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奈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麻烦。所以，当确认自己没有被跟踪之后，她的身心就放松了下来。41gg2
她扛着沉重的骨剑，身体依靠本能走路，犹如一只蹒跚的僵尸。41gg2
思绪沉浸在空白的过去之中，意识也变得同样空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有注意前方的景象，宛如随波逐流的浮萍。41gg2
但，龙的本能非常可靠，即便放空了大脑，即便回去的速度比战斗和对话加起来都要多得多，她还是走回到纱织和橙子所在的地方。41gg2
“呜……呜哇！这……这把剑！明奈，这是怎么回事啊！”41gg2
纱织的声音，让明奈的瞳孔猛地一缩，彻底清醒了过来。41gg2
短暂的停顿后，明奈终于像正常人那样，快步走到纱织的面前。41gg2
一边走着，她一边把骨剑提起，像是炫耀一般，对纱织说：41gg2
“看起来是不错……但是！这把剑也太大、太离谱了吧！”41gg2
“哦，这个啊……在我的所有武备之中，这个武器算是比较小的了。”41gg2
明奈特意看了眼橙子。橙子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41gg2
于是，她又把剑重新抗在了肩上，以一种略带笑意的语气温柔地问：41gg2
“肯定是不会骗我的啦。可是……可是……很难相信有人能挥动这把剑。就算是那些电影和漫画中，也都是用的现实中正常的武器。”41gg2
“原因很简单。我的力量更强，我的速度更快，我的反应速度足以碾压我的所有敌人。所以，我的武器就必须更大、更重。至于那些电影和漫画，就和他们的表现力始终不可能超过人类认知一样，是一种艺术上的限制。”41gg2
这只是明奈的一种说辞，是她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得出的结论。41gg2
无铭用的是比较短的双刀，记忆中的两仪式也是用匕首和太刀。当他们还是普通人的时候，他们就用这些武器了。当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一点点增长时，这种增长也适应了这些武器，不仅没有障碍，反而更加得心应手。41gg2
另外，武器的轻重也涉及到攻防的螺旋式交替不对称上。当攻大于防时，武器就更加注重于技巧性和准确度。当防大于攻时，武器就变得更大、更沉，以期待在命中时能够突破防御。41gg2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明奈很少以人形的方式战斗。没有了过去带来的惯性，她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与众不同的武器去训练、去战斗。于是，鉴于她自己极强的防御力，她自然倾向于使用巨大、沉重的武器。她在力量、速度、反应都碾压无铭的情况下，依然很难命中，就是这种策略失效的证据。41gg2
但另一方面，明奈一直认为战斗是持续很长时间的，就像中世纪晚期的板甲骑士通常要互殴到精疲力尽一般。她自己倒是没能意识到这个问题。41gg2
不过，这个说辞至少能让纱织接受。这个小调酒师别说是杀人了，就连鸡都没有杀过，对战斗完全没有概念，自然是明奈说什么，她信什么了。41gg2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来现实中是这么回事啊……”41gg2
她正在以明奈给她的理论，来重塑她所看过的漫画和电影。41gg2
大致上就是诸如：超人应不应该用拳头战斗，斩妖除魔的武士如果不用太刀该用怎样的武器，这类怎么样都好的无聊问题。41gg2
橙子推了推自己的无框眼镜。作为一名曾经被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以及曾经的迦勒底所长，她可谓是身经百战、见识颇多了。她压根就没有把明奈的话给听进去，而是从明奈的语气和神态中察觉到了别的东西：41gg2
“相较于阿塔斯的战士呢？”41gg21
“还行吧。算是精英，但也算不上顶级精英。不是很强、也不是很弱的那种。对付普通人自然毫无压力，但对上神，就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了。”41gg2
这让明奈不由得有些失落——无论如何，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被两仪式亲手杀死的少女，而是一个来自于异界的魔龙了。41gg2
她又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留给橙子和纱织一个背影，自顾自地说：41gg2
龙本来就是很任性的生物，这点倒是很符合纱织的认知。41gg2
说好听点，就是道士手中为了调节阴阳五行、吉凶祸福而贴的符箓。41gg2
说难听点，就是纱织之前到处乱贴的小广告，注意的自然会注意。41gg2
数据本身并没有采取多么高明的手段，而是一个简单的二维码。二维码所记录的是一个可复制的文字。文字中记载着一个私有IRC频道地址和用特殊算法加密的频道密码。只要登录进这个频道，即可得知招聘的信息。41gg2
当初纱织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灵子黑客，现在只是复现这一过程。41gg2
将二维码贴在喜陆归商场所对应的灵子建筑上后，明奈点了点头，说：41gg2
正如纱织所言，就算贴二维码的时候，明奈依然在扛着这把骨剑。41gg2
“那个……再怎么说，日本也是一个管制刀具的国家。这样带出去肯定不好把？就算放在酒吧里，酒吧又那么小，又能放到哪里呢？”41gg2
“心脏在跳动，胃和肠在渴求，肌肉在绷紧，灵魂在躁动。我不想放弃这种活着的感觉。”41gg2
“但是，明奈。这里已经不是阿塔斯了。这里的规则和阿塔斯的规则是不一样的。我建议你按照这里的规则做事。”41gg2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明奈把骨剑刺入了地面——准确来说，是刺入了通向龙之宝库的通路。然后，就像脊椎重新被装回躯体中一般，骨剑一连串骨折般清脆的响声，像缓缓沉入沼泽一般回到明奈的宝库中，重新沉睡在它一开始就在的位置上。41gg2
“呼……明奈的这把剑，真的好可怕啊……简直就是一把魔剑！”41gg2
“神的骸骨？是哪个神啊？难道是北欧的神？”纱织又成了好奇宝宝。41gg2
“一个名字已经遗失在过去的城邦神。”明奈平静地说道。“城邦神一般都身兼数个神职，所以他既是战神，又是水神、丰收神和血神。以那个城邦来说，他是毫无疑问的善神——有了他，城邦可以继续存在，胜利唾手可得，人民可以远离饥饿和不幸。但以这个世界人类的标准而言，他是不折不扣的邪神——他每年都需要至少七千个活人作为活祭品，他所定下的法律也无比残酷和严苛，人类在他眼中不过是工具和数字，连牲畜都算算不上，可以被随意地消耗和使用。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他死了。随着他的死，生活在那个城邦的人跑的跑，死的死，随后就被完全废弃了。”41gg2
一直以来，明奈都对纱织刻意隐藏着自己来自于异界的信息。41gg2
倒不是这些信息不能说，而是明奈不想把太多的信息塞给纱织而已。41gg2
纱织太单纯了，也太笨了。越笨的人越是容易想太多。一口气让她知道太多信息，不仅不会让她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会让她更加混乱，从而产生各种误会和偏见。41gg2
而纱织确实想问究竟是哪里的城邦。橙子发现了这点，立刻对两人说：41gg2
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会亲口对明奈说出这些疑惑——前提是这些疑惑还没有被新的疑惑给覆盖的话。41gg2
地面每天都有清洁机器人清扫，可小巷非常潮湿，地面依然很脏。41gg2
式的草屐和白袜依然干净得像是崭新的，没有丝毫泥土的痕迹。41gg2
穿过这个小巷，又穿越几条比较宽阔的马路，老人和式来到了片仓城迹公园。41gg2
公园很干净，可以在路边看到扫地、剪枝的机器人在工作。41gg2
穿过公园的石子路，在一个非常难以察觉的小树林中，式和老人停在了一个用快递盒、硬纸板、热熔胶和塑料线一起搭建的粗糙窝棚之中。窝棚很小，还没有双人床大。窝棚满是透风口，散发这一股让人不适的霉味，甚至能看到虫子在硬纸板连接地面的地方到处乱爬。41gg2
老人打开了窝棚的门。门是用塑料线和小洞和窝棚连接在一起。老人只需要解开塑料线，就能进入。但老人刻意挡住了式的视线，从窝棚里拿出了一个洁白崭新的枕头和一个圆柱形的小塑料盒子，像是珍贵的宝物一般，递给式。41gg2
“喏，小姑娘，这个是枕头，很干净的。要是觉得累了，躺在长椅上，枕着这个枕头，就能睡个好觉。现在九月份，天气还不冷，你也很年轻，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应该没问题。如果觉得蚊子很烦人，就按下这个塑料盒子的正中间。这是一次性蚊香，很好用的，能用一个夏天。只要按下去，一整晚都不会有蚊子打扰你。公园的自来水很干净，渴了去那里喝水就行。厕所也在这不远的地方，按照路标走就能到。我这里还有昨天面包店剩下的一些面包，还有一些快过期的辣酱。你要是不嫌弃，又觉得饿了，我可以给你几片来吃。这些面包都很甜，很好吃的，辣酱也没坏，都是好东西啊！”41gg21
但式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老人的话语中，而是试图透过硬纸板之间的缝隙，看到窝棚内部的情况。41gg2
明明式和这个流浪汉的居所很不搭调，但它确实给式一种非常熟悉、非常怀念、又非常哀伤的感觉，似乎它与大脑中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相关。41gg2
在老人看来，式这是又回到了不说话的状态。所以，老人就把式的沉默当成了别的意思。41gg2
“你不用担心我，小姑娘。我有自己的小窝棚，算是我的家了。只不过，我的窝棚太脏了。你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贵，要是把这么贵的衣服给毁了，我可赔不起，就只能委屈你睡在外边了，真是抱歉啦！”41gg2
随着一阵风的吹动，硬纸盒搭成的“城堡”产生了晃动。41gg2
那些缝隙变得明显了起来，让式得以看清楚窝棚里究竟有什么。41gg2
——是纸片，有碎硬纸板，有干净的卫生纸，有办公用纸，各种各样的纸片，垫起来当做床垫，被揉成团当成被子，成为老人的居所。41gg2
可是，她却想不起来，这个破落的窝棚为什么会如此触动她了。41gg2
“熟悉？这个窝棚是我自己用硬纸板搭的，小姑娘你对这个熟悉？不应该，真的不应该啊？小姑娘你看起来可不像是穷人啊。”41gg2
老人很疑惑。但考虑到这是式记忆复苏的机箱，就赶紧接着问：41gg2
“知道为什么了？那可太好了！那你为什么要去之前的街道啊？”41gg2
流浪汉的生活是孤独的，即便是同样的流浪汉之间，也很少有交流。41gg2
“小姑娘，你别灰心。等到了明天，公园里的大家伙儿都醒了，我去问问他们。说不定他们知道佐久间秋奈是谁。大家都是好人，流浪汉都是好人。就是因为不想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流浪汉才是流浪汉。”41gg2
然后，当第二天天空刚蒙蒙亮，老人就赶紧起来，带着式去了公园的中心。在这个公园中，一共生活着三名流浪汉，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这样艰苦的生活。41gg2
说话的是一个略微发福的、胡子拉碴、穿着灰色破旧衣服的中年男子。41gg2
另一个穿着黑色破旧和服、也有不少胡茬的四十多岁“女性”，则坐在公园长椅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41gg2
老人的话，让中年男子异常不满：“她身上的和服那么好，肯定很有钱吧？还要你问我们借钱？”41gg2
“她……确实没钱。等她回了家，她的家人给了报酬，我一定一百倍还给你们！”老人拍了拍胸脯，严肃地保证说。41gg2
“嗨，谁不知道平野你是个老赖？”中年男子不屑地说道，“给你借钱？你还过嘛你？你不就因为经营典当铺失败，欠了太多的钱，干脆离开了老婆孩子，成了个流浪汉了？”41gg2
“我是换不了。但是，你们看式啊！”说着，老人比划着双手，让两个流浪汉注意式的和服：“你们看式长得多好看！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多好，多新！就她这身衣服，起码值五十万！她能有这么好的衣服穿，还这么漂亮，她家里肯定不缺钱！说不定现在她家里人都快急死了，正在四处找她呢！”41gg2
“……好吧好吧，我这次就信你一回。”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从上衣里侧的口袋里掏出来十枚硬币：“喏，这是一千日元，够了吧？”41gg2
“够了够了！当然够了！那我去去就回来！”说着，老人就赶紧把中年男子的十个硬币放进外套里侧的口袋里，转投对式说：“式，你先呆在这里吧。大家人都很好，这里也很安全的。我去去就回来！”41gg2
“女性”则思考着，试图从记忆里找到“佐久间秋奈”究竟是谁。41gg2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女性”突然灵光一闪，站了起来，兴奋地说：41gg2
“啥？你想起来了？这……老平野难道白去了？网吧的网费可贵了！”41gg2
“我现在想起来了，那个佐久间秋奈，是佐久间财团的创建者！”41gg2
突然，式猛地来到“女性”的面前，双手按住“女性”的肩膀。41gg2
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热切与紧张。41gg2
可是，式却更加激动了。直觉告诉她，“女性”一定知道秋奈在哪儿。41gg2
“可是……可是她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啊？现在肯定是在坟墓里吧？”41gg2
她失魂落魄，几近跌倒，却被“女性”给勉强扶了起来。41gg2
“唉唉！你别哭啊，式！我就随口这么说上一句！你别哭啊！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你先等老平野回来，他肯定能告诉你不一样的答案！网上肯定有佐久间秋奈的信息！而且不止一个！”41gg2
“对啊对啊！”中年男子附和说，“式你看起来也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会去找一个在三十多年前就死掉的人？肯定是同名同姓没错了！我给你打包票，你要找的那个佐久间秋奈啊，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你先别急！先冷静一下，等老平野回来再说，好吗？”41gg2
可是，式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偶。41gg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