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小姐。”依芬除了看着眼前这位从头至尾浑身都透着神秘的女人，念叨一声或许同样是她透露出来的假名的名字，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lpCxT
依芬发觉，自己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过丽塔。她不觉得丽塔是为了什么之后的利益，而在有意表现什么“人设”，因为那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眼前的敌人，那是真真切切的需要拿出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了。如果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或者是一位工于算计的间谍，那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骗取信任而做到这种地步。自己的身上，也不存在值得她这么做的理由。lpCxT
仅凭一把匕首，面对的却是有如山岳一般的敌人。不论放在什么角度，这都更像是一种愚蠢的勇气。所谓的拖延时间，也仅仅就是拖延时间了，而更可能，丽塔都会就此一去不返。lpCxT
依芬很想知道丽塔做出这种相当不符合自己对她认知的选择的理由，她想要听听丽塔的心路历程。可惜的是，形势已经没有留给两人这样的余裕了。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对视着丽塔的眼睛，依芬还是猜不透这个如同黑夜中的猫一样的女人。lpCxT1
人类猜不透猫的想法，她可能上一秒还对着你龇牙咧嘴，下一秒又乖巧的让你帮她理顺身上的毛发。她的行动看起来随心所欲，又好像是有着某种准则。依芬没有读懂丽塔，如果说，符华是一本诘屈聱牙，晦涩难懂的书的话，依芬觉得，丽塔就像是用轻盈跳脱的文字写的一本讽刺诗集，你永远也猜不透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能在暗夜的朦胧中瞥见一眼。lpCxT
“依芬大人，请赶快离开吧。”地面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天空中划过的惨叫预示着受害者的名单又被加长了一些，丽塔伸手推了依芬一把，脸上的笑容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要参加一场宴会，还是一场战斗。lpCxT
依芬犹豫了，虽然她知道她不应该犹豫，不论是扭头离开，还是强硬的要留下来跟丽塔一起战斗，都好过眼下自己的选择。lpCxT
或许，她应该战斗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那次被符华拜托阻止世界蛇的阴谋开始，依芬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面对敌人，使用着自己并不想使用的力量去消灭来自各个方向的威胁。她自己，都已经快要习惯了。lpCxT
这一次，本来也不应该有所例外的。依芬相信，如果自己可以使用空之律者的力量，那自己可以轻松解决这场战斗。别看这头崩坏兽有着如此庞大的身躯，但依芬已经发现了，它的攻击实际上乏善可陈，如果它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没有用出来的话。只要自己出手，那战斗的胜负就已经见分晓了。lpCxT
握紧了胸前的核心，依芬的心中满是黯然，没有崩坏能，她根本没有能力启动自己的核心，而更让依芬痛恨自己的是，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头崩坏兽。依芬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报应。八重凛所幻化的这头崩坏兽，也是植物型的，它跟莱薇曾经所操控的崩坏兽，是那么的相似。每当依芬抬起头时，她看到的，都是被自己杀死的莱薇。lpCxT
依芬低下头，她像个懦夫，亦或者她本来就是个懦夫，不敢看向丽塔，更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与其说依芬是去执行了丽塔分配给她的任务，更不如说，她是在逃跑。lpCxT1
“我在做的事情，还是‘正义’么？”依芬扪心自问，作为心狠手辣的地下女王，丽塔没有无耻的逃跑，反而选择了战斗，而那累累如丧家之犬，只为了保全性命就“明哲保身”，把危险留给他人，心安理得的前往安全地方的人，却是自己。lpCxT
“快点，快点跑。”冲击了祷告室中，依芬的身体虽然在引导着修女们的逃跑，维持着逃跑时的秩序，可她的精神却像是脱离了现实。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于她的距离越来越遥远，远的像是隔着屏幕在观看一场表演。在她的耳旁，修女们的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怪物那如同婴儿啼哭一般的吼叫声，都越来越小。lpCxT
当依芬再回过神来时，原本拥挤的祷告室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疮痍。远渡重洋，从欧罗巴运来的大理石柱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把橡木制的长椅给砸成了碎片。lpCxT
耗费了画师无数心血的教堂天顶画，连带着房梁斜插进了扑着昂贵天鹅绒的地面之中。曾经华丽炫彩的马赛克拼贴画也像是垃圾一样散落的到处都是，圣母的仪像也被破坏的狰狞。lpCxT
阳光，从被破坏的天花板上洒下，照在金丝镶皮的圣经之上。曾经被无比宝贵的典籍，现在也只是任凭它掉落在椅子间，由着纸张一点点的破损。lpCxT
置身于这有如“启示录”或者说，“阿波卡利斯”一般的毁灭场景中，依芬没有一点慌乱，反倒察觉到了一种寂静。她抬起头，看向了这间祷告室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害的东西。lpCxT
那是一柄巨大的比依芬的身高还要高的十字架。在依芬看到它的一瞬间，依芬就有一种奇怪的感受，那就是“它”也看到了自己。被插在布告台中供奉起来的十字架，依芬可以想象到原本修女们是如何小心翼翼地保养它的，但此时，它也只是和那些被随手丢弃的圣经一样，被掩埋在断裂成数截的大理石柱之下了。lpCxT1
透过残破的马赛克玻璃，五彩的光斑照在十字架上，可在依芬的眼中，它的周身只有一种颜色，那是太阳的金色。lpCxT
依芬向前迈了一步，可旋即，她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把头转向了身后。lpCxT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笑声，因为她知道会用这种笑声是谁，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就是莱薇。lpCxT
黑色的手套，白色的风衣，腰间的皮带上绑满了试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莱薇站在了依芬的面前。lpCxT
“你，你……”依芬骇然地说不出话来，她想要抬起手，却连用手指着莱薇的动作都做不出来。lpCxT
不同于依芬的表现，莱薇反倒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毫无芥蒂地走到了依芬的身旁，用手从后方拉住了依芬的胳膊，轻轻将脑袋靠在依芬的肩膀上，她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满是对依芬的讥讽，可她的语气却充满了委屈，“怎么，你又想要，犯下和之前一样的错误了么？”lpCxT
在依芬想要扭过头时，莱薇却又突然从依芬的身后消失了，像是根本不想听依芬的回答。而在依芬的身形还没从突然的失去平衡中稳定下来之前，她又蓦地，从倒塌的大理石柱后环抱着双臂，走了出来，lpCxT
“你以为你可以依赖卡莲·卡斯兰娜，可她又如何？你明白的，她根本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她拯救不了世界，她不是你期待的那个能够拯救人心的救世主。”lpCxT
“丽塔又如何？在她强行掳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心底认定她是个坏人了吧。可你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你很想要认定我是一个坏人，可你却无法否认我向天命复仇的正当性。你觉得八重凛是个杀人凶手，可在知道背后的隐情之后，又禁不住想要偏袒她。你找不到‘正义’，你不知道站在哪边才是对的，这真的很让你困惑吧。”lpCxT1
依芬看着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的莱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向后退，可在她的后方只有墙壁。绝望的转回头，依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莱薇一步又一步的向自己靠近。依芬摇着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莱薇会这么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要否认，可她却无法欺骗自己，那就是她的心结，那就是她的心病。lpCxT1
“为，为什么……”像是被击破了所有的伪装，依芬垂下了眼神，露出了此时她最真实的心情。她的声音虚弱而又彷徨，仿佛比起莱薇，她才是那个在旷野中流浪的孤魂野鬼。lpCxT
用手端起依芬的下巴，莱薇强迫依芬盯着自己的眼睛，对于依芬的迷茫，她似乎相当满意。莱薇的嘴角含着笑意，用手轻轻拭去了依芬眼角的泪花，语气轻柔而又和缓，她仿佛是在提醒依芬，一条显而易见，但又被依芬忽视的真理，lpCxT
“那当然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正义’啊。”lpCxT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