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玄色衣袍正被晚风掀起褶皱。讨尽四夷的男人单手揽着怀中当时的他，另一只手随意搭在鎏金螭吻脊兽上。十二道垂脊如凝固的金色瀑布，沿着陡峭的琉璃瓦倾泻而下。3XzJlX
帝王欣欣然地开口，他们脚下是七丈高的飞檐，朱红宫墙在暮色中褪成淤血般的暗紫。3XzJlX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越时代和价值观的美。”3XzJlX1
帝王指尖指向远处，那里是盛世下的人间，安康，和平，繁华，最重要的是……丰衣足食。3XzJlX
“这片天空就是最明确的证据。每个人对艺术的看法不同，也会根据喜好产生对美丽的不同追求，但看到这片晚霞没有人会觉得不漂亮。”3XzJlX
天幕晚霞之下的长安城正流淌着琥珀色光晕，酒旗在暮风中舒展如游鱼。更远处，终南山轮廓已被夕阳熔成暗金，云层裂开绛紫与橘红的纹路。3XzJlX
晚风送来城阙下的市井喧嚷，抚向腰间长锋，帝王喉间滚出沉沉笑意：“但若没有这柄剑守着的炊烟，晚霞不过是烽火的前奏。”3XzJlX1
最后一缕日光坠入太极宫飞檐时，他听见腰间玉坠与天子剑璏相击的铮鸣。帝王解下玄狐大氅裹住他，嘱托道：3XzJlX
“明日朕要你重新疏通永济渠，让运河两岸三千里都能看见这样的晚霞。人类的寿命很短，却不懂得为一些瞬间感动。没有任何起伏的无聊人生，是人类最可怕的诅咒。”3XzJlX1
星辰渐次亮起，太极宫巨大的阴影投在长安城阡陌之间，而他们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像两粒随时会被夜风吹散的星尘。3XzJlX
“所以朕要你记住，将来哪怕深陷泥沼，也要为这样的瞬间活着。”3XzJlX1
【“……哪怕深陷泥沼，也要为这样的瞬间活着。”】3XzJlX
瞳孔重新聚焦时，方天戟的月牙刃正卡在他第三根肋骨间。温热血珠顺着戟杆沟槽滑落，在魔神，或者说吕布覆甲的手背上溅出紫色痕迹。3XzJlX
三十七根蟠龙柱倒了大半，烟尘让残存的宫灯晕成团团橙黄。那赤色战马在不远处刨着蹄子，镶铁马蹄将汉白玉地砖碾出蛛网状裂纹。李承乾能清晰看见吕布眉峰跳动的瞬间——这位四百年前的飞将大约从未见过躯壳被洞穿后还能握住戟杆的人。3XzJlX
别说是他了，连他自己都是才知道，豁出去一切可以做到这个地步。3XzJlX
白蹄乌、特勒骠、飒露紫、青骓、什伐赤、拳毛騧，昭陵六骏，皆是神驹不寿，马犹如此，难怪马上的那位人间帝王只活了五十有二。3XzJlX
可如果仔细想想他在战场有过的种种，就会觉得能活五十二已经是够能抗的了，也许，这份倔强，也随着血脉一并流传下来。3XzJlX
“那小子还没跑远呢，我这个当伯伯的可不能死这么早。”3XzJlX
“好胆色。”吕布单手压戟，戟刃又深入半寸，“报上名来。”3XzJlX
李承乾的回应是猛地松脱左手。早已脱臼的右臂借着下坠之势猛然上抬，藏在袖中的动力短匕擦着方天戟小枝暴起。3XzJlX
精工打造的分解立场随着匕刃切进吕布右臂环甲，带起一蓬混着铁屑的血雾。3XzJlX
两人同时踉跄后退。李承乾后背撞上仅存的半根蟠龙柱，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肉，在蟠龙金漆上拖出猩红长痕。吕布低头看着甲胄裂口，猩红披风下的肌肉微微抽搐——那道伤口不深，却足够耻辱。3XzJlX
宫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李承乾听见自己漏风的胸腔在嘶鸣，血沫涌上喉头的腥甜里，有些像七十年呼吸过的浊风。当年他跪在渠畔咳血时，掌心也如今日这般嵌满了碎铁与木刺。3XzJlX
“报上名来！”吕布的声音里多了怒意，方天戟横扫时带起破风声。3XzJlX
他迎着戟风扑进吕布怀中，任凭戟刃贯穿左腹，右手断匕精准刺入对方金猊吞兽护心镜的缝隙。精金刮擦锁子甲的锐响中，两人纠缠着撞碎最后半堵宫墙，重重砸在太极殿前的青石御道上。3XzJlX
吕布的咒骂被卡在喉间。李承乾沾满血污的牙齿正死死咬住他颈甲系带，断剑在两人角力中又推进半寸。3XzJlX
就算是四百年前天下无双的飞将，也怕以死换伤的疯子。3XzJlX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个出去的机会，意味着什么。3XzJlX
上辈子等了二十六年的血脉觉醒，这辈子又等了二十八年，偏偏等到不想活了，偏偏等到活不了了，那小子与生俱来的东西，魏王伊始便有的东西，他要死了才得到。3XzJlX3
远处幸存的侍卫们看见，那杆最初时插着大唐皇子的方天戟，竟被濒死之人带着捅穿了吕布右腿。3XzJlX
当吕布略有些狼狈地站起，却发现，那具无头尸体，好端端地立在那里。3XzJlX
【“我不悔。”】3XzJlX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