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感觉不到心跳的心脏，一直在透着无法抑制的悲伤。lp6fL
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在尝试着逃离。其结果，就连空洞本身，都变成了连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无比暧昧的断层。lp6fL
除了构建空洞的这个躯体，以及空洞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逃离了这里，就像一个人会主动逃离能够带来痛苦的险境一般。lp6fL
于是，无论怎么放空大脑，心中的那份疼痛都永远不会消失。lp6fL
就像，曾经的烙印因为发炎而剧烈地疼痛。只要烙印不消失，这份疼痛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炎症暂时愈合，或者夺走她的意识与存在。lp6fL
就这样，时间在“女性”和中年男子的争吵中，在式空洞的感觉中，一点点地流逝，难以被察觉，也难以被记录。lp6fL
这种微妙的时间流逝感，并没有因为这里是公园而被打断。lp6fL
时代已经改变。这个国家的生育率一直在下降，老龄化程度一直在提高，退休年龄已经被提升到了75岁。lp6fL
本来，老龄化严重的国家，公园应该是相当热闹的地方。但，在科技过于发达后，即便是这个时代的老人，也更希望呆在家里，生活在各种保健电器精心维持的狭小空间中，而不是外出去公园感受自然的风。因此，即便占地面积很大，片仓城迹公园还是鲜有人到来。偌大的一个公园中央，只有式和两个流浪汉而已。lp6fL
但也正托了这个的福，当老人在上午九点钟重新回到这里时，两位流浪汉都注意到了他的身影。lp6fL
式不会遇到危险，式的敌人才会有危险。昨天的那个吸血鬼死掉时燃烧的幽蓝色火焰，老人依然记忆犹新。敢欺负式的人，恐怕会像那个吸血鬼一样，被凭空出现的太刀直接身首异处。lp6fL
“怎么可能！我们哪有那么坏！你好歹也认识我们几年了，我们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lp6fL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啊！”lp6fL
中年男子看了眼“女性”，示意他回答。女性叹了口气，只好解释道：“我刚刚说，那个佐久间秋奈有可能是佐久间财团的创建者，还说她已经死了几十年了。然后式就哭了……也不算哭吧，就是一直在流泪，都快成泪人了。总之，老平野，你赶紧把你查到的东西说一下吧。流泪可是很伤眼睛的事情，要是式流泪流得太久，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病根呢！”lp6fL
“……我查了一下，似乎除了这个佐久间财团的创建者，就没有别的叫佐久间秋奈的人了。”lp6fL
“喂！老平野！你是不是把查信息的时间用来玩游戏了？”中年男子的嗓音很大，吐沫星子朝老人狂喷，震得老人都有些耳鸣了。“我告诉你，老平野，你要是敢这么干，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你信不信？”lp6fL
“我怎么可能会打游戏啊！找不到是有原因的！”老人也瞪着眼睛，大声反驳。lp6fL
“还能有什么原因！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要想找肯定能找到。你说你查不到，肯定是根本就没有查！我真是看错你了，老平野！”lp6fL
“……佐久间本来就是一个很稀有的姓，是正经的平氏后裔。在明治之后，曾出过好几个将军。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这个姓氏没有发展开，人数反而越来越少。而取あきな（akina）这个名字的，自然就少之又少了。而且，佐久间这个姓氏，在互联网上的数据，基本上被那位佐久间财团的创始人给占据了。想要找到其他人的信息，无异于大海捞针啊！”lp6fL
“可那又该怎么办？”“女性”也呆住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或者，我们去找佐久间财团问一问？”lp6fL
“怎么可能，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三个流浪汉而已。人家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更不用说进去问创始人的私事了。”中年男子对“女性”说，“这些年都一直单独生活，从来都没给别人添过麻烦，拜托别人找关系就更不可能了……总之，这条路是没戏，山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lp6fL
“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式不管吧？”“女性”又问。lp6fL
“那个……其实，我确实查到了一下东西……”老人欲言又止。lp6fL
中年男子又狠狠地瞪了眼老人，大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老平野，查到了什么，赶紧说，别废话！”lp6fL
“根据佐久间秋奈的生平，似乎她在某段时间里改名叫做两仪秋奈。当然了，这个只是一个都市传闻，从来没人证实。而式的姓氏，按照她之前对我的，确实就是两仪。所以，我在网上调查了这个家族的事情，还真被我查到了。据一个很老的论坛里的人说，这个家族一开始主要经营地产生意，还可能牵扯到极道方面。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族的信息就完全消失，彻底看不见了，连现在究竟有没有人在世都不清楚。”lp6fL
“什么？那个家族那么神秘，连互联网都查不到吗？”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语气放缓了不少。lp6fL
“是的，就像完全蒸发了一样，连小道消息都没有。这个家族的所有成员，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像是集体消失、或者集体改名了一样。至少从网上，我找不到任何两仪、或者类似发音的家族成员了……实际上，到底存在不存在这个家族，我都有些不敢确认，因为这只是几十年前的人在网上遗留下来的帖子而已，很乱，很没有头绪。更何况，日本的姓氏有很多，但是姓这么一个奇怪姓氏的，我完全都没有听说过。”lp6fL
“互联网失忆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大学的时候学的是计算机，这还是很清楚的。第一代的互联网本来就具有很强的私人性，是由企业主导的。一旦一个视频网站倒闭，或者是主动清理不需要的数据，或者是存储数据的磁盘突然发生了故障，那些没有被备份的数据就完全消失，再也找不回来了。2040年左右，那场经济危让许多大型互联网企业倒闭，诸如脸书、领英这样记录着众多人信息的网站，也都经营不下去，许多人重要的数据都流失了。对于整个互联网而言，那次经济危机，就相当于一次大失忆。两仪家的信息，佐久间秋奈的一部分信息，应该就在那次失忆中永远消失了。”lp6fL9
“这种事情其实一直都在发生。越往前的信息越容易丢失。比如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信息，网上就没剩多少了。反倒是杂志啊、报纸啊之类的刊物，只要没有损坏，就一定完整地记录当时发生的事情。”lp6fL
“但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女性”疑惑地问，“式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这些事情怎么会和现在的式有关系？”lp6fL
“这个……可能还要调查吧。两仪式或许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但一定和她有很大的关联。既然两仪家可能和佐久间秋奈有关系，式又那么急迫地询问佐久间秋奈在哪里，那说明确实有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联系。”lp6fL
“女性”叹了口气，既失落又困扰：“调查啊……那肯定很麻烦吧？”lp6fL
“麻烦是肯定的……但是啊，的确不能放着式不管……”lp6fL
但是，这也确实引发了三人的感慨，让他们齐声叹了口气。lp6fL
“先把式的事情解决了吧。”“女性”看了一眼式，语气柔和了很多。“这孩子年轻，还那么漂亮，家里又有钱，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把她送回去。”lp6fL
“这是摆脱流浪汉生活的好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住了！”说是这么说，但看中年男子的心虚表情，真实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他在畏惧着什么，所以才撇清一切关系，逃到了除了自由一无所有的流浪世界中。“要是能回到正常的社会中去，又有谁会想当流浪汉？都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才不得不这样啊！”lp6fL
“既然如此，那你和山崎一起留在这里照顾式吧。”老人无奈地说道，“式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失忆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如果不看好她，她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一个姑娘家，会很危险。”lp6fL
“这种事情，我和山崎都知道。我们会换班看着式的。”中年男子说，“那么，老平野，你要怎么调查这件事情？”lp6fL
“先去两仪家调查一下。只不过，那个地方在观布子市的郊区，距离这里比较远。我大概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在此期间，式就拜托你们了。”lp6fL
犹豫了一下，中年男子从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黑色皮质钱包，说道：“……老平野，这个拿着。”lp6fL
“我攒下来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你这几天坐公交、坐地铁、吃些东西了。这些钱给你，你就别用双腿走路了。每天晚上，你都必须要回来，回来后必须把调查的信息跟我、山崎讲清楚。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情不止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你明白吗？”lp6fL
式依然是抿着嘴唇，呆呆的，一副失去过去记忆，宛如人偶的样子。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像深陷沼泽中的泥潭一般，不可自拔。lp6fL
中年男子又继续说：“既然明白，那就好好去做吧。你以前是开典当铺的，眼睛很尖，能察觉到常人很难察觉到的东西，比我和山崎都更适合调查。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山崎还有式失望。最起码，也要想办法把式送回到她的家里，别让她继续在外边受苦受累了，也免得让她的亲人担惊受怕。”lp6fL
“式，如果没有事情，就尽量别出这个公园了。有什么想说的话，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对山崎和赤间说就好。我们这三个流浪汉虽然穷，可我都希望你回到自己的家里。别像我们一样，在二十岁的年纪过上这种生活。所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至于报酬，我们三个其实也不怎么在意。总之，你先别着急，也先别太伤心。我们这样过烂日子、已经四五十岁的人都没急，你就更没道理急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啰嗦了，老人叹了口气，最后对式说：“总之，我先走了。有什么发现，我一定会告诉你。”lp6fL
沉默得就像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人偶，从始至终都没有自己的心。lp6fL
对此，三名流浪汉都无可奈何，只好集体叹了口气，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lp6f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