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名为“安山”的重载飞艇缓缓地升起，人们便开始做各自的事情。kXZu1
这种景象不知道已经发生过多少次，这艘缓慢而又巨大的飞艇起码要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彻底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谁也不会有耐心目送它离开。kXZu1
事实上，在新远镇，现在即便是最有活力的孩子现在也不会再对飞艇感到兴奋，因为它们已经是这个小镇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变得习以为常了。kXZu1
“去吃烤肉？”早已经下班，只是顺路过来看热闹的龙越对还在发出感慨的刘异龙问道。“顺便喝一杯？”kXZu13
“算了吧，你明明知道规程，这些东西得马上入库。”刘异龙升了个懒腰，摇摇头说道。“再说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当班。”kXZu1
“成天就是规程规程，你们这些人的人生真是无趣啊！”龙越叹了一口气说道，随后又抱怨起来。“这个破地方，酒吧里连个舞女都没有……”kXZu1
“这句话留神别让夏先生听到。”刘异龙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老老实实找个女人结婚吧，你也老大不小了。”kXZu1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无趣了，再说了，你不是跟我一样大吗？你都没结婚，有脸催我？”龙越摇摇头，抬起手随意地摆动了一下算是告别，离开位于工坊区中心的简易空港向工厂区的正门走去。而刘异龙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同时指挥帮工们把刚刚从飞艇上卸下来的货物放上夏晟远设计的平台车，准备拖到仓库那边去。kXZu1
因为空港有龙门架和手拉葫芦，而且这些货物都包装得很好，这个工作一点儿也不费力。事实上，夏晟远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减轻人们的工作量，以至于，很多人觉得他这个厂子里的许多工作就算是女人和孩子都能完成。kXZu1
工人们一边轻松地聊着天一边工作，讨论着晚上的晚餐和今晚学校小剧场将要演出的节目。刘异龙也不管他们，他可不是李乐山，只要不影响工作，他非但不会阻止他们聊天，有时候甚至自己也会加入进去。kXZu1
和厂房一样，仓库是用红砖砌成的，顶上铺瓦，用粗大的圆木做成的货架整齐地排列在仓库中，中间则是专门留出来给平台车的通道。整个库区的地面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都用水泥进行了硬化，平台车推行起来很顺当。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奢侈，不过实际运行下来，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夏晟远的选择是对的。kXZu11
事实上，花费了四个月建成的厂房和仓库比镇上大部分人家简陋的木头房子都要好得多，在完成了厂房的初步建设之后，砖瓦厂和水泥厂夏晟远都已经以成本价卖给了镇民，估计用不了多久，镇上就会开始一大波重建房屋的热潮。kXZu1
负责管理仓库的是几个老人，他们中有夏晟远学生的父亲，当然也有原本的镇民，都是公认做事负责而又认真的人，在履行了登记手续，检查确认没有携带火种之类的东西之后他们才获准进入仓库，然后，在当值的库管员的监督下把货物分类放置到货架上，出门时又进行了例行检查，确认没有私藏物品之后才算是完成了最后的手续。kXZu1
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这些做法太过于刻板教条，而且明显是对人的不尊重和不信任，不过持续运作下来，包括夏晟远本人在内都一直接受这套检查，习以为常之后，就没人再抱怨了。kXZu1
“刘工，我们先走了啊！”工人们按照规程把车子推回车棚放在指定的位置，清洗干净，便向刘异龙道别，沿着之前龙越走的那条路向厂子的大门走去。kXZu1
整个厂区周围都已经围了一圈两米多高的木墙，只有两个出口。厂区内只种了低矮的灌木用来做绿化，站在厂区中心的那幢三层办公楼顶上就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区域的情况，护厂队的总部也设在那个地方。kXZu1
作为夏晟远最主要的助手之一，刘异龙对于这个地方早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抬头看了看办公楼二层西侧那间屋子，窗开着，这说明夏晟远应该还在那里工作，于是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去找他汇报一下货物的情况，然后再回宿舍洗澡，到食堂吃饭。kXZu1
工人们之前谈论的新话剧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无非就是附属学校那些精力过剩的半大孩子按照校长苏瑾给他们讲的故事编排出来的东西，如果他也有孩子，那他或许会像这些工人们一样每天晚上吃完饭都去看他们名为表演实为彩排的节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那里还有灯火，可以顺便聊聊天看看报纸看看书做点手工活之类的。kXZu1
但他没有。不但没有孩子，就连未婚妻都还没有着落，而他暂时也还没有结婚的念头，为此，甚至连家都没回，只是让人帮忙捎带了几次东西回去。kXZu1
要是父母别那么急着抱孙子，他其实很愿意像好几个人做的那样，把父母接到新远镇来。kXZu1
这个地方虽然距离张江更远，但他们本来也很少会离开故乡的那个小镇。在新远镇，各方各面的条件肯定要比故乡强得多，他也能尽尽孝心，让父母过上轻松一些的日子。kXZu1
他沿着楼梯右侧走上二楼，这同样是夏晟远定下的规程，事实证明，这样做上下楼梯的效率更高。kXZu1
但对于龙越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做法简直有点太过火了，只要是在厂区之内，大部分行动都有规程，都要按规程行事。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绝大部分规定都有道理，而且是夏晟远带着他们一起讨论制定出来的，但他就是无法忍受这种刻板的生活，宁愿不住厂区内免费的单身宿舍，花钱到镇上去住条件更差的旅店。kXZu1
“起码在那里没人管你怎么喘气，怎么睡觉。”他的话里多少带着一点斗气的意味，而他也不止一次地抱怨过，原以为他们离开钟山铁矿就获得了自由，但这个地方却比钟山铁矿管得更宽，更严，更像是一座监狱，简直就是从泥潭跳进了火坑。kXZu1
“对于工业生产来说，自由散漫的后果必定事故，不是质量事故，就是安全事故。我没法管别人怎么做，但在我建立的工厂，我一定不会放松管理。我希望你们将来自己建立的工厂也同样如此。因为这不但是对工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kXZu1
夏晟远的这句话多少有点绝对，不过在他严格管理下的新远镇的工厂自一个月前正式启动到现在还没出过任何事，而钟山那边在他们离开之后却已经接二连三地有人受伤，甚至不得不临时用飞艇把苏瑾和雅兰接去抢救，或许可以印证他的这种说法。kXZu1
“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kXZu11
楼梯间正面的墙壁上这两行字让刘异龙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但他马上干咳了一下，几步跨到二楼，向夏晟远的办公室走去。kXZu1
夏晟远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走廊两侧分别是“财务部”、“安全监察部”、“总务后勤部”和“设计部”的办公室，门全都开着。刘异龙自己负责的“生产技术部”办公室在一楼，占据了几乎整个楼层，也是人手最多的部门。上楼前他还顺路去看过，人已经都下班离开了。kXZu1
李乐山还在安监部的办公室里和自己的下属说着什么，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刘异龙经过的时候，他稍稍抬了一下头，于是两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kXZu1
财务部的人还在埋头于文件，马上就是月底，他们应该是在准备月度结算和薪水的事情。kXZu1
总务部的人则在发呆。这个部门事情繁杂却没什么技术含量，夏晟远一个自己的学生都没安排，而是找了几个老实肯干的中年人来负责，准备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个出来当主任。所以几个人都在挣表现，只要其他部门的人没走，他们肯定也都会留到最后一刻。如果有人加班，他们一会儿应该会主动到食堂去帮他们把饭菜弄过来。kXZu1
刘异龙最后经过设计部，门开着，却没有人，不过他已经听到张雪的声音照例从夏晟远的办公室里传出来，于是微微地摇了摇头。kXZu1
“拾草器的原理我现在是搞懂了，但是，自动打捆到底要怎么实现？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kXZu1
“我也只是知道原理，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夏晟远明显地叹了一大口气。“张雪，你不能总是一有困难就来找我讨论，这应该是你们设计部的工作内容啊！”kXZu1
“但是……他们的知识储备和理论水平都太差了，和他们讨论完全是浪费时间。再说了，这东西我自己都不明白，他们就更加不明白了。一群不明白的人在一起瞎吹，能有什么结果？”kXZu1
“给你的这几个人都是最聪明最有想法也最肯钻研的，他们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学习，只要你肯教他们，他们总会成长起来的。你总是把他们放到一边不用，那他们一辈子也没法独立设计出任何东西。”夏晟远无奈地说道。“要么，你们先把自动割草打捆机的事情放一放，内部开个会讨论一下，看看大家都有些什么想法。不管你们设计出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kXZu1
刘异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打断他们的谈话，但夏晟远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道：“刘异龙？有事找我？你进来吧。”kXZu1
刘异龙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张雪有点不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kXZu17
“张雪你先去休息吧，明天照我说的组织你的人开个会，看看他们的想法，好不好？”kXZu1
等她走出房间，刘异龙可以明显感觉夏晟远松了一大口气。kXZu1
“就是说一下今天到货的情况。”刘异龙心情复杂地看着夏晟远，不知道他究竟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kXZu11
“这一批零件到了之后，磨床的部件就齐了。”刘异龙把之前抄录的清单递给他，同时汇报道。“明天一早我就带大家把机器拼装起来。”kXZu1
“辛苦你了。”夏晟远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的任务是把产能恢复上去，这几个月产量一直受影响，他们虽然都没说，但心里肯定早就有想法了。等到产量和质量都稳定下来，我们再来着手铁矿的事情。对了，这个月的绩效考核出来了吗？”kXZu1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会儿，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没有电的情况下，使用油灯既不经济也不安全，对于视力的损害也很大，夏晟远起身开始到还在加班的办公室，了解了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便让他们先回去，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总务部的那几个人也忙着出来帮忙两边说着好话，所有人终于都离开了办公楼。kXZu1
人群在小广场分开，镇民出身的都往厂区大门那边走，而其他人则向宿舍区走去。kXZu1
小镇里已经亮起了灯火，远远地看上去，给人一种灯火阑珊的繁华感。比起四个月前他们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偏僻的小镇可以说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除了整体规模还太小，几乎已经和刘异龙记忆中边地的中型城市差不多了。kXZu1
学生们终于放松了心情，在夏晟远身边谈论起一些轻松的事情，不过，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一年多，生活几乎都已经被与工坊、技术和生产的事情占满，即便是聊天，也总是在聊与这些事情相关的东西。kXZu1
也许应该把篮球、羽毛球之类的东西“发明”出来，丰富一下他们的业余生活？kXZu11
“夏先生！”这时候，楼顶护厂队的办公室，却有人突然跑到天台上大声地对他们叫道。“张江的紧急电报！加密的！”kXZu11
“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夏晟远转身向办公楼走去。“你们先去吃饭。刘异龙，告诉苏瑾和张雪她们不用等我，替我留一份就行。我译好了电报马上就过去。”kXZu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