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的父亲开始慢慢讲述：“我们的家族出身很低微，很低微，是一个纯粹的游牧家庭，所有的生活来源基本上都在几匹马和牛上。但是有一年，超级暴风雪带来了霜冻，整个草场的草都被冻成了冰块，我们家族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只能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去参军，在卡拉图的对外战事中谋得一口饭吃。我当时作为为数不多的有游牧背景的新兵，很快被调到骑兵序列，进入枪骑兵部队。41tSA2
“当时赶上费伦和卡拉图因为阿尔法河疆界引起的遗留问题又爆发了军事冲突，我作为枪骑兵参战，两个大国之间断断续续摩擦了十几年，我晋升为枪骑兵百人长，回到家乡娶了老婆，生下了罗伊，还在黑玫瑰城定居下来，虽然只是一间小屋，但也已经足够。那是我一生中最荣耀和幸福的时刻。41tSA
“然而温森莱顿之战毁了这一切，那是一场几十年前的在你们出生之前的战争，费伦、卡拉图、奥喀硫斯教廷、法布隆恩赞之林的高等精灵、灰谷山脉的矮人多方为了争夺温森莱顿丘陵区被考古学家发现的古龙骨骸介入了冲突。参加了这场发生在无尽之海边上的战役。41tSA
“温森莱顿战争的过程和历史意义你可以从很多书上找到，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温森莱顿战争之后，我瘸着一条腿回到了黑玫瑰城，我除了会杀人一无是处，但是我已经是残废了，无论是农忙时候的帮忙还是跑腿的活都做不了，只能学学纺织……过了六七年，罗伊到了上学的年龄，而我除了一堆荣誉勋章和微薄的储蓄之外什么也没有，无法支持起高昂的法术学院学费，只能放弃。这时候白十字战争全面爆发，罗伊和当年的我一样参军，没有选择去当一个面包学徒。”41tSA
艾尔敏斯特：“他提起过。他说，如果他不成为一个秃鹫的话，也许现在会是一个面包师傅。”41tSA
老人笑起来：“是的，他妈妈当时给他在一个烤面包店找了一份学徒工，收入很低不过勉强能吃饱。但是罗伊性格很傲，自小就是这样，所以总是头破血流。”41tSA
老人继续说：“我有个弟弟，和我们同住一起，我们关系自小不好。自从我回来之后，瘸着一条腿白吃家里的饭，只能做点纺织的活，他和他的老婆都很不喜欢我们，甚至问我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那样的话还能有点抚恤金，能让他女儿上法术学院。罗伊之所以会参加卡拉图空军的招募，也许也是因为他们一家长期的白眼。”41tSA
老人又笑笑：“不，白十字战争里，费伦的战略大反攻可是打到了奥索尔门前，黑玫瑰城又算得了什么。”41tSA
“噢……对，我说了这么久还没进入主题。那首诗的内涵就是它的字面意思，感叹生命的无常，你不觉得我们的生命也和飘摇的灯火一样吗……只不过，它里面所说的‘填满灯油的守夜人’，也是字面意思，指的就是费伦皇家特种部队‘守夜人’的前身，费伦陆军山地密林作战旅‘掌灯者’。”41t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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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温森莱顿，卡拉图法术研究院前线临时驻地。41tSA
枪骑兵百人长亚伦点燃一根烟，那火光倒映在他擦得明亮的盔甲上，让他面前的学者皱起眉头。卡拉图考古研究协会专家索娜双手环胸，带着不满的眼神看着亚伦，后者一边抽着烟一边用余光去瞟她胸前深深的沟壑，完全无视掉她衣襟上别着的卡拉图职业考古学家纹章和中级炼金术士徽记。她的曲线被帐篷里汞灯的强烈光线完美地勾勒，一头柔顺而明丽的黑发让亚伦心醉神迷。41tSA
“索娜博士，再往前走就是费伦陆军的控制范围了，我建议在这里扎营并以此为依托进行研究。”41tSA
“亚伦上尉，我们的前方就是古龙骨骸。灭了你的烟吧，我们等不起。”41tSA
“我不可能让这里所有人处于危险之中，保护你们是我们的第一任务。”41tSA
“可我们的第一任务是研究古龙骨，恐怕你的第一任务要让路给我们。”41tSA
“亚伦上尉，叫我博士，别自作多情省略后面的称呼。无论如何，我的等级要比你高，服从我的命令，命令你的士兵护送考古学家小组，我们必须要在两天内赶到现场。”41tSA
“听我说，博士，对手很可能会是费伦专业的丛林作战旅‘掌灯者’，我们作为枪骑兵，没有多少在丛林作战的经验，而且在山地地带的作战能力非常有限。让我们在地形的劣势下去接触专业的山地作战部队根本是不可理喻的做法！”41tSA
亚伦气急败坏地丢下烟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索娜深深地叹了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卡拉图雄鹰勋章，回过身来看着桌面的炼金分析久久说不出话。41tSA
如果当时的亚伦是一个业内的炼金术士的话，他就会明白这份炼金分析的题目《关于龙类骨骸的可控性活化研究及骨骼气动力学报告》背后所蕴含的深远意义，卡拉图的傀儡炼金学早就已经站在大陆的顶峰，高精尖的大型傀儡控制理论早已成熟，只是材料科学领域一直久未有所突破，现在真的只欠一具巨龙的骨骸来做仿生学领域的研究。如果有一天——哪怕是千百年之后的未来——他们能够操纵浮空船，以灵长类的尊严和骄傲触及从未到达的苍穹之上的深邃星空，哪怕只是奥托飞行术的极限——平流层之上的高层大气，那都值得现在的人付出一切代价。41t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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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两种人生，一种是在当代呼风唤雨，但对历史毫无作为。这种人在里上的某个平面上看似展开得很大，但对于历史的纵深，却一点深度都没有，很快就会被人淡忘；另一种是在当代看似默默无闻甚至不值一提，历史却将他们永久铭记的人，他们在历史的某个平面上只切开了一个小口，却像一把利刃，垂直击穿百代……”41tSA
亚伦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看起来他被慢性支气管炎折磨得不轻。41tSA
艾尔敏斯特递给他一杯水：“的确，我中学的历史老师曾经说过：伟大的历史人物不能被整齐地卷塞在书卷之间，也不能像受压的植物标本一样被熨平。当事件本身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之后，他们的影响还长期存在着。就像黑玫瑰城城墙上巨钟的震荡，在停止锤击之后，我们依旧能听到巨大的钟声。我相信索娜博士和你都是这样的人，当年温森莱顿的龙骨的意义已经被证明，据说它的价值能和整支卡拉图空军部队媲美。”41tSA
亚伦咕噜咕噜地喝水，他上下移动的突起喉结让艾尔敏斯特想起在河边喝水的公牛：“啊！……好舒服。慢性咽炎，还是支气管炎，这鬼东西折磨我很多年了。”41tSA
亚伦：“有，当然有，我已经很少有机会和人说这么多话了……我们继续谈回索娜……索娜博士吧，她当时的决定，我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我们枪骑兵部队在完全不对等的战斗中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勉强偷了几箱子封装好的龙骨出来。用我当时的眼光看，这已经不能用‘不值得’这三个字来形容了，这完全就是送死。”41tSA
亚伦：“连带辎重，和考古小组的一半专家都死在那里。”41tSA
亚伦：“是的，巨大的代价。但是炼金研究院对龙骨的研究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你是知道了的，你有去过奥索尔吗？十五年前改装的鲸油照明系统、地下排水给水系统，还有对佣兵业与皮革业影响深远的油脂萃取及保鲜技术，而且我有空军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的奥托飞行术不断在改进……这些都是来自那几箱龙骨的炼金分析，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应用，但它的的确确改变了一切。然而费伦和奥喀硫斯瓜分了整个骨骸，天知道他们从中得到了什么……如果这样看的话，你还觉得这是巨大的代价吗？是不是我们当年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卡拉图高层能够重视这次骨骸的抢夺，而不是单纯只当作是一次政治的作秀的话，那会怎么样？”41tSA
亚伦：“是的，没有回头路，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他们怎么后悔我才不关心，我只知道在搬运龙骨的时候被砸断了腿，妈的……索娜当时还想着要拖我上车。”41t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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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要管我！”亚伦推开索娜的双手。他因剧痛而流下豆大的汗滴，刚才吊着木箱的绳子突然断裂，如果他反应快，现在几乎被全部压碎的可能就是他的头。41tSA
“他们没那么快追来，车上有很多空位，足够放下十个你，别矫情。”索娜反手将他的手绞在身后，把他的肩膀架在身上，慢慢往前走。亚伦挣扎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自己右腿粉碎性骨折的处境，只好任由索娜将自己往马车上拖。41tSA
这是亚伦第一次和索娜贴得这么近，她的腰肢很软，他又瞟着索娜的胸出神好久。一直到他被推上马车，和几个散发着泥土味道的箱子挤在一起。索娜又回头去和几个士兵一齐搬运最后一个箱子，而他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41tSA
“亚伦骑兵长，我们的路被挡住了。”他听到作为马夫的士兵的声音突然从车前传来。41tSA
“什么？这么快就追了上来？”亚伦大惊，想扭过身去去看小路的状况。他们本来就已经穷途末路，如果撤退的路线再被堵截，枪骑兵部队就要全部折在这里了。41tSA
“只有一个人。费伦雪季山地甲，白色冬季皮斗篷，背后有一把双手长剑，看不出具体制型，目测在一米二到一米三之间。”41tSA
“去几个人打发他。我们可是枪兵，要是输给剑术师了的话，传奇枪术大师菲利普·威德在天国也要哭出来啊。”41tSA
“亚伦骑兵长，他已经出手了，我觉得你最好把头再扭过来一点。”41tSA
亚伦闻言，又不耐烦地拖着他的小腿又转过了一些，他的视线终于能够越过马夫的身躯，看到了他铭记至今的景色。41tSA
雪地中的白色斗篷、费伦陆军上校徽章，一地的鲜血与倒地的士兵，断裂的钢枪，被一刀劈下头颅的战马；薄薄的让空气微微扭曲的远程防护力场，悬浮在后背、以抵挡后方突刺的厚力场护盾；银色圆柄头，鱼皮交缠的剑柄，纤细而微微翘起的护手，反射不出任何光芒的深黑色渐缩型剑身。41tSA
费伦剑术大师，海耶，叼着一根在暴雪中明明灭灭的烟，手持染血的愚者之溪，直直望向马车中的龙骨，完全无视围绕在他身边、持矛指向他的枪骑兵们。41t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