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林地,诺达希尔。lhQwl1
风信区大厅的角落,兰彻斯特瞟了一眼远处站着的约弥,后者正在认真地注视着德鲁伊将橡树树枝摆在娅弥达拉的身上。他低声对松加德说:lhQwl
松加德抹了一把脸,他也难以镇定:“有点像,我不敢保证。不过以她的脾气……她的话很少,而且很聪明。”lhQwl
兰彻斯特:“居然是‘聪明’,那不是形容小孩子的吗?”lhQwl
松加德拍拍他肩膀:“要说就说吧,看起来这里能和你说上点话的只有我了。”lhQwl
兰彻斯特无所谓地耸耸肩:“也没什么,长期家庭矛盾,感情破裂,每个离婚的家庭都是这样。只不过女儿的抚养权归了她,因为我一直长期不回家……你知道,权杖司的职责范围很广的,我经常要一连几个月连续睡在办公室。不知道我女儿怎么看我这个爸爸呢,或许她甚至没把我当过父亲吧。”lhQwl
兰彻斯特咳嗽了一声:“咳……的确是这样,但生活还在继续。”lhQwl
兰彻斯特:“不谈私事了,还是谈公事吧,法鉴科的工作做得怎么样。”lhQwl
松加德:“来的时候,我和约弥在费伦停了一天,我跑了一趟北塔。他们还在给娅弥达拉进行内部剖检,听法洛说他们有个叫法术灼伤什么的问题解决不了,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忙这个。”lhQwl1
兰彻斯特耸耸肩:“不知道他们解决问题还要多久……立正,葬礼开始了。”lhQwl
缩在角落里的两人一齐立正,尽管并没有精灵望向他们,但他们依然选择用这种方式向他们曾经的战友和同僚致敬。兰彻斯特掌管的权杖司一直负责对皇家内卫的支援,他深深明白一个士兵孤军奋战的绝望感,那不仅仅是对生命的留恋和对死亡的恐惧,更是一份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而守夜人特种部队的松加德对这份漆黑的理解可能比他更深,无数次,松加德曾站在北方林地和阿尔法河呼啸的林涛中,周围空无一人,唯有四起的狼嗥与长剑在月下的微微反光,那股深邃到骨头里的孤独足够让他崩溃。lhQwl
不知道娅弥达拉到底经历过什么呢,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两人只能用“那并不好受”来形容。娅弥达拉身上的累累伤痕,远远不是此刻躺在风信区大厅里的那具经过伪装的尸身能够展示出来的。lhQwl
松加德久久凝望着跪在娅弥达拉棺椁旁边的约弥,冬风导师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安慰她。lhQwl
就连大德鲁伊也无法看穿这个由皇家幻术系亲自出手恒定的光学幻术,以精灵对死去同伴的敬畏,想来也不会动手动脚到破坏符文法阵的地步。这具由皇家变化系塑造、皇家幻术系伪装、牧羊人作登记、守夜人作押送、权杖司作善后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风信区的大厅里,成功地欺瞒了所有的目光。lhQwl
那么你呢,约弥,你那双清澈的眼,也能像月之泉一般洞穿一切虚妄吗。lhQ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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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分光镜的法洛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最后的滴定,当最后一滴铁酸黑曜石溶液落入组织溶液,他成功观测到了半透明的络合物,尽管它们只存在了几秒,但这也意味着他在实验台前坚持的几个小时没有白费。lhQwl
布兰达诺斯·阿伽门农链式催化以太反应,简称阿伽门农反应,放眼整个大陆,唯有费伦的北塔能够成功做出。这个用皇家预言系首席法师冠名的反应是以太化学的核心内容之一,它在三十年前被布兰达诺斯在分析龙骨的过程中发现,从而重新定义了“法术痕迹鉴定”。这组反应伟大之处在于它成功地将黑曜石和以太放在了反应链式的左右两端,以多组酸化黑曜石为主要反应物,高温下熔化的秘银作催化剂,生成物是匪夷所思的以太化黑曜石,这意味着通过这个反应可以直接跨越物质界抽离出以太。lhQwl
以近代的奥术发展水平,只能依靠分析施法地点附近的以太,推进到法术层流的分析,而且很多情况下只能定性而不能定量。而阿伽门农反应的出现,让北塔得以直接抽取物质内部的以太,分析曾经存在其上的紊流。lhQwl
法洛回想了一下那个半透明的络合物的形状,在报告上写上这个名词。阿伽门农反应体系的研究目前还不成熟,法洛只能根据观测到的以太络合物的形态,依靠资料和经验进行推测。lhQwl
他在报告上写了最后一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当他折起报告,他突然打了个冷颤,北塔地下四层的停尸房实在是太冷了。lhQwl
真正的娅弥达拉尸体躺在他面前。和此刻在北方林地葬礼中安然下葬的假尸体不同,只需看一眼尸身,就能知道娅弥达拉死后遭到过多么残暴的亵渎。她的皮肤被全部小刀剥下,李斯特清楚地鉴定出卡拉图士兵曾经用了三千五百四十六刀将她剥皮;她的喉咙连同锁骨被整个撕烂,维克多根据牙印分辨出那是卡拉图追踪犬;她的脸被火系法术灼烂、她已经不存在了的左肩是齐整的伤口,法洛分析出那是燃烧之手和风刃。lhQwl
法洛长长伫立在娅弥达拉的尸体旁,他不敢去直面这份恶意。lhQwl
娅弥达拉的尸体是两个月前被牧羊人紧急送来的。据云雀说,外廷骑士的间谍倾尽全力将娅弥达拉运回费伦,因为她曾经掌握着费伦军方无论如何也要获知的机密资料,虽然她被卡拉图部队截杀,但费伦军方相信以她顶级特工的素质,一定有手段留下一些信息。lhQwl
而如今距法痕科和物痕科接手娅弥达拉已经过了两个月,北塔仍然未能从娅弥达拉身上发现任何信息,无论是皮层或是内脏蚀刻,还是局部血管排列,他们还能没发现任何信息。lhQwl
唯一的突破口是存在于娅弥达拉后脑勺的法术焦灼痕迹,法洛成功地利用阿伽门农反应鉴定出那是高精度低烈度机械波法术造成的痕迹,但就他的认知而言,符合这个条件的法术只有气动法术系的风雕刻术。lhQwl
雕刻术是利用大气进行细部雕刻的法术,她能雕刻什么?lhQwl
他走回地下三楼,把报告草草地塞进自己的抽屉里。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忽然有点恍惚:这里还应该再有一个人的。每次深夜加班他都有相似的感觉,但那个位置已经变成放置资料的地方,曾经满嘴段子的搭档也回不来了。lhQwl
法洛时常会怀念经常缭绕在地下三层的烟味,那样就能继续消耗至今还没用完的活性炭存货了。lhQwl
可惜呢,那只乌鸦已经消失。它拖着残缺的翅膀飞到了宁诺戴尔,一个宁静得让人不敢相信、却又正适合他隐居终生的小镇。lhQwl1
法洛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鸟嘴面具,锁上了办公室的门。lhQwl
在回家的路上,他才突然想起来早上苏伦娜说的“今晚的饭你包了”。于是一拍脑袋心想这下子要完,把刚才的唏嘘扔到了不知道哪里去,焦头烂额地到处找小吃摊。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费伦再怎么不夜城,也总该有沉寂下来的时候。lhQwl
他沿着皇帝大街逛了两圈,失望地发现平时最迟收摊的姜饼档和无尽之海章鱼丸子都已经走了。lhQwl
法洛两手空空,小心地推开家门,摸到厨房的时候发现碗碟都已经洗好,砧板上有个装着几块切好的苹果的碗。他拿起一块苹果,觉得暖融融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敢吃,万一那是苏伦娜的面膜呢?lhQwl2
他盯着苹果和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没吃晚饭。lhQ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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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洛闻着麦片粥的香味从床上爬起来,松妮高兴的叫声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凭鼻子他就能知道这是苏伦娜的手笔,毕竟除了她,他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这么喜欢在麦片粥里加椰奶的。lhQwl
法洛不好意思地摸摸她的头,直到她像只被挠下巴的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lhQwl
苏伦娜:“昨晚夜太深,我就没等你了,怎么这么晚回来?”lhQwl
苏伦娜:“古典法术,就算是气动法术,能多复杂?音波矛算一个,雕刻术算一个,封印太阳算半个,当然它们还有很多变种,但法术母本就这三样。”lhQwl
法洛:“雕刻术你有了解过吗,法术要素、法术原理?”lhQwl
苏伦娜:“我当年气动法术课的第一个法术就是雕刻术:与其说是利用大气的流动,不如说是利用共振。实际应用上的雕刻术会先将频率调到风流的频率,这个过程叫作‘起动’,然后逐步微调到待雕刻物体的固有频率,让大气和待雕刻物体产生共振。”lhQwl
苏伦娜:“原则上可以……不过需要的频率太低了。触发法术本来就先要将法术元素转入高频震动的状态,为了使用雕刻术再将它的频率降下来,但是降太低的话法术元素会回到未被激活的状态的啊。”lhQwl
法洛:“生物酶能不能降低法术元素的活化能,让它的触发频率下限更低?”lhQwl
苏伦娜苦恼地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搞这行的,你去问变化系的,或者去问医生……欸,松加德不就是变化系的吗。”lhQwl
法洛叹了口气:“北塔这种工作强度,我怎么和他们保持联系。”lhQwl
苏伦娜看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疲倦,有些犹豫地说道:“法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你从北方林地回来之后,就变了很多……”lhQwl
法洛:“皇家内卫什么时候没不累过?不过我的假期也很长的啦。”lhQwl
法洛回避她的目光,假装去看正在看书的松妮:“也许是吧。有的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工作。我们工资水平一般,但钱还够花,想买的攥上一段时间总能买到。”lhQwl
法洛的眼神愈显落寞:“我开始麻木了。很多年前,我看到那些死去的人会感到愤怒和不安,但经历过那么多之后,现在只是例行公事。北塔有一具尸体,目前是我跟进的,但是我除了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死得那么惨烈……”lhQwl
苏伦娜:“你是法医,你的职业道德需要你去探寻死者的故事吗。”lhQwl
法洛:“我是法医,但我也是人,我血管里的血还没失去温度……也不能失去温度。”lhQwl
苏伦娜:“所以你觉得你现在开始失去同情心,变得冷血?”lhQwl
苏伦娜:“这不是你们的职业道德吗,情绪波动会影响你们的判断的。”lhQwl
法洛:“苏伦娜,可怕的永远不是尸体,而是活人。如果你是说我的同情心是对尸体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早见得多了,什么死法我没见过?但是,北塔经办过很多案子,大多是恶性谋杀案,你见过一个女儿因为一次口角就把剪刀插进母亲的眼眶吗?我见过;你见过为了一点点钱而入室抢劫,把户主一家全部杀掉的罪犯吗?我见过;你见过几个被释放出去的抢劫犯把当初送他们进监狱的警察的女儿轮奸吗?我见过;你见过临死前还大喊着要多杀几个的杀人犯吗?我见过;你见过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描述犯罪细节的强奸犯吗?我见过。每当痕迹鉴定科接手这些案子,我会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何等的恶才能凝成如此的罪行,而如果连法医都不在乎这份恶意,那灵长类和鬣狗、秃鹫又有什么区别?”lhQ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