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不问苍生问鬼神
次日不到辰时，所有人就齐聚一堂，准备看内奸事件的结局。kX206
赵晴铭毫无疑问坐在上首，云桃侍立在侧，另一边则由老保正陪在副位，其余几个铁匠营耆老分列两旁，屋外院中还有二十几个铁匠营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到场能保证此次审判的公正性和传播力度，从这里走出去后，很快事情的结果便会传遍铁匠营。kX206
朱都虞候本来被邀请上座，但急躁的他根本坐不下来，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堂下，手按剑柄，随时准备暴起斩人。kX206
陆乙最后进屋，一看到他朱都虞候就站了起来：“小子，你说杀谁？”kX206
周宣和阿福身为嫌犯，被锁在屋里一整个晚上，用的锁头由铁匠营大匠打制，比皇城司玄字号的铁铐也差不太多，屋外更有一众官兵把守得水泼不进，二人的状态可想而知。kX206
当两人被带到临时搭建的“公堂”时，陆乙当面第一句话便是：“呦，两位昨夜休息得可好？”kX206
好你奶奶个腿——两人很想这样骂回去，但他们的性命还要指望着陆乙，哪里敢触怒这位上官，只能点头哈腰陪笑着：“好，好……”kX206
“真的好么？”陆乙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我看阿福的黑眼圈就挺严重，而小周说的应该是真话，精气神不错。”kX206
“啊！我、我失眠……”阿福赶紧解释，生怕被当成心虚的表现。kX206
“间谍呀——还愣着作甚，抓他！”陆乙向旁边的官兵喊起来，官兵们都愣住了：这不是还没开审吗？kX206
“凭什么说我是奸细？”周宣大为惶急：“你有什么理由？”kX206
“因为你与众不同嘛~”陆乙指指自己的脸：“喏，昨夜我苦思冥想怎么找内奸，两只眼睛都有黑眼圈了。”kX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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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指指赵晴铭：“长公主殿下心系百姓，密切关注内奸事件，昨晚也没睡好，也有黑眼圈。”kX206
“就连和你同样是嫌疑人的阿福也有黑眼圈，就只有你没有，还说你不是内奸？”kX206
陆乙这理由过于荒谬，以至于旁观者陷入了哭笑不得的情绪中：“明明昨晚那么睿智的皇城司密探，苦思一晚上就给出这么个扯淡的理由？”kX206
朱都虞候感觉自己被耍了，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小子，我懂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俩谁是内奸，所以故意让老朱我休息一夜养精蓄锐，现在好表演一剑断两头的绝技给你欣赏！”kX206
“大人！冤枉啊！”周宣和阿福同时喊叫起来，尤其是阿福，一开始见周宣被抓还有些庆幸，结果听到什么“一剑断两头”，又重新吓到腿软，话都说不利索了。kX206
周宣也是惶恐，就像溺水的人乱抓找救命稻草，他也顺着陆乙的思路走下去了：“这里也不是人人都有黑眼圈啊——你看她就没有！”kX206
陆乙顺着周宣的手指回头，见他指向了长公主……身边的云桃。kX206
“我啊？”云桃指指自己，然后挠头笑道：“嘿嘿，我倒真没黑眼圈。”kX206
眨眼间陆乙和云桃又拌起了嘴，这番操作看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眼见两人足足扯皮了一刻钟，翻来覆去就是云桃有没有黑眼圈，到最后云桃甚至走到陆乙面前，指着青春可爱的脸颊让陆乙找。kX206
旁观的大伙儿觉得好囧，相顾无言……哎，都发现了对方脸上憔悴的黑烟圈。kX206
“够了。”朱都虞候真的拔出了剑：“别想着拖延时间，你没办法找出内奸，那就按我的法子，全杀了一了百了。”kX206
“谁说我没法子？”陆乙忽然停下，不再和云桃吵闹了。kX206
不是因为旁人的不耐烦，而是他看到黄字十一号正从远处匆匆赶来，腋下还夹着件东西。kX206
“谁又能说拖延无效呢~”陆乙对朱都虞候眨眨眼，又转回来对周宣道：“小周啊，我们来说说你当辽国人内奸这件事吧。”kX206
“都说了不是只有我没黑眼圈！”周宣还没绕出陆乙拖延时间用的话题呢。kX206
“我不是说那个。”只见黄字十一号又离近了些，猛然将手中物品掷向陆乙，陆乙伸手接下，往地上一拄：“我是说这个。”kX206
陆乙拖延时间就为等它？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那东西看去——一尊佛像！kX206
WTF——如果懂英语，众人心中一定会掠过这句话，陆乙这又是整哪儿出？kX206
朱都虞候更是刻薄：“小子，你整尊佛像来，是想临时抱佛脚，现场求签摇出一个内奸？”kX206
陆乙摇头：“我是敬神佛而远之，可不像那些辽国间谍喜欢拜·佛·求·经。”kX206
他故意把后四个字拉长加重，众人登时便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再看那周宣，发现他一张脸已全无血色，似乎真的被陆乙窥破了秘密。kX206
“陆乙，这是怎么回事？”赵晴铭沉默了半天，这时终于开了金口，而她脸上正带着和煦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kX206
“本来我完全没有内奸的头绪，所谓无欲则刚，小周和阿福看上去都是清白的，没有叛国的动机。当一个人没受到金钱美色的诱惑，也没有亲人被绑架威逼，那人世间就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做出叛国这样的恶行了。”陆乙边说边抚摸着佛像：“然而人间无事，神佛却有这个本领，有些人就是不求今生，只求来世。”kX206
“啪”地一声，陆乙手上发力，直接掰断了佛像的脖颈，周围耆老中不少人信佛，都惊叫出声：“啊，亵渎神佛，大胆！”kX206
然而紧接着他们就看到，在木头的断裂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字体太小根本看不清，似乎是经文？kX206
“这不是经文。”陆乙拂去木屑：“这上面就是铁匠营的各种情报，小周懂微雕之技，将这些情报刻在木头上，再接续好做成佛像，等铁匠营的商贩将佛像拿到开封府贩卖时，便有辽国间谍假充富贵人家买走，情报也就顺利到手了。”kX206
很多事情说不破就没人知道，说破了一点就通，在场众人转眼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纷纷点起头来：“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城司的上官一爪就断了佛头，原来是后接上去的木头。”“那这也不算亵渎神佛，亵渎神佛的是小周啊！”kX206
不过长公主殿下还有一个疑问：“周宣一家深受国恩，我们知道他传递情报的手段了，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kX206
“我猜还是因为神佛吧。”陆乙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想到辽国人可能利用宗教发展间谍，并不确定谁才是内奸，这才拖延时间让黄字十一号去调查，而他拿回了周家的佛像……从结果推原因，这些佛像送到辽国人那里肯定要被折断，小周敢做这种事必定是不信佛的，然而他父亲却逢年过节都要祷告，想来很是虔诚？”kX206
老保正颔首道：“没错，无论道家的神仙还是佛家的菩萨，周泌都供奉地很殷勤。”kX206
陆乙继续道：“既然信佛，又是大匠，周泌当初想必是精于佛雕，但我手中这佛像的做工也就一般，可见周家父子的手艺相差很大，我只能推测周宣在雕刻上天赋有限，始终追不上父亲的成就，索性选择了和父亲不同的信仰以表达叛逆，而周泌佛道都信，那独立于这两家之外的……”kX206
“明尊降世，涤荡八荒！”周宣忽然高叫一声，猛扑过来，他没有武功，不敢去找陆乙，但陆乙身边站着和他吵闹了半晌的云桃，个子虽高，却是女子，周宣一把就将她抱在怀中，伸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别过来！”kX206
“周宣！”老保正怒喝，刚因为找出内奸而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你是要我铁匠营的人都死绝啊！”kX206
“那又如何？”周宣眼睛通红，显然被揭破身份后只想着殊死一搏。kX206
“那就弄死一个算一个！”周宣咬着牙：“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我护教而死，明尊座下必有一席！”kX206
场中一片混乱，但皇城司众人却并不慌张，陆乙看看赵晴铭：“明尊啊……他信的是摩尼教，类似佛教却又不同，五代之后不再公开传教，转入民间秘密流传，和辽国的萨满教、西域的祆教差不多，或许因此和辽国人有了共同话题吧。”kX206
赵晴铭也在看陆乙：“先不谈这个，你和云桃可是好饭友，她被挟持你不着急？”kX206
“你看出来了？切，没意思，还以为你会慌张一下呢。”赵晴铭翻了个白眼：“那云桃你就别装啦！”kX206
“哎，好嘞！”云桃答应得好干脆，周宣当时就惊呆了，原来自己那么努力在掐脖子，这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kX206
“云桃从小就跟我一起习武，她人高马大，天生神力，又专学柔拳、八卦掌一类的软功，宫里的武术教师都夸她天赋极高，如今练得刚柔并济，武力还要在我之上。”kX206
随着赵晴铭的叙述，云桃轻松地滑脱了周宣的钳制，又绕到他身后，双手环抱，直接来了个抱摔……kX206
“轰！”屋子都在抖，这一摔的威力可太强了，周宣完全被废掉，再也站不起来。kX206
看着倒地不起的周宣，陆乙摇了摇头：“为人行得正坐得端，就算不信宗教，满天神佛也自会保佑。中华自古罪莫大于卖国，丑莫大于媚外，你里通外国，背叛父祖，无论信的是什么，最终都是错了。”kX2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