难道是剩下的埃及人高贵到连执政也要侧目相看么？kXZyU
那么，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了，是奥兹曼迪斯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将事情的真相人为掩盖，将所有的污名都泼洒到了九柱神身上。kXZyU
‘竟然，如此荒唐......’尼托克丽丝的手指颤抖着，但她依旧倔强地不置一词。kXZyU1
尼托克丽丝不希望赫柏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希望赫柏永远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希冀看见赫柏被这个问题难倒。kXZyU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法老在心中哀求。kXZyU2
赫柏垂下眼睑：“就像是掷出石头后水面会有波纹，刨开泥土后亦会留下痕迹，凡发生过，必定会留下痕迹，白昼位格的英雄们能够凝聚印记，也就是这么一回事。”kXZyU
她想起安多恩在边境·飞鸟岬之中的表现，想起自己在多次模拟中所知的一切。kXZyU
所以，答案其实很简单——九位执政在荒原中因为某种原因互相拮抗，余波在现世形成了巨大的影响。kXZyU2
因为执政，执掌着不同的领域，所以天灾也会呈现不同的性质，这就是九柱神之厄。kXZyU
不同执政之间，所执掌的道途是不同，甚至会有严重冲突的。kXZyU
比如二月执政·疤父所执掌的威权道途，与八月执政·残狼的灾难道途便水火不容，呈现极为苛刻的对立。kXZyU2
威权道途的统治者会不遗余力镇压，毁灭灾难道途的暴乱分子；而灾难道途的行者，也会竭尽全力颠覆威权道途的统治，将他的王国毁灭。kXZyU
所以当带有九柱神力量性质的天灾，同时出现在一片区域时，它们首先会互相倾轧，随后彼此抵消。kXZyU
她亲身引来多种天灾，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出现。kXZyU1
想要让这些天灾通力合作围剿埃及人？除非有人在举行仪式，刻意延长天灾持续的时间，扩大影响的范围，调整出现的顺序......而有能力这么做的人，除了赤王奥兹曼迪斯之外，还能有谁？kXZyU1
死一般的沉寂中，尼托克丽丝感到自己的呼吸越发艰涩，更令她感到痛苦和折磨的，是赫柏所说的话。kXZyU
尼托克丽丝意识到，早在赫柏说出这些话之前，她便已经对赤王的所作所为心生怀疑。kXZyU
那份不满和挣扎历经久远的时光并未消弭，反而如同阴燃之火，愈烧愈烈。kXZyU
而在这份灰暗的绝望中，赫柏平静地伸出了手，在尼托克丽丝的眼角边缘拂过，将寒凉的泪水拭去。kXZyU
尼托克丽丝茫然地伸手，意识到不知在何时，她封闭的内心早就已经做出了判断。kXZyU
“一切都会好的。”赫柏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将井井有条。”kXZyU12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然的平静，落在尼托克丽丝眼中，则是令人无言的笃定。kXZ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