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料到不会有人过来，空无边处酒吧的三人就懈怠了下来。435Qg
纱织继续坐在吧台，单手托着下巴和脸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435Qg
橙子坐在沙发上，微皱着眉头，双眼不时闪动，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435Qg
明奈则站在与门相对的墙边，还是戴着那件防毒面罩，后背依靠着墙壁，双臂环胸。435Qg
每个人似乎都想要说什么，可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435Qg
犹豫了许久，纱织还是克服了作为阿宅的本性，尝试开启对话：435Qg
“本来以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结果就这样而已啊……感觉完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解决。”435Qg
“怎么，难道你期待有别的事情发生吗？”明奈斜看着纱织。那颗没有被长发遮挡的眸子，还是像之前一样冰冷。435Qg
“要是能看到刚刚明奈你的战斗就好了……这样也算有些收获啊。”435Qg
“可是那毕竟是超级英雄级别的战斗啊？肯定比看电影还刺激！”435Qg
“绝对没有。”明奈说，“和那些电影、漫画中表演的不一样，战斗是很无聊的事情。强与弱的差距一般都非常巨大，强大的人只需要一招就能解决掉敌人。归根结底，生命是很脆弱的事情，别说是重伤，就算是一点点小伤，就能带来剧痛，让肌肉无法爆发出原本的力量，然后就死掉了。”435Qg
“大差不差。”明奈回答。“所以，这种战斗很无聊。我用了一个魔术，就击败了那个网络监察。如果我想结束他的生命，最多再用另外一个魔术。你所期待的那种轰轰烈了的攻防转换，现实中是不存在的。”435Qg
但两个网络监察之间的战斗，因为力量、速度、反应力、耐力大多都在差不多的区间内，就导致战斗演变成体力的消耗战，时间也就被拉长了。435Qg
听到明奈这么说，纱织不由得有些失望：“这样啊……果然现实和电影是不一样的。如果真的存在超级英雄，肯定也不是蜘蛛侠那种义警吧……”435Qg
明奈的这句话，让纱织立刻直起身体，眼睛也亮了起来。435Qg
“我是龙，这点你是知道的。龙和神不一样，龙是神秘的终极，是所有魔术的源头。这些魔术之中，自然也包括死灵魔术。我保存了一些阿塔斯战士的骨头，通过唤醒残留在尸体之中的灵魂，用魔力塑造新的血肉，然后就能让他们重新战斗，展现出类似于网络监察的力量。”435Qg
“唉？死灵魔术？怎么越来越感觉明奈你是个吸血鬼了……”435Qg
“龙本来就是吸血鬼的来源之一。你不知道吗？”突然间，橙子强势加入了话题。435Qg
“哈？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啊！”纱织微微皱眉。橙子的任何话语，她都本能地不满，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好脸色了。435Qg
“当然听过。”纱织回答。“德库拉伯爵是最有名的吸血鬼，很少有人不知道吧？”435Qg
“德库拉这个词原本是罗马尼亚语，意思就是‘龙’。原因是弗拉德三世的父亲曾经是德库拉骑士团的团长。虽然只是一种个例，但是在神秘学上，个例和常理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只要能够提取中其中的神秘概念即可。所以，你说明奈是吸血鬼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对吧，明奈？”435Qg
“我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明奈的声音永远那么冰冷，像是蛇在吐着信子。“我只需要还是我自己就足够了。吸血的魔龙，毁灭的魔兽，恐怖的化身，亦或是别的身份，就算混杂了再多，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我也能够承受得了……只要我还是龙，就足够了。”435Qg
“是只要还是龙就足够了，还是只要不是人类就足够了？”435Qg
橙子这个追问，让明奈眉头微蹙，血红的眼睛闪烁着些微的不满。435Qg
“我不喜欢回答‘为什么’。我不喜欢回答连我都不知道的问题。”435Qg
爱情是人类特有的情感，这种情感建立在人类独特的演化史上。435Qg
为了直立行走，人类就需要广阔的视野，以及分辨有毒之物的色彩视力。为了处理视觉和听觉的信息，人类的大脑就变得越来越大，婴儿更是如此。435Qg
如果等到婴儿发育完全，母亲必定会难产而死。所以，每个人类都是早产儿。而抚养早产儿，即便只是一个，对母亲而言也是无法承受的重担，不可能像大多数动物一样仅靠母亲一人抚养。必须要婴儿的父亲为整个家庭提供足够多的食物、以及安全上的保障。由此，每个在适育期的女性，就会主动地挑选男性，为将来艰难的生育期做好准备。435Qg
但是，人类本身变得复杂化，爱情也自然变得复杂化。从一开始的朴素爱情，到后来的柏拉图式爱情，再到后面的“浪漫”之类的定义，现代生活中的爱情已经和新时期时代的爱情不是一回事了。435Qg
可如果从身体不再是人类，爱情的根基——人类十几万年演化积累下来的本能，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当过去生活的惯性——也就是记忆这种东西消失之后，明奈就会彻底从过去的爱情中脱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龙。435Qg
橙子不知道。但橙子觉得，无论是不是好的，自认为还是人类的她，都绝对不该这么做。和其他动物不同，人是有自己意志、自身追求的生物。明奈都坚持了那么久了，如果在最后的时刻失败，岂不是太可惜了些？435Qg
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任何头绪的橙子，又一次深深地陷入思考之中。435Qg
“我就是听不懂才问啊！”纱织孩子气地鼓着脸颊，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可以合法饮酒的成年人，而是像个任性的小孩子。435Qg
“听不懂也没关系。这件事，我和橙子都不懂。我们都在寻找答案。”435Qg
“我们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这点我不否认。这些事情等你成长起来，有能力接受了，我和橙子自然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你还是先想办法成长起来吧。我给了你最好的赐福，你也应该成长到适配这种赐福的程度。”435Qg
可问题是，纱织才成为真祖不到一天，她要如何快速成长？435Qg
即便能够快速成长，那也绝不是朝夕之事，说不定几个月，说不定好几年。此时此刻，她又该如何满足那颗躁动着的好奇心？435Qg
但明奈摆明了就是不想说。非要让她说，她一定会生气。既然如此，纱织也只好把那份好奇埋藏在心底，并转移话题，尝试用别的信息来压制住那颗躁动的心。435Qg
“……啊，对了。刚刚我不是说，想要看明奈你战斗吗？而你也说，可以用死灵魔术召唤出很厉害的战士吧？什么时候看呢？”435Qg
“……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看吧。这种机会有很多。”435Qg
纱织垂下头，像小孩子一样，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435Qg
忽然，纱织的头顶传来一份温暖的感觉。这份温暖顺着她的头发，很轻缓，很柔和，就像一个人在抚摸着躺在他腿上的猫。435Qg
如果是平时，纱织一定火气冲天地站起来。但现在，或许是这份温暖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又或是温暖中蕴含着特殊的魔力，纱织的心中非但没有燃起怒火，反而很是享受，有点沉溺于其中。435Qg
或许，她已经开始享受成为猫的生活了吧？435Qg1
“在我眼里，人类都是小孩子。就像在人类的眼中，猫都是小孩子。”435Qg
“当然。橙子在我眼里，也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故作高深的小孩子。”435Qg
那个人，是明奈一直在刻意隐藏的人，那个明奈曾经爱过的人。435Qg
“没有关系。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她给遗忘了吧……”435Qg
“即便能改造环境，可人类还是要习惯环境。在这一点上，龙也一样。再怎么热爱这个世界，可等到需要离开的时候，也只能离开。无论我想不想，我都能被迫接受现在的环境。过去的事情，终究已经完全过去了。如果不把步子迈向未来，恐怕就连过去的那个人，也会因此而悲伤吧？”435Qg
“等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只要三分钟，三分钟就好！”435Qg
明奈没有说话。纱织则在酒橱中翻找了一番，然后拿出来几个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白色挤瓶，又拿出来一个不带杯把的啤酒杯。435Qg
没有绚丽的杂技，也没有多说什么话语，更没有大师的自信，纱织只是按部就班地将挤瓶中的液体倒入啤酒杯中，就好像这不是调酒，而是在化学实验室调制重要的化学试剂。435Qg
很快，一杯鸡尾酒很快调制而成，被纱织放在了明奈面前。435Qg
这杯酒散发着米香，相当浑浊。表层到底层有着完美的从红色到橙黄再到白色的渐变过渡，真的就像是被太阳烧红的晚霞，十分地美丽。435Qg
“昨天你要的酒。”纱织解释说，“主要成分是伏特加、烧酒和糯米酒。原味伏特加提供五脏六腑都灼烧的感觉，日式烧酒让酒不至于太烈，华夏糯米酒提供醇香的味道，并和和一点无味的食用红色素一起营造出晚霞的云层。一些香辛料是这杯酒的精髓，就像可乐中的某种物质，是我的独家秘方。当时我想要送你的，但是你说你不想要免费的东西。现在这个酒吧已经是你的了，这杯酒也算不上是免费，你肯定可以收下了吧？”435Qg
“就当是测试我的调酒水平如何？我可不是自夸，那些有十几年经验的调酒师，都不一定有我调出来的酒好喝。”435Qg
原味伏特加就是那种不掺杂任何香精的伏特加，能完美体现伏特加那种燃烧五脏六腑的辣。兑上烧酒，这种辣就成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程度。而糯米酒则是整杯鸡尾酒的精髓，那种略带一丝酸味的米粥感，让正杯酒带着一股美好之物已经随着记忆一起逝去的淡淡失落感。435Qg
能够用酒来复现这种心情，纱织的调酒技巧一下子在明奈的心中从三流提升到了一流国际水平——这种富含感情的酒，可并不多见。能抓住顾客感情的调酒师，更是少之又少。435Qg
小小的脸庞上堆满了笑意，就好像小孩子被双亲夸奖了一样，笑得很纯真，笑得很干净，笑得很可爱，让明奈感受到了仿佛梦境一般的恍惚。435Qg
“不，人在家里就可以喝酒。喝酒不是顾客来酒吧的最终目的。有些人来酒吧和逛夜店一样，是寻求刺激的。但这个酒吧，是试图用酒精和味道来调整顾客的心情的。如果顾客高兴，我会建议喝一些甜的水果鸡尾酒，保持这种高兴。如果顾客悲伤，我会建议喝一些辣中带辣的伏特加，用生理上的刺激来振作起来。如果顾客压抑着愤怒，我会建议喝一些酸的柠檬鸡尾酒，或者苦的苦瓜鸡尾酒，这样能让顾客放松下来。当然了，这也会根据顾客的喜好做调整的。虽然总体的效果可能有强有弱，但我相信，只要酒水中能传达出我的心意，就算这里卖的鸡尾酒会比较贵，顾客也一定会满意的。”435Qg3
“你的意思是说，我想要喝这种酒，是因为我很悲伤吗？”435Qg
“是的。从明奈你想要这些酒开始，虽然我的大脑不是很明白，但我的心已经隐隐觉察到了，你真的、真的很悲伤。我不知道这种悲伤的源头是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高兴起来。但是，这杯酒能给你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或许，就像你说的，能够摆脱过去的阴影，让你和拿着那把剑一样，重新获得活着的感觉吧？”435Qg
“在人类的记录中，有龙很多都是因为喝酒而死的，比如圣乔治之龙，比如拉冬，比如八岐大蛇。但我不是个酒鬼，我对酒浅尝辄止。我喝酒只是一时兴趣，只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感觉应该点一些什么，才那样说。”435Qg
“总之，先喝完这杯酒吧？不要一口气喝完，那会很难受，慢慢品尝就好。我相信，在喝完之后，你一定有不一样的感觉。”435Qg
再次点了点头，明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没有杂念，而是一点一点地品尝着这杯特别的鸡尾酒。435Qg
或许是因为酒精，又或许是因为纱织的秘方，明奈感觉自己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温暖，感受着精神上的完全放松。435Qg
虽然依然在怀念，但这种怀念慢慢地变成无梦睡眠般的平静。那些悲伤、那些痛苦、那些遗憾、那些执念，像是逐渐融化的坚冰，都随着深眠而逐渐忘却，不再是梦魇一般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435Qg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