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边的蜂鸣声还没静息,耳膜似乎是被音波透穿了,乌鸦无力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把手放下来时发现满手都是血。被他压在身下的云雀还没回过神来,还在轻轻地喘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乌鸦用血肉之躯活生生为他挡下了一切。42S64
“天啊……前辈,别动,你先用手捂着自己的腰……这里,没错。”42S64
乌鸦听话地照做,他感觉到松加德把他的轻甲扒了下来,一把匕首划开了他的衣服。42S64
“闭合性胸部损伤,大面积皮下点状出血,没有反常呼吸,还好不是链枷胸,不然就难办了。”42S64
“这瓶给灌下去,把他的后背垫起来,千万不要给他止痛药。我去检查云雀,他应该只有一点脑震荡。”42S64
“我在。”乌鸦感觉他的手被另一个温暖的存在紧紧握住,似乎要把他身上所有正在流失的热量都攥回。42S64
夜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卡拉图陆军没有动作。如果你是想说真实意义上的生日的话……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是今天生日。”42S64
“生日快乐,洛洛莱雅……”乌鸦依旧在固执地自言自语,他的音量越来越低。42S64
“笨蛋,我求求你,别说话了。”他感觉夜莺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和胸口,随后一瓶炼金药水伴着灼热的疼痛灌进了他的喉咙。42S64
乌鸦开始咳嗽,动作之剧烈仿佛是要把内脏都呕吐出来,松加德和夜莺合力按着他,让他肋骨骨折的骨刺不要再刺破肺部。这瓶高浓度的愈合药剂会暂时帮助他脱离生命危险,被高度激发潜能的线粒体和酶在疯狂地发热,他却感觉全身发冷,如坠冰窟,身躯颤抖着向夜莺的怀里靠了靠。42S641
夜莺呆呆地抱着他,她想不到相识十年的剑术大师终究也会有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依赖,她怜爱地拨开他遮住眼睛的头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然而她的注意力都在乌鸦瘦削的面容上,却忽略了他如同垂死一般的呢喃:42S64
“……生日快乐,莉莉安娜。”42S642
随后,乌鸦的意识开始在极端的疲劳下消散。他进入了近乎深层睡眠的状态,拥有着婴儿般平稳而深沉的呼吸,但他没有做梦,依旧能依稀听到周围的声音。42S64
“让我摸摸他的眼……眼球在振动,进入快速眼动期(Rapid_Eye_Movement, REM),愈合药剂会加速他的血小板生成和伤口愈合,他会暂时安全,但是依旧十分危险,我们尽量不要移动他,别影响他的呼吸……”42S64
“卡拉图陆军开始有动作了,他们好像组织了一波推进。无空中部队,有弓弩远程打击能力,有职业法师,但等级不会高。”42S64
“夜莺、松加德,你们走侧翼,乌鸦和正面交给我。现在离求援信号发出已经两天了,支援肯定已经快要就位,我们撑到底吧。”42S64
“你一个人顶正面?你还有法术卷轴?我记得你刚才说用完了。”42S64
“我难道已经堕落到要靠卷轴才能杀人了?我可是皇家学院毕业的咒术系高等法师,也是一个真真正正从战场上用血喂出来的塑能系法师,牧羊人的头子,以一敌百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我以前遇到过比这凶险得多的情景,独自击杀一大群魔兽,带领一支小队阻挡卡拉图骑兵的进攻,亲自断后并且面对卡拉图空军……卡拉图空军的那次战役是最后一次我参与白十字战争,乌鸦在我被一个秃鹫杀掉之前救下了我,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专门用来反冲锋的举剑姿势,顶位交叉手起手,转身一剑就把空骑士击落在地……但最后撤退的时候,我还是被切断了右臂肱肌,指挥官知道我是帝国将官的儿子,所以我被送下来了,没有参加后面的阿尔法河大会战——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吧,错过了最灭绝人性的那场战役。”42S64
“呵,从来没见你这么多话,一个有故事的男人,祝你好运。旌旗之指,即为剑之指向……”42S64
“……剑之指向,即为帝国边疆。去吧,这次,让我站在他身前,这是我欠他的。”42S64
沉睡的乌鸦又听到短杖敲击木头的低沉声音,随后是法术元素高速聚集时候产生的尖锐鸣音,空气摩擦时产生的咝咝声,云雀低吟咒语的声音,飓风涌起的声音,皮质斗篷随着他蹲下的动作而拂动的声音,最后是杖端撞击大地的声音。42S64
一股足以撼动苍穹的磅礴浪潮掠过物质界,还好他的后背被高高垫起,不然他的肋骨可能会被行走于地表之下的机械波再次震碎。他看不到这个战术级塑能系法术的效果,但从这个爆炸过后林木在风中的悲鸣可以判断出,这一片已经成为了平原地带,这正是塑能系法师最喜欢的决战地形。意味着云雀已经放弃了原来便于隐匿和游击的地形优势,秉着塑能系的傲慢,拉开了厮杀的帷幕。42S64
“侧面!侧面!抄到后面,他顾不住后面的力场护盾!”42S64
乌鸦听到了吵吵杂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很陌生,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三人的声音。与此同时他听到许多冷兵器敲击力场护盾的声音:云雀所构造的力场护盾结构显然是合格的,剑刃斩击在上面并没有发出应力集中时清脆的破碎声,而是表示着冲量被均匀分散的沉闷响声。难得被击破的力场护盾将会被云雀快速修补,而漏进来的卡拉图士兵则将面对夜莺和松加德的绞杀。42S64
他听到了裹着愚者之溪的皮鞘在地上滑动的声音,显然是被云雀一脚踢过去的。42S64
“我以前听他说,这把剑重心比较靠后,变线快但是太依赖速度,你自己斟酌吧。”42S64
乌鸦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谁安静而极尽小心地拖行,最后又被轻轻地放下。42S64
“精神力开始枯竭,预计最多维持力场护盾体系两个小时。”他听到云雀用依旧清晰的语言报告状态,排除了拖着他的人是云雀的可能性。42S64
“不能再退后了,我们身后就是一片大空地,再退后就他们可以展开战线。”另一边又传来松加德的声音。42S64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站稳。两位,很高兴能认识你们。”42S64
“……剑之指向,即为帝国边疆。”42S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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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先遣搜索斥候的法洛扔掉信号弹发射器,在马匹的狂奔中抽出钢制十字弩,他轻轻侧身,稍稍滑下马鞍,进入了骑射的稳定姿势。挂载着鹰眼术的射手平举十字弩,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一发音爆加速的秘银箭呼啸着跨越数百米的距离,啪的一声贯穿了三棵树的树干。42S64
云雀迅速捕捉到了战场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他举目远望,马上看到了在平原中策马的法洛,以及北方林地快速反应部队的踪影。已经到极限的他精神一振,明白他们的支援终于到来,一声破音的怒吼从他的喉咙中艰难地爬出:42S64
夜莺甩出最后一发黑色飞刀,看也不看那个眼睛被射穿的士兵,头也不回就往乌鸦的方向跑。42S64
“夜莺,不要动他,我们不能背他,不然他肋骨的骨刺会把他的肺给捅穿的……我们跑不了的,只能等支援就位。”松加德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握着愚者之溪,阻止了夜莺的举动。他看着两个在被云雀召唤出来的幽灵狼搏斗的卡拉图士兵,抓了个机会一个突刺带走了其中一个。42S64
“是特种部队支援吗?……不,鸬鹚鹰旗,北方林地快速反应部队。”42S64
“‘白十字军团’吗……你猜他们会不会带我们一路杀回奥索尔。”42S64
夜莺把手上的黑曜石匕首甩出去,刚好越过云雀的身位,射入一个要偷袭云雀的卡拉图士兵的肩膀,接着她迅速滑步向前,一脚将那家伙踢到几米开外。42S64
“……有点难。我和法洛是皇家法术院同一届毕业生,在成为守夜人之前,我在北方林地快速反应部队服役过一段时间。他们恐怕不会同意你的护送要求,甚至不会有人转身返回费伦,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他们路过顺路帮我们解决问题,然后我们自己爬回去。”42S64
“开什么玩笑?乌鸦能撑那么久吗,他连撑过这个下午都成问题。”42S64
“他们的眼里只有杀戮,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么‘女武神瓦尔基里’是最合适的。说真的,白十字战争后,还会选择留在军队的老兵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存在了,他们有多可怕,恐怕你要面对面和他们交谈过一些敏感话题之后才能明白。”42S641
“白十字战争……”夜莺沉吟许久,她有些恍惚。时间一下子仿佛是慢了下来,卡拉图士兵被一骑当先的法洛和紧随其后的龙鱼部队吸引了注意力,四人小组的防守压力骤减,得以让夜莺发了一会呆。42S64
龙鱼部队的效率和他们想象的一样快,或许要更快一些。在第一轮接触后,卡拉图的临时指挥官看着一触即溃的前锋,就能清楚的预见这次战斗的结果,那必定是以他们的败亡为结尾,于是赶忙下令撤退。可是龙鱼部队怎么可能甘心放他们走,第二轮冲锋压上去就将断后的士兵全部斩杀,第三轮冲锋因为缺乏组织和命令没有进行,不然卡拉图的这支步兵团恐怕是要全部埋在这里。42S64
“特种部队吗?”一骑当先的旅长大步流星走向疲惫不堪但依旧挺立的云雀和松加德,立定敬军礼。42S64
“是。非常感谢友军部队的支援,我们这里有个伤员,已经进行了急救但未脱离生命危险,请求贵部队予以治疗护送。”云雀回以合适的礼节。42S64
“恕难从命,我们的任务是打开战略纵深。支援贵部只是战术任务而非战略任务,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奥索尔。”42S64
“……至少给我们个医生。”松加德摁着夜莺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交给他来交涉。42S64
“医疗兵在后面,他们在上来,但也不能逗留太久,我们需要在傍晚之前突进到诺顿堡-黑玫瑰城防线。话说,我们这里跟有两个皇家内卫,他们好像认识你们。”42S64
“还能是谁,其中有一个肯定是法洛,剩下一个我就猜不出了。”42S64
听到法洛的名字,夜莺显然稍稍安心了些,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点。42S64
她看到了山坡下刚刚下马,拉着一个医生快速奔跑过来的皇家内卫,以及他黑色斗篷上抖动的不眠之眼,随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42S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