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指挥的分部还能算是你们的部下吗？”夏晟远问道。“如果是在战场上，不听指挥的士兵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41Y9Z
“不，是就地枪决。”夏晟远摇摇头。“所以，为什么你们不干脆利用这个机会，利用来自安澜城的压力，把所有分部好好地梳理整顿一下？”41Y9Z
“事情没那么简单。”老白缓缓地摇了摇头。“被派去建立分部的都是骨干，都是我们的伙伴，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是从一开始……”41Y9Z
夏晟远不得不打断了他：“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会简单，但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了，那你们还建立GPZ干什么？好好地待在家里，与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不好吗？你们要做的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那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们连这一点都还看不清楚？从个人的关系出发，他们也许和你们都有不错的关系，但当他们开始不听指挥，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自行其是，那他们就已经首先放弃了原有的身份，变成了你们的对手。”41Y9Z
“但我们就是对的吗？如果我们错了，他们才是正确的呢？如果我们以总部的名义强行逼迫他们接受我们几个人的意志，如果不接受就把他们视为敌人，那我们和安澜城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为了杀掉恶龙，我们自己先变成怪兽？”41Y9Z8
夏晟远无奈地看着老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GPZ会始终如同一团散沙了。41Y9Z
某种意义上，老白是个真正的好人，这或许正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把他推到这个位置的最大理由，但也正是因为他这种人的存在并且身居高位，才毁掉了这个组织成功的希望。41Y9Z
他只适合做一个副手，一个用来调和各部门不满，执行上级意志的助手，让他来做决定，无论对组织还是对他个人都是悲剧。41Y9Z
“组织中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表达自己意见和批评上级的权力，组织也必须有强力的手段来确保每个成员都有机会和途径来实施自己的权力。但这种权力必须限制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有特定的程序。一旦组织作出决定，哪怕心里依然觉得这是错误的，也必须坚决执行，否则，这个组织就没有成功的希望。”41Y9Z
“那也必须要通过组织程序来决定是否改变，而不是由这个人擅自作出决定。”夏晟远毫不犹豫地答道。“由组织按照程序作出的决策，必定会有充分的权衡和考虑，而不是一时的冲动。我们姑且不说集体智慧比起个人犯错的概率，这样的决策哪怕是错误的，也必定会有一定的道理，坚决地执行下去也有可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相反，如果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对的，并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那究竟谁才是对的？即便里面真的有人是正确的，那他也必定是极少数。个别人的行动不可能扭转整个组织的错误，只会让其他人犯错的后果更加严重，最终迎来整体失败的恶果。”41Y9Z2
“机遇从来都与危机并存。GPZ的混乱已经持续太久了，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利用来自安澜城的压力确立起一个有威信的决策机构，或者是拿出一个能够让大多数人接受的更有效率的组织模式，那这场危机就太值了。邱元常他们的目的是用你们去试探安澜城的反应和底线，但为什么你们不能反过来让他们不得不涉足这场角逐？”41Y9Z
“这会激怒邱元常，我们不能承担这样做的代价，否则，我们早就这么做了。”41Y9Z
“粗暴行事当然会激怒他们，但周密计划，审慎实施，严格保密就不会。”夏晟远说道。“而且，以你们现在的状态，你怎么知道你们那些不受控制的分部不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如果他们认为这才是正确的，不管不顾地一定要这么做，你们有办法阻止他们吗？”41Y9Z
“你们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受控制的同伴，很多时候比强大的敌人还要可怕。”夏晟远叹息着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被捕，把你们的营地和产业全部供出来呢？你们派去组建分布的全都是骨干，他们一定知道你们大部分营地的位置吧？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这些人召回来？这是你们改正错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还保持现在的作风，那现在这种虚假的繁荣多半就是GPZ能够达到的顶峰了。”41Y9Z
老白连午饭都没吃便又匆匆离去，夏晟远看着流星号消失在远处的山脉背后，心情十分沉重。41Y9Z
如果来的是李戌，他或许还能给出更多建议。李戌远比老白有魄力得多，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个比老白合格得多的领袖人选。但遗憾的是，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在GPZ中的人缘和威信还不如老白。41Y9Z
如果高纪华能够站出来支持李戌，或者是愿意站在李戌背后做一个橡皮图章，GPZ一定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但是，一想到那个宁愿那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面对面时还喜欢以文字交谈的学究，他就不得不放弃了这样的念头。41Y9Z1
就在他和老白密谈的时候，刘异龙他们已经开始拼装磨床，随后不久，工厂所需的所有机床便全部到位，钟山的生产出了燧发枪之外，也全部正式转移到了新远镇。41Y9Z
钢胚每天四趟地从钟山铁矿那边用“安山”号和“泰山”号重载飞艇运送过来，加工好的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机器又通过它们运送到钟山铁矿，再用火车运到张江去。41Y9Z
夏晟远一开始觉得要塞那边或许会把产品暂时积存在钟山铁矿，等到风头过去再发运，但飞艇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所有产品都依然正常运输出去，并没有任何改变。41Y9Z
新远镇周围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出现，当然也没有陌生的飞艇出现在附近的空域，只是每隔两天就能看到张江要塞的巡逻空艇远远地沿着天穹划过。41Y9Z
“杞人忧天了？”夏晟远自己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这样安慰自己，但他知道，执委会家族不可能放任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因为这将导致他们对于知识和技术的控制全面失控，也将导致他们的特权崩塌。41Y9Z
他们的反应来的越慢，说明他们进行的准备越充分，而随后而来的风暴也将更强烈。41Y9Z
但他的消息来源太过于蔽塞，除了要塞和GPZ的电报，就是“安山”号和“泰山”号每天带来的报纸，以及在新远镇唯一可以收到的那个专门针对边地群众的广播频道，而这些渠道全都无法给他想要的信息。41Y9Z
在完成了磨合，确定了新的生产工艺和流程之后，五零式蒸汽机的产量提高到了每个月十二台，虽然每台机器的生产周期依然是十三天，但他们却可以同时生产三台机器，进行热处理的时候也能着手生产新的零件。41Y9Z
月中的时候，严春龙乘坐一艘重载飞艇来一次性提走六台蒸汽机，从他那里，夏晟远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新的内容。41Y9Z
GPZ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要求各地分部的负责人全部参加，为此“流星号”连续跑了好几天，但还是有几个地方的负责人以种种理由推脱，没有赶来参加会议。41Y9Z
严春龙没有资格参与会议，也不知道会议的具体内容，他只知道，在那次会议之后，李戌在GPZ内部的发言权大大增加，也有好几个负责人没有再回到自己的辖区，而是留在了张江。他们原本负责的地区改由其他人负责，而他们则忙于搬迁飞艇工厂，并把在GZP控制下的商行和皮货工坊低价出售了出去。41Y9Z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这个月起码能有四艘远古巨龙启航。”严春龙有些遗憾似的说道。41Y9Z
其实他受到的影响远比夏晟远要小得多，对于他的飞艇工坊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熟练的工人，然后便是处理好的气囊材料，只要有足够大的房子和可以用来停放飞艇的空地，生产马上就能恢复。41Y9Z
“GPZ准备退出皮货行业了？”他的话却让夏晟远非常惊讶。41Y9Z
“骗人而已。”严春龙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房间里本来也只有他们两个。“我听说购买商行和皮货工坊的那几个买家还是GPZ的人，只不过绕了几个圈子，什么交叉持股之类的，让人不那么容易追查而已。”41Y9Z
夏晟远点点头，这样的手段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已经很不错了。41Y9Z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么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严春龙听到，即便他已经算是这些事情当中最重要的参与者，GPZ内部的保密措施还是太糟糕了。41Y9Z
“飞我们这里的飞艇应该没有新人吧？”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每个月三到四艘新的重载飞艇投运，GPZ不可能有这么多合格的人手，必然要招募新人，这些人里会不会有安澜城的暗探？41Y9Z
“你放心！”严春龙愣了一下，随即拍着胸脯说道。“跑你们这条线的人都是单独的，不和其他人接触。李戌专门找我说过这个事情，现在每艘飞艇跑的线路都是固定的，人员也固定，而且也不准留航线图了。即便出什么事，他们也只知道自己那条线路上有些什么镇子。再说了，新招募的艇长和大副都是要塞退下来的空艇兵，配上GPZ内部挑选出来的人，不会有奸细的。”41Y9Z
夏晟远还是无法完全放心，但这件事情他除了提醒，也没有更多可做的。41Y9Z
“现在你们已经有十来艘远古巨龙了吧？GPZ的运量这么大了吗？”41Y9Z
“内部运量已经足够了。”严春龙突然兴奋了起来。“忘了告诉你，现在正准备按照你之前的建议成立货运公司！GPZ自己没出面，找了一个挺有威望的商人牵头。前期准备采购六艘远古巨龙，把要塞东面那些镇子拿过来，如果情况好，GPZ的那些飞艇也准备全部交到这个公司来运作。二十几艘飞艇，足够把张江所有的小镇都包圆了！”41Y9Z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夏晟远的预料，分拆皮货商行和工坊，把它们的真实控制权隐藏在复杂的交叉持股后面，这还可以说是为了规避风险。但飞艇本身就是把安澜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的元凶，不管怎么处理，都肯定是禁查的对象。41Y9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