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或许是前文明最后的温室，我的指尖触在培养舱的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在低温中结成细密的霜。舱内蜷缩着的小小生命体正在沉睡，淡金色的绒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耳尖那簇漆黑的毛发像未燃尽的余烬。kRO43
“AMa-10的生命体征稳定，但意识波动依旧混沌。”博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总爱用编号称呼这孩子，仿佛这样就能用冰冷的代号抹去那些不该存在的期待。培养舱的蓝光映在她苍白的侧脸上，让她的瞳孔泛着无机质的光泽。kRO43
我轻轻摇头，指腹在培养舱的玻璃上摩挲着：“她该有个名字了，博士。”kRO43
博士依旧沉默，她平静地调试着自己眼前的数据面板，电子屏上的字符在她眼底跳动。我知道她在抗拒什么——给一个实验体命名，意味着承认培养舱里的小家伙是「人」而非「工具」。kRO432
但当我转身时，却意外瞥见她藏在袖口下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方解石标本。kRO431
那石头是她从坍塌的某一处旧实验室废墟里刨出的，那棱角被磨得倒还算温润。kRO43
“Kal'tsit。”博士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培养舱的嗡鸣声吞没，“她的代号。”kRO431
我怔了怔。俄语词汇的发音在她舌尖滚动，“方解石？”我望向舱内的小生命，她此刻翻了个身，新生的绒毛下隐约透出淡青的血管，“为什么选它？”kRO43
“这种矿物能保存化石。”博士的手指悬停在舱体控制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哪怕外壳碎裂，内部的晶体结构也不会消亡……就像我们需要的，一位可以守望文明的观测者。”kRO43
毛茸茸小家伙的耳朵动了动，它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竖瞳，深绿色的瞳孔在看到我们后，有些紧张地收缩成细线。kRO43
“菲林族。”博士的声音紧绷，如同在宣读实验报告，“猫科基因的稳定性和环境适应力最优，短尾猞猁的变种模板能兼容极端气候。”她顿了顿，又低声补上一句，“……也方便隐藏。”kRO43
我伸手想触碰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却在半空被博士攥住手腕。“别让她养成依赖。”她的语气像在训诫一台出错的仪器，“普瑞赛斯，AMa-10不是宠物。”kRO43
可那孩子已经蹭了过来。她的爪子还不会收进肉垫，在我袖口勾出几道刮痕，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呼噜声。博士皱眉后退半步，我却忍不住笑了：“博士你看，她喜欢这个名字。”kRO43
“Kal'tsit。”我轻声唤她，指尖抚过她耳尖的一小撮黑色绒毛。她忽然仰起头，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我的掌心。那一瞬，我仿佛触到了某种比源石计划核心代码更原始的悸动。kRO43
博士别过头去，声音有些低沉：“普瑞赛斯，冗余的情感模块会影响判断效率。”kRO431
“但你会留下那块方解石，不是吗？”我抱起凯尔希，她的体温透过襁褓渗进我冰凉的臂弯，“因为它让你想起被火山灰掩埋的蕨类化石……想起有些东西，本就不该被彻底格式化。”kRO43
Mon3tr的胚胎是在凯尔希心脏位置培育的。博士将基因链缠绕成螺旋状的茧，植入时像在编织一首残酷的摇篮曲。“共生体的意识会与她同步进化。”他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皮肤，有少许鲜血溅在她的防护面罩上，“疼痛是必要的锚点。”kRO43
凯尔希没有哭。她的瞳孔在麻醉剂作用下扩散成浑圆的形状，却死死盯着博士的手。当Mon3tr的神经末梢与她脊椎接驳时，她突然伸出爪子，勾住了博士的袖扣。kRO43
我握住博士的手腕，感受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别凶她，她在害怕。”kRO43
“恐惧是劣质品，必须剔除。”博士她抽回手，袖扣崩落在地，滚进阴影里。kRO43
那天深夜，我发现博士蹲在实验室角落。她攥着那枚染血的袖扣，指节发白。“AMa-10的心跳比预设值快了。”她喃喃道，“误差会累积成灾难。”kRO432
我跪坐在她身旁，凯尔希蜷在我膝头沉睡，Mon3tr的雏形在她胸口起伏。“还记得『双生循环』的理论吗？”我轻声说，“如果她的意识能超越预设程序……”kRO43
“那意味着失控。”博士猛地起身，白大褂扫过培养舱的管线，“我们赌不起第二次失败，Priestess。”kRO43
话虽如此，但博士这位万能的“预言家”也会有自己的盲区哦，就比如说凯尔希学会走路的那一天，这只小猫咪不小心撞翻了博士的数据终端，实验室操作系统的全息投影在地板上无序地变化着，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Mon3tr的触须从她后背探出，笨拙地将终端捡起。kRO43
“错误代码D-1092。”博士冷着脸输入清除指令，“重启记忆模块。”kRO43
“等等！”我拦住她的手，“她在尝试修复。”kRO431
确实，那些思维的触须正将记忆碎片拼合成扭曲的图案。凯尔希歪着头，爪子按在一处断层上-----那恰好是博士演算了数个月的文明存续模型。kRO43
“无意义的行为。”博士推开她，Mon3tr的触须应激般炸开，在她手背划出血痕。凯尔希突然尖叫，那声音不像幼兽，倒像某种古老存在的低语。kRO43
我抱住凯尔希颤抖的身子，博士却僵在原地。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金属地板上晕成小小的赤潮。“我会调整痛觉反馈系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下次不会……”kRO43
“没有下次。”我打断她，凯尔希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领，“你总说自己是预言家，可曾预见这一刻？”kRO43
又是一个未命名的夜晚，凯尔希第一次主动蜷进博士怀里。此刻的她浑身僵硬得像台生锈的机器，手悬在她后背迟迟不敢落下。Mon3tr的触须绕上她的手腕，闪着幽蓝的磷光。kRO43
“她在模仿拥抱。”我轻笑，将方解石标本塞进她另一只掌心，“你教她逻辑，她教你温度。”kRO43
远处传来崩塌的轰鸣。观察者的阴影正在啃食最后的防护屏障，而我们的孩子在此刻发出了笑声。那声音清亮得像冰层裂开的初春，博士终于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她毛茸茸的头顶。kRO43
「活下去，Kal'tsit。」博士低语，不知在命令还是祈求。kRO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