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目中无人，进门后第一眼便看见桌上多出了一张原先没有的白纸。3vCqw8
薄纸上的字迹并不繁密，看下来也就短短数百字，却最为直接了当的解答了她原先为之烦恼的问题。3vCqw
与书院先生平日所讲不同，她越看越是心惊，只觉得那人虽是吝于用词，但又偏偏说的极为清楚，完全没有那种每个字都认识，聚在一起却截然不懂的情况。3vCqw7
忽然间，她醒过神来，开始思考这张白纸到底是谁留下的。3vCqw
整个西洲，不见得有几个人存在这种能力，并且还愿意指点她，那么……这应该是与家中有关系的故交？3vCqw
苏秀心情有些苦涩，小心翼翼的将那张极为珍贵的白纸收好，正准备将书籍放回原位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连书上都留下了相同的笔迹。3vCqw
她看着那些细小的文字，眼睛睁的极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心想这人到底在弄些什么，难道他和家里并不是故交，只是见到之后随手留下几笔的闲人？3vCqw
可问题是，书院最重要的当然是书，若是被书院的先生知道在她翻阅过后，书上被留下别的字眼，哪里还有情面可讲？3vCqw
“因为这里错了。”3vCqw4
苏秀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怔了片刻，想着对方应该不愿意与自己见面的时候，那人却直接走到了她的身旁。3vCqw
她盯着姜寒的侧脸，也不意外他的脸嫩，无奈说道：“你当然不用在意，可我是要负责任的。”3vCqw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的眉头下意识蹙了起来，姜寒便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强说不愁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勉强出来的笑容别有一番滋味。3vCqw
姜寒将笔搁在一旁，笑着说道：“谁都会犯错，但犯错不可怕，最怕的是明明错了却谁都认为那没错。”3vCqw
苏秀脸色骤冷，心想你这话未免太过放肆。3vCqw5
她不再微笑，神情漠然看着姜寒说道：“这书可是圣人亲自批改过的，如果错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改过来？您是觉得自己比圣人还要了不起？”3vCqw6
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这个问题，被他刚刚改过来的这个地方，固然错的十分隐晦，甚至称得上不算是完全错了，不过是令人走些弯路罢了，但以他那些老朋友的境界，只要认真再看一遍，没有道理看不出来。3vCqw2
苏秀不再去看他，低头收拾着桌面时，忽然问道：“你可是和我家中有旧？”3vCqw
假如原因不是这个，那未免有太多事情解释不通了，毕竟世上对那位旧圣有怨言的人实在不多，而她家则是其中之一，并且还是最有资格憎恨的那一个。3vCqw
姜寒心想自己确实与你家有旧，但旧到说出来就要被你当疯子也还告诉你？3vCqw
苏秀心想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就不说话了，那人早就死了几百年，难道还能从坟里跳出来找你麻烦？3vCqw5
姜寒最后看了一眼苏秀，转身离开了藏书阁，拿着黑伞走进雨中。3vCqw
他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更没有深交的兴趣，至于纸上留下的那些字，只要那个看见的人良心道德还在，苏秀便不会受到责罚。3vCqw
倘若在知道后愤怒到去谴责那人，这才是他无法接受的事。3vCqw
见先前那位书院的教习对苏秀也算是有所照顾，姜寒不觉得事情会沦落到那种程度，自然是一走了之。3vCqw
像西洲书院这种占地极大的建筑群，翻墙离开当然是最快的办法，同样的道理，像姜寒这样的人之所以停下脚步，自然是因为有人在看着。3vCqw
雨水不停地落着，先前那位教习已经在门外长廊等了好会儿，双手抱胸站在廊柱下，目光有些复杂，但更多还是戒备。3vCqw
姜寒没有在这种时候微笑静默互望不语的习惯，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平静到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家。3vCqw
“你是什么人？”3vCqw1
教习听到后不由皱起眉头，默默寻思了片刻，却始终想不出当今世上有这样一位人物。3vCqw
他见多识广，自信知晓世间绝大多数强者，也清楚其中某些人外貌年轻不改，而姜寒这个名字他偏偏未曾听闻，除了他真的不知道这种可能外，便是对方随意捏造了个名字。3vCqw
更重要的是苏秀的身份极为敏感，太容易引出难以收拾的复杂问题，尤其是现在这么复杂的环境。3vCqw
教习认真说道：“如果是好意，那我想替苏秀谢过你，只是这事并不简单，不应该这样做的。”3vCqw
姜寒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在这个世上，一个人的修为是万事的前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3vCqw
姜寒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问道：“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想她好？”3vCqw
教习怔了怔，接着面无表情说道：“那我刚才为什么不责骂她？”3vCqw
姜寒说道：“她的天赋不怎么好，在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有大成就，看来你们是希望她能维持原样，少惹事。”3vCqw
教习再次怔住了，神情微微愕然，心想苏秀的天赋在你眼中居然是不怎么好？3vCqw
这个评价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离谱了。3vCqw1
他不再去想这段话是否故意，转而说道：“职责之内，西洲书院上……至少我绝无任何推辞，苏秀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还请阁下不要妄加猜测，无故迁怒。”3vCqw
如果不是姜寒表现得淡定从容，加之气息高深莫测，并且行事明显没有恶意，此时的他早已出手警告。3vCqw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要劝说姜寒，换个方式对待苏秀这事。3vCqw
便在这时，姜寒忽然撑开了黑伞，说道：“时辰不早，麻烦你带下路，我准备休息了。”3vCqw
教习听着这话，神情冷漠至极，正想问他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准备怒斥上数句前，突然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3vCqw
他不是一个合群的人，甚至有些愚笨，否则也不会常年负责巡夜，年近四十却还是一位普通的教习，始终没能更进一步。3vCqw
以他的脾性，当然不会因为姜寒的高深莫测而怕到不敢说话，之所以如此震惊，只因为姜寒从腰间取出了一枚令牌。3vCqw5
那枚令牌已经看得出岁月的痕迹，颇为古老，但它代表着的意义却绝不会被人遗忘。3vCqw
准确地说，凡是在西洲学院上过第一堂课的人，都会对它有所记忆。3vCqw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这枚令牌代表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同样古老，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近乎无人谈论，无人书写，因为那个名字早已神圣。3vCqw
——这枚令牌可以视作西洲书院名誉院长亲临。3vCqw8
倘若再具体上一些，从古至今这个位置只有过一个人，便是苏家那位已然逝去五百年的圣人。3vCqw
看着姜寒将令牌收回，他双腿忽然有些发软，中间甚至有了抽搐的状况，险些要直接跪下去，心中有一千万句话想问，最后却只是颤抖着嘴唇，艰难至极的挤出了一个好生难看的笑容。3vCqw14
下一刻，他终于醒过神来，强忍着内心波澜，恭恭敬敬的带姜寒走出了书院。3vCqw
在门前看着那把黑伞被撑开，教习赶在姜寒离开前，连忙说道：“我姓汪。”3vCqw1
姜寒看着他脸上的茫然，不禁有些遗憾，在很多年前他曾对人开过这个玩笑，还认真解释了一番。3vCqw1
现在看来，那些痕迹并没有留下来，又或者是被人刻意抹去了。3vCqw
姜寒转身离去，走进茫茫夜雨中，最后说道：“嘴巴记得要紧些。”3vCqw2
望着那个身影消失，汪教习当然清楚圣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可苏家毕竟是苏家，很多事情，包括姜寒到底是什么来历都可以无所谓，真正需要在意的是这枚令牌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3vCqw
“是只准备给苏秀一个机缘，还是要借此改变些什么？”3vCqw7
“这件事到底牵扯了多少人？”3vCqw12
汪教习喃喃自问，决定今晚要一宿不眠，领悟其中精神所在。3vCqw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