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元常给了新远镇一台“报废”的电报机，约定了一个很少会有人使用的频段，但为了保险起见，电文依然使用与联盟官方不同的密码。41u19
他们使用的是最原始的编码方式，双方约定了以某本书作为密码本，然后，这本书分别存放在参谋总长和夏晟远的手中，由他们亲自转码翻译，即便是电报员也不知道这些密码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内容。41u19
“安澜已知飞艇一事，责令我方限期查禁，保持警惕。”41u19
他默默地复述了一遍，便把翻译出来的电文和原件一起放在油灯的火焰上，看着它们化为灰烬。41u19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甚至觉得安澜城的反应来得太慢了一些。41u19
虽然已经注意每次入港都选在黑夜当中，但“远古巨龙”问世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即便是再怎么小心，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目击者。它与联盟现有的任何一种飞艇都截然不同的外形和飞行方式必然会引起人们的关注，按照道理来说，早就应该有人把这个消息报告到了安澜城才对。41u19
明面上让张江军方查禁这些飞艇，实际上安排另一组人来进行秘密调查？41u19
这样做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如果没有本地有力人士的支持，飞艇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空中，而且不止一艘？安澜城的高层们只要不是笨蛋就肯定能够想到这一点。所以，限期查禁的命令，与其说是对飞艇的威胁，倒不如说是对张江军方的警告和考验。41u19
夏晟远不由得有些好奇。从“保持警惕”四个字不难看出，起码在当前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既不准备与安澜城翻脸，也不会限制GPZ和夏晟远的行动。41u19
邱元常还是想等着看安澜城的反应强度，或者是试探他们的底线吗？41u19
他提笔用密码写了一份同样简短的回信：“已知悉，保持联系。”41u19
这封电报发出去之后，他马上又用另一份密码写了一封电报，让电报员发给老白，请他尽快安排时间过来面谈。41u19
“夏先生？”虽然不知道电报的具体内容，但夏晟远的表情已经让护厂队的队员们兴奋了起来。41u19
“没什么大事，大家别一惊一乍的。”夏晟远笑着摇摇头，把护厂队的负责人单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41u19
“安澜城已经知道了飞艇的事情，但应该还不知道它的产地，也不知道我们这个镇子的存在。这段时间加强一下对外围的巡视，如果有陌生人在周围出动，或者是有不明身份的飞艇在周围出现，就马上通知我！但事情别搞得太大，别制造恐慌气氛！”41u19
“我明白了。”护厂队的负责人陈逸点点头。“以演习的名义行动，你觉得怎么样？”41u19
“可以。”夏晟远点点头。“让你哥哥也留意一下，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动静。注意一下，看看大家的想法和私下的舆论。”41u19
他是新远镇治安官陈海的弟弟，不过之前并没有在新远镇居住，而是在张江做冒险者。护厂队组建时，夏晟远希望王石能来担任这个职务，却遭到了拒绝，不过王石推荐了陈逸来代替自己，而夏晟远请参谋总长调查了他的冒险者记录，再次确认了他的品格和能力之后，也认可了这个人选。几个月合作下来，他已经获得了夏晟远的认同，正式把他吸纳成为自己体系的一员，还给了他一点儿股份。41u19
两兄弟已经把父母接到了新远镇，陈逸的老婆孩子也一起搬了过来，这样的表现足以让夏晟远把他们都视为自己人。41u19
随着人们不断地从工厂这里获得收入，陈海的酒吧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收益甚至不亚于段伟的伐木场。不过对于夏晟远来说，他那里最大的价值是可以听到人们酒后吐露出来的各种言论，一方面是可以第一时间掌握人们的想法，及时对厂里的规章制度和运作方式进行调整，另一方面，也可以有针对性地做一些引导，消除误解和不满。41u19
再加上酒吧本来就有的消遣和排解压力的功用，对于他的厂子来说，那个酒吧可以算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41u19
陈逸走后，夏晟远在办公室里又独自坐了一会儿，才灭了灯，一个人走向宿舍区。41u19
几个护厂队的队员带着羽龙从路上走过，两条羽龙张牙舞爪地对他嘶叫着，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来，被队员们死死地拉住：“笨蛋！见了多少次都记不住！那是老板！”41u191
“辛苦了。”夏晟远点点头对他们说道，继续沿着道路向前。41u19
食堂的灯已经灭了，不过后面的大浴室和宿舍区却灯火敞亮，几个他的学生正在灯下打牌，也有在看书，在练习乐器，在闲聊的，不过人并不多。将近一半学生在这几个月里都已经订了婚，或者是把父母接到了新远镇，不在单身宿舍住了。41u191
“夏先生？”好几个人看到他之后都马上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41u19
“没什么大事。”夏晟远笑着摇摇头。“安澜城那边已经知道了重载飞艇的事情，不过还没什么具体的行动，要塞那边提醒我们注意一下这个事情。”41u19
所有人其实都知道他们在做的事情是在与安澜城对抗，不管是燧发火枪、火药，还是蒸汽机、各种各样的机械，无一不是安澜城严禁的东西。但身为边地的居民，他们对于安澜城的畏惧和服从心理并不强，甚至于，因为世世代代受到安澜城的压制和经济掠夺，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自己正在进行正义的复仇这样的念头。41u19
不过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的要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41u19
“应该不会，起码现在肯定不会。”夏晟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张江要塞那边比我们还紧张，他们从厂里获取的利益那么多，又参与了这么多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服软就范的。再说了，还有GPZ顶在前面，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41u19
他的话让学生们都轻松了起来，好几个人取笑起了那个发问的学生，让他有点恼羞成怒。41u19
“这个事情到这里就终止了。”夏晟远说道。“你们别告诉工人和镇上的人，他们的见识没那么多，很容易就会胡思乱想。要是搞出事故或者是引发混乱，你们几个都给我想清楚后果！”41u19
“不会不会！”学生们马上答道。“保密规程我们都清楚，夏先生你放心吧！”41u19
这时候，苏瑾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学生们于是起哄地笑了起来，从夏晟远身边散开了。41u19
“今天病人多吗？学校那边怎么样？”夏晟远习惯性地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41u19
“都很好，没什么大事。”苏瑾答道，把他迎进门，给他抬来热水洗脸洗手。“饿了吧？”41u19
“愚公移山。”苏瑾点点头。“不过他们自己加了好多内容，整整要演半个小时。不告诉你的话，你大概看不出是这个故事。”41u19
这反倒勾起了夏晟远的兴趣，不过想想自己的事情那么多，他又熄了这个念头。41u19
饭菜都用热水温着，抬过来就能吃，夏晟远一边吃，一边和苏瑾说起今天厂里的大小事情，苏瑾也说些诊所和学校发生的趣事。41u19
“真的不会有事吗？”当夏晟远吃完饭，苏瑾才像是不经意地问道。41u19
夏晟远楞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放心，不会有事的。”41u19
但第二天一早老白就乘流星号赶了过来，这让他还是吃了一惊，情况有什么变化了？41u19
“接到要塞那边的警告之后，我们连夜排查了一下，发现了不少可疑的人，不但在张江有，在其他地方也出现过。”老白看上去有点焦躁不安。41u19
“这种时候邱元常肯定不会见他，但应该会安排什么人和他秘密地接触一下，了解一下你们掌握的情况。”夏晟远猜测道。41u19
“你说邱元常他们？”夏晟远摇摇头。“我觉得他们现阶段肯定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大的可能性就装作不知道这些事情，或者是假装调查一下。现在的关键是你们，你们准备怎么办？”41u19
“时间太紧了。”老白说道。“我们还没有做出决定。”41u19
“你们没有提前做过预案吗？”夏晟远有些吃惊，现在的情况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必然发生的事情，难道GPZ麻木到连这种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41u19
“做过，但大家现在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有人觉得之前做的预案不可靠，应该根据最新的情况进行调整。”老白叹了一口气。41u19
“再不可靠的预案也肯定比没有好啊！”夏晟远无奈地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GPZ的具体情况，只是从严春龙那里多多少少了解到一点他们的事情。而现在，他才从老白这里知道他们背后的不安。41u19
通过走私钢铁制品、燧发火枪和弹药，再加上他们原本就在做的皮货行业的垄断经营，GPZ在短短的时间内积累了大量财富，组织飞速发展，重载飞艇的加入则让这种发展如虎添翼。但他们内部群龙无首的情况却没有得到改变，反而因为高速发展的势头而被掩盖，甚至变得更加严重了。41u19
GPZ的组织已经发展到了张江之外的地区，很多GPZ 的分部距离张江都有十几天的路程，邱元常能“报废”一两台电报机给他们使用，但更多的他也变不出来。于是，大部分通信还是只能通过信使。41u19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严春龙那艘存在严重缺陷的“流星号”才会依然被投入使用，专门用来传递信息和少量运送人员。41u19
但一艘“流星号”肯定无法覆盖所有地区，为了抓住发展的黄金机遇，他们不得不赋予一线人员很大的自主权，把不触及原则和底线的问题交给他们去决断。41u19
这个决定也是GPZ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原本就分散的权限变得更加分散，名义上，李戌和老白他们几个高纪华的学生还是GPZ的最高决策层，但事实上，已经有很多分部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利益自行其是，根本就不听从他们的指挥。或者，是当总部的命令与他们的想法一致，当他们需要来自总部的支援和资源时听话，当总部的命令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当他们已经从总部拿到想要的东西时，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拒不执行总部的决策。41u19
老白他们几个人就像是被人扶上了性格暴烈的骏马，快速地沿着赛道向前。人们都在为他们取得的成绩欢呼，但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胯下的烈马根本就不是在他们的操控下奔跑，而他们甚至不敢过分地给它刺激，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骑手和马一起摔死，甚至是马把他们这些骑手摔死，自己继续往前跑。41u19
“你曾经警告过我们。”老白的脸上满是苦涩。“但发展的势头太好，我们都没能抵抗住诱惑。等到问题暴露出来，那些分部早已经失去控制了。”41u19
夏晟远只能沉默，在长久的思考之后，他对老白说道：“其实安澜城的关注既可以说是危机，也可以说是机遇。关键是，你们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41u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