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沃德给罗琳裹上了一件旧时的守夜人制式大衣，就他的体验来说，那大衣很厚实，在寒冷的天气里也能很好的进行保暖。3tLzf
天气从中午开始就有些朝着寒冷转变，夜晚甚至可能降雪，可能达不到铺满地面的那种程度，但是多做防护总是好的。3tLzf
于情于理来说，他不希望412号在被交到牧场的时候出什么差错。牧场的家伙讹人很有一套，一旦被那些家伙抓住了马脚，就算是守夜人也只能乖乖掏钱平事。3tLzf
守夜钟塔的位置是城市的最西边，斯沃德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朝着牧场的位置进发，而罗琳就跟在他的身后，厚重的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像是裹了一层厚重的被褥，刚刚恢复没多久的手臂攥着大衣的袖口，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些许的冷风灌进来。3tLzf
她身体上的大部分伤口都已经完成了表面的愈合，也已经不再有血液渗透出来，也正是因此才自觉地表示只要跟在斯沃德身后就可以了。3tLzf
罗琳从未走出过牧场，她也从没有见过牧场之外的阿尔托是什么模样，对于第一次目睹那一切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稀奇，稀奇到让人忍不住驻足在这里。在黑夜之中，灯火点亮了这座沉寂的城市，让这座城市热闹了起来。3tLzf
但罗琳只能看到那些烛火的光，视线之中全是漆黑的颜色，但是在细小的微光之中，同样也有隐隐约约的形态被勾勒了出来。3tLzf
她看着周围点亮的灯火，即使是在冷风之中打颤的身体也不由得停了下来。3tLzf
而就在她停下的数秒之后，右手的手腕上传来了些许的拉扯感，她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处境，低下头继续跟着那团亮起来的光点。3tLzf
斯沃德回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孩，他看了一眼拴在自己手腕上的白线，原本是为了防止女孩迷失方向而制作的一个防护措施，可现在他却无论如何都觉得着并不是好意，这很古怪，可斯沃德却感觉不出究竟哪里古怪。3tLzf
对于以理性为根本的守夜人来说，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才对。3tLzf
斯沃德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自己的心肺，一些本来应当被埋藏起来的东西此时此刻又重新生长了出来，那些会约束理性的东西正在缓慢地重新生长，就像是被雷击的树重新抽出了嫩芽一般。3tLzf
去往牧场的路算不上是很长，却和罗戈洛夫居住的富豪村是想法的方向，阿尔托城并非不存在郊外这种地区，再加上这座黑夜中的城市建筑本身就是很久之前的产物，实际上建筑的密集程度远远不如白天的阿尔托城。3tLzf1
只是步行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牧场的大门就在斯沃德的面前敞开了。但是斯沃德没有在门口看到那个委托自己的魅魔，另一个纯血的魅魔在这里等待着自己，她看着斯沃德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发出了魅魔特有的优雅声音：“安奈已经等你很久了，412。”3tLzf
罗琳听到女人的声音之后明显地打了个颤，她显然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双臂垂下，双手并拢在小腹前，应了一声：“主管……”3tLzf
斯沃德盯着手腕上正在颤抖的白线，他揉了揉眉心，随后解开了系在手上的绳结。安奈大概就是那个委托自己的纯血魅魔的名字，而从女孩对这个站在门口的纯血魅魔的称呼来看，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牧场的主人。3tLzf
“这样的话委托应该就结束了吧。”他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我不管委托人在不在这里，既然你知道我会来，那我就默认你是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3tLzf
而牧场的主人也很明白他这番话的意义，点头道：“就算只是简单的委托，我也是明白要请动守夜人的话要付出些什么的，等下就会准备好——给罗戈洛夫先生的退款金额，牧场会支付相同的价钱用来作为这一次的报酬的，不过在那之前——”3tLzf2
牧场主推开了牧场的门，那扇被铁栅栏包围起来的厚重门扉被纤细的手臂缓缓地推开，那就真的像是普通的牧场模样，天空上坠落的雪花降在了牧场的干草堆上，在广阔的空地上，斯沃德看到了坐落在不远处的巨大宅邸，以及宅邸周围犹如聚落一般围绕起来的木制房屋。3tLzf
这些女人是真的将自己诞下的子嗣当做牲畜进行饲养，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平常到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件事情究竟存在着什么不妥之处。3tLzf
“先进来坐坐吧，等到这件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守夜人的委托才算彻底结束吧？”3tLzf
那指的是从罗戈洛夫那里做好了完美的退款手续以及售后手段，虽然让她们去给别人退钱，这些女人心里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比起这么一丁点小小的得失，恐怕她们更在乎的是在这个城市之中的信誉和格调。3tLzf
魅魔是很讲究的生物，优雅高贵而……偏执。3tLzf1
斯沃德不情愿地走进了牧场之中，他踩在牧场的土地上，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从今天的夜晚降临开始就一直在抓挠着他的心肺想要生长出来的什么东西，此刻那种感觉更加的明显了，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好像那东西一旦完全生长出来了，自己就会丢失掉什么一样。3tLzf
“当然……412。”牧场主的声音淡了下来，她越过斯沃德，抓住了女孩的左手想要把她拉进牧场里，她的动作很轻，可那绝不是对人的动作，更像是拖起一只小狗。3tLzf
被拉扯的女孩脚步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女人，原本被斯沃德拴在手腕上的绳结此时还没有解下，剩下的一截白绳在地面上宛若蛇一般四处游动着，女孩很明显跟不上女人的速度，斯沃德楞在了原地，他看着被牵走的女孩，看着女孩脚下的拖沓出来的绳索留下的痕迹，雪在不知不觉之间大了起来，银色的花朵覆盖了大地，掩盖住了那些草垛，远处的房屋也被染上了银白色。3tLzf
而斯沃德看到了女孩留在雪地上的那一连串的脚印，急促的，甚至没能踩实到地面上，那不像是人能留下的脚印，同样也在那脚印之中，有淡淡的血迹沿着女孩走过的路径滴落。3tLzf
斯沃德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时候，血液也是那么在角落处凝聚成珠，然后缓缓地滴落在了地面的血水之中。3tLzf
很久之前，斯沃德听说了阿尔托，据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朝着那里汇流。3tLzf
他又想起了自己推开守夜钟塔大门的时候，坐在钟塔里的那个干瘦的老人，想起那个老人的腰间挂着的很小很小的提灯，想起了提灯微弱的光，像是蝴蝶一样在拍打着翅膀。3tLzf
守夜人低着头，看着挂在自己腰间的提灯，那只发光的蝴蝶仍旧在提灯之中扑闪着自己的翅膀，它其实不会说话，很久以前就不会了。3tLzf
守夜人也在看雪地上的脚印——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脚印了，女孩的脚步踉跄了起来，只能够留下扭曲的痕迹，正是在那样的痕迹之中，斯沃德看到了滴落下来的血。3tLzf
他听到了声音，那是骨骼运动，皮肉撕裂的声音，那声音带来了血，也把缠在女孩身上的绷带染的殷红。3tLzf
守夜人突兀地想起来，当他推开守夜钟塔的大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跪坐在房间中央的女孩，房间里就只有那渺小的一团光，照亮了一米见方的位置，可那些光却把女孩的世界点亮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对谁心软的人，不然早在白天的时候，当他听到女孩的哭声的时候，或许事情就不会像是这般发展。3tLzf
但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守夜人从未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有相当明显的认知，这件事情不会改变什么，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的差错才对。因为这就是守夜人做事的原则，这是守夜人绝对的理性，阿尔托的每个人也都是这么做的，没有人会认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他做的很完美，完美的……不像是人。3tLzf
忽然之间，斯沃德顺着脚印看到了女孩的身影，那个跟在女人身后的小小的身影，不像是人地在挣扎着，那种挣扎是从声音响起的时候开始的，女孩的伤口撕裂了开来，疼痛扩散了之后造成了这种反响。3tLzf
女孩跌倒在了雪地之中，在厚重的大衣因为角度的改变而被掀起的那一瞬间——3tLzf
斯沃德看到了缠绕在女孩身体上的那些绷带，那些绷带上覆盖着的此时已经结晶的物质，那是他没能给女孩打上绷带的时候，伤口扩散而分泌出来的脓，那些脓黏在床单上，被褥上，斯沃德曾经注意到了他们，但是他从没想过是否要给女孩换上一床被褥。他看到了绷带下渗透出来的血迹，女孩后背的那巨大的伤口至今还没有完全地愈合，痛楚在裂开的那一刻侵染了全身，血液从那里渗透出来，滴落在雪地之中，染红了银色的花。3tLzf
他看到了在大衣下女孩单薄的身体，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是光着身子，没有任何贴合身体的衣裳用来保暖，只有用来缠绕全身的止血绷带。他忽然想起来一路上女孩一直冷得发抖，那些冰冷的风从大衣的缝隙之中吹进内部，拍打在女孩纤细的身体上，像是撕咬尸体的鬣狗。3tLzf
他想起来直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女孩是否会感到饿，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女孩是否会感受到冷，是否在未知的地方会感受到恐惧——就和那些家伙一样，他似乎从未在意过这种事情。3tLzf
那些不断地抓挠着他心脏的苗终于突破了干裂的土地，在那一瞬间斯沃德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之间明白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那似乎十分重要的——3tLzf
——即使守夜人是为了人类而守夜，守夜人也不被视作是人。3tLzf
斯沃德的心脏猛地剧痛了一下，他不是为了女孩而感到心痛，而是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事情，正是因为身为人，所以才能够成为守夜人，可守夜人从未被视作为人。3tLzf1
斯沃德朝着逐渐远行的牧场主人伸出了手，想说什么却又缓缓地放下，可最后他仍旧出了声，他说：“等等。”3tLzf
斯沃德再次锁定了那个女孩，他这次看到了女孩的名字，看到了代表着生命的条框上，有名字在那上面浮现。他这才回忆起，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女孩也是有名字的。3tLzf
“她叫罗琳·罗格斯洛特。”斯沃德第一次叫了女孩的名字，他看着牧场主，“她的眼已经瞎了，什么也做不了，就把她卖给我吧。”3tLzf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