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法术学院教科书《决斗法术攻防》中对应用在战斗中的法术做过分类,其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第一种,实体能量法术,这是在施法者决斗中最常见的进攻手段,大名鼎鼎的炎爆术、风枪术、连锁闪电、风刃、长冰矛都属于此列,它们通过施法者的精神指引形成结构,由以太凝成实体;第二种,实体环境法术,防护系、幻术系的代表性法术体系,力场护盾、反魔法场、虹光护盾以及多种多样幻术场都属于改变环境的实体法术,和实体能量法术一样,它们的成型和维持同样需要法术元素;第三种,能量加载法术,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变化系的敏捷术,其余还有预言系的侦测法术系如奥术灵视、热能侦测、生命侦测,塑能系的动能加持法术系如音爆加速、加载热熔射流,都归于能量加载一列。第四种,以太流法术,其代表法术为源于以太、依附于以太又能改变以太的逆螺旋场,而预言系、幻术系的前沿领域的研究也集中于此。lh3b51
至于第五种,它和前四种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它不是一个类别,它是且只是一个法术,一个自法师诞生以来就存在的法术,一个无法归入奥术八大系中任何一系的法术。它有一个很好记的名字。lh3b5
罗伊眨了眨眼睛,他的左眼像是被从里面砸碎了一样,在剧烈地抽痛。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已经在刚才的坠地中全部粉碎,但还是艰难地朝前爬了一支手臂的距离,碰到了他掉在地上的阔剑。原本能在他手上转出一朵花的阔剑此刻似乎有千斤之重,他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握紧。lh3b5
他闻了闻弥漫在空中的月下草的味道,并在分辨出了其中少量的死亡丧钟,这两个材料是激发甚高等法术卷轴的材料。显然秃鹫部队的坠落要归咎于云雀的这一轮法术,而至于这个法术的内容,十分简单,也十分粗暴——展开的死魔法场强行清空了一切以太,一切法术都失去依托的支点,无论是费伦特种部队身上的回避侦测、奥术灵视,还是蜻蜓小组挂载的生命侦测、法拉第避雷护盾……以及奥托飞行术。lh3b52
云雀选择的时间点非常精妙,正是蜻蜓小组经过俯冲轨道的最低点,刚好在他们开始加载跃升力矩之前,为此,整个蜻蜓小组一瞬间像断线木偶一般掉落。lh3b5
现在,牧羊人的身躯悬浮在离地一米的空中,双眼如最浓稠的墨水般漆黑,绿色的光点萦绕在他的周围。他是死魔法场的结构核心,面对任何攻击都将没有还手的能力,唯有持剑的剑术大师在左右守护着他。但这已经足够,夜莺和松加德在迅速清理没有被巨大的惯性冲击变成肉酱的秃鹫们。lh3b5
罗伊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士兵被夜莺割断喉咙,他手中的阔剑无力地垂下,随着汹涌而出的血液一齐落在地上。lh3b5
而谁能想到,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们还是翱翔在苍穹中的空骑兵,逡巡大地,意气风发。卡拉图空军元帅早就在白十字战争中痛彻心扉地预言:未来的战争必将是奥术学前沿领域的战争。现在罗伊终于理解他的远见,他知道只有死魔法领域才能造成如此效果,但究其卡拉图上上下下数十年的研究力量,还未曾成功将死魔法领域镌刻在法术卷轴上——这说明费伦皇家法术院在前沿领域的研究已经和卡拉图拉开了距离,当年苏伦娜的那张被说得轻轻巧巧、用半年做成大裂解术卷轴,正是费伦尖端暴力的终极象征。lh3b5
他的眼里是一片无力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怎样恐怖的伤口,因为他全身都在因剧痛而疯狂颤栗。lh3b5
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卡拉图最深的噩梦,乌鸦,剑术大师,铁风雷火之人。lh3b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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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鱼部队旅长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阿尔法河另一边的温度,呼啸的狂风撼动着这支成功登陆的劲旅。这里比北方林地更为寒冷而萧索,比帝国西部更为荒芜而苍凉,比日落沼泽更为危险而静谧,北方林地快反部队的指挥官已经于此阔别十年,无数的思绪在他脑中流转。lh3b5
十年前,一场血腥无比的战役就在这里打响,这是费伦遭受芬布尔之冬攻势后发动的一次大规模登陆战。猝不及防的白十字战争开始后,趁着卡拉图部队直插费伦深处,战线过长,没来得及稳固战略纵深之时,费伦军部陆军最高元帅奥塔鲁尔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最终取得皇帝的支持,抽调大量前来皇都费伦驰援的陆军,只依靠少量精锐陆军和皇家法师防守费伦,三天之内急行军六百公里,夜行晓宿,严格伪装,避过了所有卡拉图的斥候,从另一方向越过阿尔法河发动凌厉的进攻。lh3b5
“我们已经做好了牺牲费伦以北所有城市的准备。当然,卡拉图也必须付出半壁国土和奥索尔的代价。”lh3b5
费伦最著名的鹰派,陆军大元帅奥塔鲁尔当年在会议上抛出这惊人的话语,引起在场几乎所有人激烈的反对,他们都不敢相信在大军压境时,陆军元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费伦最高统治者索瑞恩大帝就坐在他面前,久久凝望着他。lh3b5
最终,皇帝对身旁的传令官轻轻说道:“告诉皇家事务厅,我的棺材按两米身高来做。”lh3b51
事实证明奥塔鲁尔的战略决策是正确的,专注于对费伦的攻坚战的卡拉图部队根本没想到费伦军方居然有胆量也有能力发动进攻,他们以闪电的速度越过阿尔法河,截下了卡拉图的后援,并呈巨大的反包围之势。而就在费伦境内的卡拉图军队认为他们将要面对一场艰苦卓绝的突围战之时,才发现费伦军队一开始就是朝奥索尔去的,完全把费伦置之度外。费伦境内的卡拉图军队只能选择回防驰援,随后经过一系列战略交缠,与卡拉图境内的费伦军队在阿尔法河爆发了决战。lh3b5
这场决定性的战役被军方起名为“阿尔法河大会战”,被历史学家称为“双方都不愿提起的血战”,被吟游诗人传唱为“诸神的黄昏”,被十字教牧师们称为“万军之战”……它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结束,它以费伦军队的微弱优势胜利而告终,以双方巨大的伤亡率而落幕。如同洪水撞上了堤坝,两头猛兽在阿尔法河地区搏斗,沿线的河岸成为了血肉的磨坊,阿尔法河流了三个月的血液。lh3b5
据统计,阿尔法河大会战后,费伦的社会男女比例和年龄层人数结构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在这一战中死亡的人数,等于费伦和卡拉图三年死亡的人数的总和。lh3b5
如果复仇对常人而言是一杯浓郁的烈酒,那么它对白十字老兵而言就只是一杯白开水,因为他们早已浸透罪与罚。战后老兵的心理创伤将他们的心灵扭曲到让人难以相信的程度,他们要么彻底过去的梦魇被压垮,陷入无尽的疯狂,要么则安静忍隐地继续生活,但无人能忽视他们眼中永远燃烧着的烈焰。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所描述的死亡本能,以侵略与攻击为幸福的本能,毁灭至最后一刻的本能,在他们身上被无限放大。lh3b5
旅长骑在马上,又饮了一口酒壶里的杜松子酒。他感受着杜松子酒浓郁的烈性,望着卡拉图的地平线满足地打了个嗝。lh3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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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眼,乌鸦就知道,此刻和他遥遥相望的,同他一样是从白十字的烈焰中重生的恶鬼。他眼中所流动着的滔天意志,让乌鸦有一种同类的感觉。lh3b5
罗伊颤颤巍巍地从腰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他的动作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颤抖,那个小东西几乎要在抖动中掉落在地。乌鸦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那东西:无论是炼金炸弹还是法术卷轴,它的起效都需要符文法阵,而符文法阵的起效依存于以太,在死魔法领域内,这小东西能翻起什么风浪呢?lh3b5
但乌鸦不敢大意,他明白他面对的是他的同类,嗜血的猛兽,疯狂的猛禽。lh3b5
罗伊开始奔跑,不是谨慎的快速交替步前进,而是真真正正的狂奔。他的步伐完全不像一个肠子从腹部伤口流出的人,他似乎完全感知不到痛觉。lh3b5
乌鸦持剑对准他,面前的人让他感到本能的危险,尽管他对自己有着无比的自信,但他将以狮子搏兔之力迎接对手。lh3b5
罗伊双目大张,他的胸中翻腾着烈焰,脑子里全是他的士兵被割断喉咙的画面。此刻,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些死去同袍的目光,无论是在这片树林倒下的秃鹫,还是十年前阿尔法河边死去的战士,仿佛无数焦灼的射线在灼烧着他的后背,让他无所适从。现在他必须为那些活着的蜻蜓小组成员而战,他责无旁贷,他退无可退。lh3b5
离乌鸦只有最后的三步,他终于直面这个吟游诗人口中的剑术大师。尽管愚者之溪的寒芒耀眼依旧,但他奔腾的怒火已经决堤而出,一泻千里,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他把法术引爆符揉成一团塞进嘴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咽下喉咙,就像面对费伦大军时,他不堪屈辱而吞下水银的母亲。lh3b5
乌鸦的瞳孔遽缩,他终于记起死魔法领域无法驱逐生物体内的以太这个事实。lh3b5
罗伊望着乌鸦,似乎要把这个人依旧冷漠的面容刻在脑海里,带向往生。肾上腺素流遍全身,白十字老兵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尽管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他知道乌鸦此刻也必然在望着他,两个浸透血腥的灵魂将以最残忍的形式碰撞在一起。lh3b5
吐出激发咒语后,罗伊的头颅才被姗姗来迟的愚者之溪贯穿。他的嘴角引起胜利的微笑,因为尽管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耳边已经一片静谧,但他能感受到卡在喉腔的引爆符开始起反应,如同在无尽的虚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油灯,散发出萎缩枯竭而令人温暖的光明,让他想起经常流连在他父亲嘴边的诗句:lh3b5
“黑暗中,我高举油灯,那守夜人必以灯油填满它,点燃光明。lh3b5
就像最终游回水的鱼,符文法阵终于接触到了法术元素,蕴含其中的能量在仅存于他体内的以太中被蓦然激发。他的喉腔裂开,随后是破碎的脊椎、龟裂的皮肤,他的整个人在巨大的爆炸声与冲击波中被混成一团血肉与碎渣,连着他的愤怒和悲哀,以仅剩的煤油绽开出怒放的红莲。lh3b5
乌鸦抱着云雀,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吐出一大口血,他觉得自己的肋骨被震碎了一半,肺面的毛细血管可能已经被悉数炸裂。而作为死魔法领域施法者的云雀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结构核心遭到破坏,死魔法领域正在无可逆转地消失,以太长河迅速灌满了这个只有一片树林大小的空洞。lh3b5
奥托飞行术的光芒终于得以出现,还活着的秃鹫们没有浪费这个罗伊用生命给他们创造的机会,他们以断翼老鹰的姿态,一个接一个从那片散发着浓厚血腥味道的树林逃离。lh3b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