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伦，皇家法术学院，大礼堂。kX2oI1
“各位家长各位同学，大家好！在皇家法术学院八百七十五年校庆的重要日子里，各方校友齐聚母校，共话同窗情谊！今天，我们请来了一位特殊的优秀校友，刑侦预言系的法洛同学，皇家内卫，现就职于宫廷安全部北塔法术痕迹鉴定科，为我们讲讲他对母校的深厚感情！各位掌声欢迎！”kX2oI
躲在红色绒幕后的苏伦娜最后给法洛摆正了一下黑色蝴蝶结，保证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刚从停尸房赶过来的法医后，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学长大人。放心，你身上没味道的。”kX2oI
法洛趁着苏伦娜盯着他脖子上的蝴蝶结，捏了捏她的脸。kX2oI
校长压低了的窘迫的声音传来，法洛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出场，于是赶紧走出舞台。他考究的长靴踩在红木的地板上，发出的沉闷而有力的响声让习惯于沉默的鉴定专家十分不适；强烈的定向光亮术差点没让他瞎掉，他只好装作是矜持地站在原地向台下摆手——虽然他看不到台下的人，最后还是校长看出了不对，打手势让灯光师别他妈照他脸上，这才让法洛的视野回复原来的状态。kX2oI
台下的人看着法洛像是气宇轩昂地和校长握手，再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kX2oI
法洛咳嗽一声，让自己看上去有那么点学长的威严，其实是他要回想在马车上临时背的讲稿上的第一句话。他其实是糊里糊涂被请过去的，当皇家学院的几个师弟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灰头土脸地埋头于一堆鉴定报告中，手里抓着受害人的内脏标本，浑身尸臭。但师弟们带着崇拜的眼光一直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最后法洛没办法只好赶紧处理完手上的实验，一边抱怨着为什么不叫莎士比亚去一边被前呼后拥地请上马车。kX2oI1
他终于记起了第一句话，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作为皇家法术学院毕业的学生，我非常高兴母校能给我这个机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心中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在这春风送暖的美好日子，我们相聚于此，共同庆祝母校八百七十五岁生日。作为皇家法术学院的学子，我们有理由为她流光溢彩的漫漫征程而骄傲，有理由为她一路走来的铿锵坚定而歌唱……”kX2oI2
台上的鉴定专家像平时向顶头上司作鉴定报告简述那样流畅地背完了演讲稿，然后在又一次雷动的掌声中稍有尴尬地等待着老校长的发言。kX2oI
校长：“下面请法洛同学给大家分享一下他的成功经验！”kX2oI
法洛这时才发现真正的挑战已经到来：成功经验，什么成功经验？老子刚刚才从北塔地下的停尸房飞过来，手上的脏东西还不知道擦掉没有，又不是一天到晚能喝着红茶无所事事的，要说这算是成功的话，那边偷偷笑着的苏伦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赢家咧，皇家法术院基础法理部的福利可是出了名的高。kX2oI
校长压低声音：“讲讲阿尔法河的事啊，你最近没看报纸吗？”kX2oI
法洛恍然大悟：妈的我就说你们干嘛要把我拉过来。kX2oI1
皇帝最终撤销了对黑十字战争之前发生的部分事件的保密命令，根据政治需要，帝国的各路宣传机构已经把北方林地快速反应部队救援特种部队的事迹宣传了出去，描绘出一个孤胆英雄拯救队友的故事，但云雀、夜莺、乌鸦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任何宣传中，唯有法洛刚好符合站在聚光灯下的人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莎士比亚的份，但是法洛的确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他了。他原来以为私下授了个狮鹫勋章已经要了不起到天花板上去，没想到居然还上了报纸。kX2oI
但校长你这个“成功经验”显然是用词错误了呀……老子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里成功了。kX2oI
法洛再次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几秒钟，找到了合适的第一句话：“各位，你们有看过深夜四点钟的费伦吗……”kX2oI2
法洛终于从台上回到幕后时，她又一颠一颠跑过去：“咦哟，讲得很好嘛。我都看到你的那些师妹眼里的小星星了。”kX2oI
苏伦娜：“什么嘛。我是说真的，等下还有个见师弟师妹的环节，你就等着被问一大堆问题吧。”kX2oI
法洛很懊丧地垂下头，和他刚才在讲台上指点江山的气质完全不符：“妈的我北塔还有件案子啊……”kX2oI
法洛：“你怎么老是这么闲？基础法理部不是一周一次大型实验吗，费伦巡卫队现在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等法师了吗？”kX2oI
苏伦娜：“我不是闲，是控制得好。我的弹性时间大得很，哪象你一有假就请掉到处去跳？”kX2oI
法洛一拍脑袋，心想哎你还是惦记着我告诉了几乎所有人要执行任务却没告诉你这事。他想辩解几句，却看到她低垂的长睫毛，突然想起他出门前往蛇眼佣兵团时她当时落寞到极点的眼神，如枯松在摇动的林涛中哭号，看着其他枝繁叶茂的邻居们，乞求劲风别将自己身上最后一枚松针刮走。kX2oI1
对此法洛心底一直是愧疚的，愧于他的淡漠迟钝，疚于她的强颜欢笑。kX2oI
苏伦娜沉默了一阵，推了他一下：“别理我，去见师妹们吧。”kX2oI
他和她都看到了幕后走进来了几个捧着花束的少女，她们金黄色的长发清一色扎着好看的辫子，过膝长裙荡起白皙而纤细的小腿，明丽的笑容在玫瑰花的艳红中被衬托出极致的美好。苏伦娜看着她们，不知怎么的有点嫉妒的心情。kX2oI
苏伦娜笑笑，转身离去。走之前她探到法洛的肩上，在师妹们惊呆了的目光中在他耳垂边低语：kX2oI
几个师妹从头到尾目瞪口呆地看着法洛，法洛关上门回过头来看她们，一时间气氛非常微妙。kX2oI
最后还是法洛主动肩负起了打破尴尬气氛的重任：“刚才那位……是你们塑能系的师姐，皇家法术院的。”kX2oI
皇家法术院可能在市井中名气不大，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就像他们到现在也没搞懂那个宫廷深处高到能让他们看见的皇家法术高塔到底是什么。但是在皇家法术学院，皇家法术院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是研究基础理论和高精尖技术的学生们的终极梦想，甚至要比皇家内卫更进一步。kX2oI
但很快师妹们就抓住了重点：“那师姐是你什么人呀师兄？”kX2oI
“是未婚妻啦……”kX2o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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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母校八百七十五年校庆，各位自便，多余的话我也不说。法洛，你自觉点站上来。”kX2oI
老教授坐在第一排，背对他身后坐满整个课室的学生，将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淡定地对法洛下命令。他刚才走来课室的途中遇到了法洛，顺手把这个老是在他的课上写小纸条和看闲书但居然还混得不错的学生抓到教室来，顺带着他身后跟着的一大票记者团和仰慕者。kX2oI1
法洛无奈地上了讲台，就像当年在法术痕迹课上打瞌睡被老教授叫上来做题一样，可台下的师弟师妹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始鼓掌，弄得法洛差点夺门而逃。他拘谨地站到讲台上，背对写满字的黑板，面对一堆闪闪发亮的眼睛，颇为紧张。kX2oI
“按表现形式分，分为凹陷痕迹和线性痕迹；按形成方式分，分为撬压凹陷痕迹、打击凹陷痕迹、擦划线性痕迹、剪切线性痕迹。”kX2oI
法洛顿了顿，这时他稍稍有些得意：教授这是不是要夸自己出来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些概念？哎呀我等下要不要谦虚几句？kX2oI
老教授把书又翻了几页：“法术痕迹和以太的内在联系，背一下。”kX2oI
如果法洛有尾巴的话，他已经翘得老高了。他矜持地咳嗽一声，继续开始高兴地滔滔不绝：“第一，法术痕迹的出现依存于以太；第二，法术痕迹的消失是因为以太的流动；第三，法术造成的以太波动就是法术痕迹……”kX2oI
一堆人站在教室里听法洛背了半个小时的书，有点受不了，更不要提在台上满头大汗的法洛本人。kX2oI
刚好掐在法洛崩溃之前，老教授合上书——法洛这时才看到他手上这本是皇家法术学院出版的教材《痕迹学》。他赞许地点点头，往后排望去，他那光头在人群中闪耀出刺眼的光茫：“这里的人有多少是刑侦预言系的学生？上我这门痕迹学的？”kX2oI
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师兄刚才背的就是重点。”kX2oI2
十几阵哀嚎传出：“我记起来了今天就是这节课画重点，天啊我没注意听……”“师兄刚具体背的啥？”“好像多半是痕迹分类吧？你快点翻翻书！”“太他妈多了……师兄真能背。”kX2oI
与痕迹学期末考试无关的其他专业的同学们纷纷对法洛的专业精神表示高度赞扬，法洛看到几个漂亮的学妹眼中射出了崇拜的亮光，让他刚刚背完书的疲惫灵魂稍稍感到欣慰。kX2oI1
老教授回过头来，将注意力集中回法洛身上，不再去看他的学生们：“法洛，阿尔法河的事情我很有兴趣。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挑一些不违反保密法的来回答吧。”kX2oI
法洛眼珠子转了转，除了渔夫计划和特种部队，其他都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点点头。kX2oI
“毕业之前的斥候训练课上学的，广域法术波动感知术啊。”kX2oI
教授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两人陷入了尴尬。他只好咳嗽一声，提醒一下法洛：kX2oI
“噢……法术紊流波动的物质化，以太位面的法术紊流在物质界中往往表现为机械波，最常见的就是风。卡拉图骑兵也常用这种技术来行军：他们的领队会激发风射流，然后往后形成螺旋气流，使身后的骑兵在风流中的行进速度加快。您的意思是我原本可以凭借检测风流来得知法术大规模发生的方向吗。”kX2oI
老教授挠了挠没有毛的头：“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我想表达的意思不是这个……你知道，可以被广域感知的一般是比较稳定的法术层流，如果法术发生的频率太密集的话，法术波动反而无法传出，因为它们形成的紊流很快会自我消解，只能通过痕迹学的方法来搜索。不过，从你的描述来看，法术发生的规模并不是很大，而且也不是运动战而是阵地战，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通过留下的法术焦灼痕迹来发现……”kX2oI
“嗯，不过这是个比较偏的概念，同学们不要担心，这个不考。”kX2oI
老教授若有所思地望着写满字的黑板，摇了摇头，对身后的学生们说：“别紧张，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想到了点什么东西，就会马上去做，很少会等。”kX2oI
他站起来，走到讲台上，难得面对这么多的学生，让他红光满面。痕迹学教授把《痕迹学》留在了第一排的桌子上，兴奋地开始传授久久无人问津的人生哲学：“所以啊，各位同学们，你们的人生也是如此，想到了什么就要去做。我们搞痕迹鉴定的，特别明白这一点，一个痕迹，如果你不赶快去收集，去解决，可能它过一阵子就消失了，就氧化了；一份爱情，如果你不赶快去把握，去追求……”kX2oI3
如果法洛还在这里的话，就会告诉他的学弟学妹们：这就是当年我不听课的原因。kX2oI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