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晟远再一次进入了忙碌状态，一方面是要按照邱元常的要求调整和修改工厂原本的设计，把原本计划用来冶炼钢铁的设施转为炼制黄铜和铅所用，相应的铸造设施也随之进行修改，再加入用来精制炭粉的设施和用来提纯硫磺和硝石的设施，把原本的水力选矿设备改为水力冲压设备，然后，还有用来试验、调制火药和底~火的实验室，以及接下来需要的具有严密防火功能的火药车间和火药仓库。X6xwC
事情几乎增加了十倍，时间却很紧张，即便是有张雪的帮助，夏晟远也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强行拔苗助长，把跟着他学了还不到半年的学生们也投入到这项任务，还从齐鸿那里借来了钟山铁矿的技术人员。X6xwC
他和张雪一起画出设计图，尽最大的努力优化流程，排出工期和进度计划，把所需要的人手、材料和机械设备一一罗列出来，事情多得简直让人绝望。X6xwC
简单的劳力部分只能交由铁矿的犯人来执行，这又不得不请求齐鸿派来了监督他们的士兵以及指挥他们的军官。X6xwC
不知不觉，为这个任务努力工作的相关人员便增加到了将近两百人，即便是后勤完全由齐鸿一手操办解决，要安排落实的事情也繁杂无比，千头万绪。夏晟远此前从来没协调和指挥过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工作面同时开展工作，简直焦头烂额分身乏术。X6xwC
关键是，因为标准化在这个世界并不普及，这个地方能看得懂图纸，知道怎么照图施工的并不多，除了张雪和少数几个悟性特别高的学生，大部分参与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工作任务完全不理解，要么就不停地来问他，让他不得不一直站在旁边指挥讲解监督；要么就自以为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最后不得不拆掉重来；要么，就磨磨蹭蹭消极怠工，混一天算一天。X6xwC
犯人们工作意愿极低，一有机会就偷奸耍滑甚至故意搞破坏，只有拿着枪的士兵和军官能指挥得动他们，即便是夏晟远和张雪也没法让他们行动起来。X6xwC
但军官和士兵们早已经习惯了放羊式的管理方式，根本就不愿意一天到晚守在工地旁边监督犯人们工作。他们一开始还给夏晟远和张雪面子，但在这样的劳动强度之下没几天就开始怨声载道心生不满，甚至私下鼓动犯人消极怠工。张雪去找了齐鸿好几次，但效果并不理想，因为齐鸿也不愿意来盯着自己的部下，每天最多能出现一两次。X6xwC
而钟山铁矿的技术人员们则大多处于看热闹的状态，推一下动一下，不推不动，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也绝不会主动帮忙解决任何问题。X6xwC
除了夏晟远自己和张雪，只有夏晟远的学生们有足够的意愿去工作，经过几个月的学习，他们对夏晟远的意图也最能理解，执行得最好，但军官和技术人员们却看不起他们，既不愿按照他们说的做，又不肯放手让他们指挥，原本和他们处于同一个阶层的士兵们也多半是因为嫉妒而故意给他们使绊子，双方的矛盾一天比一天大。龙越有一次差点就和一名军官打起来，按照苏瑾的说法，再这样下去，双方打个头破血流只是时间问题。X6xwC1
“我们没有人事权也没有财权，既不能给予他们奖励，也无法惩罚他们，出于保密需要又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而他们也不想从你们这里学到什么。关键是，这件事情做好了功劳也不是他们的，这样的结果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多半也从来没有按照这样的强度和标准工作过，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说实话已经不错了。”面对沮丧而又愤怒的夏晟远和张雪，苏瑾却很冷静。X6xwC1
“邱司令并没有要求你们什么时候完成，你们俩没有必要非要几个月出成果。半年，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完成，才符合正常规律。我相信邱司令他一定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不然，他肯定会有相应的安排。你们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给学生们太大的压力。”X6xwC
“你的心态可真是……”夏晟远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瑾说的这些道理他其实都懂，可一旦身处其中，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困扰着，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就很难像她这样冷静地进行思考，也很难再以理论上最优的手段去行动。X6xwC
苏瑾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摇摇头。“我能理解你们俩的想法，之前我编那本《卫生常识》的时候也是这种状态，我们都是一旦投入就会不知不觉给自己不断增加压力，不断提高要求的人。但你们要做的事情太过于复杂，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因素太多，不可能一蹴而就，你们必须学会放松心态，必须学会忍受和接受现实。”X6xwC
“而且，别忘了你真正的目的。”她压低声音地对夏晟远说道。“你的目的并不是用最短的时间替他生产出弹药！而是积累经验、技能和知识，借这个机会培养出符合你需要的人才！”X6xwC
夏晟远楞了一下。是啊，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忘记了这一点？X6xwC
他握紧了她的手，刚刚想要张口，张雪却抢先说道：“但是，那些边民等不了那么久啊！我们在这里每拖一天，他们就要多面临一天危险！”X6xwC
夏晟远不知道该怎么点醒她，苏瑾却说道：“邱司令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把要塞库存的弹药拨给他们了。只要你们能在安澜城发现之前生产出合格的子~弹，就能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X6xwC
“啊？”张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那时间也很紧迫啊，万一安澜城来的那些人发现了库存的缺口，而我们又没有及时补上缺口，那邱伯伯不就背黑锅了吗？”X6xwC
“相信我，他一定会有办法应付的。”苏瑾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一定有他的办法。你们现在要做的，是保证安全和质量，保证工厂能够持续可靠地运行起来，而不是疲于奔命，强行把它建成。你们不是告诉过我，这些东西很危险？如果在匆忙之间出现了什么疏忽，导致事故，那后果不是更糟糕更严重？”X6xwC
“你说的也没错……”张雪还是不甘心，她继续寻找着为自己和夏晟远辩解的理由，但夏晟远已经被苏瑾说服了。X6xwC
“我来调整进度计划。”他对张雪摇了摇头。“苏瑾说得对，这种事情急不得，也没法急。我们没法违背客观规律，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X6xwC
“我们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基础设施的建设，更加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就实现小规模生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张雪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简直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学生们还没有能力独自完成某一项工作，必须由我们指导和带领，而我们不可能同时做几件事情。我们可以先把提纯的事情做起来，然后开始试着调制火药，这是制造弹药最根本的东西，也是我们能够而且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然后，我们考虑底~火的生产，因为如果这个解决不了，那我们就用不上弹壳，而是要研究燧发装置，后面的工序就完全不同了。”X6xw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