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拉抿嘴笑道：“您的结论其实漏洞不少，但是我也不想再反驳了。的确，我的确是一位占星家。”43Hno
“我一开始并不信任您还有您的部下。而且我也不想受人约束。”43Hno
居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受制于人的人。如果您拒绝与我们合作。那我们只能一直扣押着您，让您永远看不见太阳和群星。如果您想法设法从我们这里逃走，也会在西班牙审判官的追捕中，惶惶不可终日。”43Hno
“如果我们联合，并且您的表现让我满意。我和我的部下会尽力保证您在法国的‘自由’。”43Hno
“据我所知，占星术并不是江湖骗术，而是赫尔墨斯主义者认为的宇宙三大智慧之一。”43Hno
“我确实不介意为在场的诸位先生画一个星象图，然后再占上一卜。”43Hno
“您应该很清楚，那位西蒙并不是恰巧卷入事件的路人。”43Hno
“他说他是一位优秀的医生的弟子。但是他却没有说自己是医学生。这样的人出现在售卖稀奇古怪的医学道具的店铺附近......他本人恐怕就是个炼金术士。”罗塞拉低头分析道，“这和我未来的工作相关？”43Hno
居伊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是达芬奇的弟子，也是当代最伟大的炼金术士的弟子，同时也是那个机械傀儡的制造者。”43Hno
罗塞拉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扬起眉毛，垂下眼珠，惊讶地看着居伊。43Hno
“怪不得他们之前遭受过审判官的袭击。这可比我‘异端’多了。可是我和卢雷瓦先生只是萍水相逢，除了今天的事情外，没有任何交集。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43Hno
“接近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成为他们的伙伴。”居伊说，“然后将他们平常的情况报告给我。”43Hno
“你们已经产生了交集。至于之后怎么办，就得靠您想办法了。我想您有充足的理由去想个办法。”43Hno
“您已经都知道了。”她装作失败的样子，用沮丧的语气承认道。43Hno
“果然。人是可以窥见他未来命运中的一瞬。”罗塞拉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知道是悲伤还是高兴，“群星指引我去法国，追寻我的命运。现在我终于在巴黎找到了属于我的命运。”43Hno
“我不喜欢伤人性命。暗杀，下毒，陷害这样的手段我是万万做不到。”43Hno
“一个合格的间谍是不会干杀人这种可能引发骚动的事。”43Hno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二十年。”居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无论多久，您已经答应我了。”43Hno
居伊带着一只手的指头敲着桌子，摇摇头，说道：“如果不是我‘大发慈悲’，告诉您西蒙·卢瓦雷的真实身份，您追寻命运的道路恐怕依然被迷雾笼罩。而您，除了确认我的猜想之外，并没有向我提供任何有用的情报。”43Hno
罗塞拉苦涩地笑着，她再一次体会到受制于人的感觉。她多么想了解炼金术的秘密，但是又渴望自由自在地在世界流浪，直到死亡。可是如今，她必须作出选择，现在感觉进退维谷，骑虎难下。43Hno
如果是在过去，她拒绝承担选择的义务，听天由命，把这种困境归咎于命中注定的厄运。可是她并不想将她内心最深处的欲望的取舍，交给命运来选择。更别说，命运其实早已经给出了启示。43H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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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忘不了，在璀璨的群星点缀着的夜空下，她穿行在萨达特的城堡中，躲避着那位不相信命运的老马穆鲁克，偷偷翻阅着各种有关星象和占卜著作。43Hno
“天体的运动和排列未必和凡间的物理法则和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金星的运转是很难具体地影响某个人具体的生命活动的细节。但是，神铸的群星，这些与人类抽象的几何概念完美契合的宇宙之物，却是代表神之意志的符号，如逻辑和抽象思维一般，是神赐予人类最宝贵的礼物。因此，真正的星相学应当是解读星象本身的意义，而不是执着于强行将苍穹之上的存在和苍穹之下的联系在一起。”43Hno
罗塞拉反复阅读了几遍，这段话和她理解的星相学背道而驰。不过她从来没有记过占卜需要的天体和天体运动关系。43Hno
她突然想到，根据罗姆人的传说，塔罗牌也是罗姆人在踏上漫漫流浪路之前的信仰的女神赐予他们的礼物。她仰望星空，幻想着群星现在立刻就能给他答案。43Hno
天空沉默不语，似乎是让她耐心地等待。等待到那一天，她得到了群星的启示：42。43Hno
“这就是群星的答案吗？”罗塞拉拿出了塔罗牌，凭借一个无比抽象的数字，开始了占卜。43Hno
“我应该在法国追寻我的命运吗？”她收起了塔罗牌，仔细回味着自己占卜的结果。43Hno
她在占卜之中又看见代表智慧和死亡的塔罗牌紧挨在一起，不禁凄然一笑：“又是死亡，看来我两年前的占卜也不算错得离谱。”43Hno
“罗塞拉小姐，请回答下我的问题，不要一直笑了。”居伊的语气有些焦急，“如果拖得太长，索雷尔先生会担心的。”43Hno
“也不是太正式。我这里没有工具让您来签字画押。但是，您总得有个表示。”43Hno
“没问题。”罗塞拉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罗姆人的保证并不可靠，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有口头保证。”43Hno
“我对你们罗姆人没有那么多刻板印象。”居伊鼓了鼓掌，似乎是庆祝两人之间的协议终于达成。43Hno
“如果审判庭像我一样了解您的话，派人追捕您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更别说，您一定还隐瞒着更多事。不过这些东西，应该等我们下次见面，更加信任对方时再聊。”43Hno
罗塞拉站了起来，她身材不高，但是身段挺拔，显得修长高挑，即使比居伊矮半个头，气势上却丝毫不差。43Hno
“希望我不会像8年前那样，如笼中的小鸟般，只有脚下的一片立锥之地。”43Hno
居伊掀开白帘布，伸手示意罗塞拉先出门。“不出意外的话，您有很多次离开巴黎的机会。请相信我吧，您的‘囚徒’生涯不会比您的流浪岁月来得乏味。”43Hno
罗塞拉露出胜利的笑容，她拿着自己的乳白色长袍，用一件黑衣猎人的大衣遮挡住自己显眼的外貌和装饰。然后，她将自己的物件小心地收了起来，吹着悦耳的阿拉伯风格小调，走出了审讯室。43Hno
索雷尔脸微垂着，他坐在一楼的木椅上，苦苦等待着审讯的结果。一开始他还是颇为放心，因为居伊优雅的上流人士做派让他觉得此人应该信守诺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在现实中遇见的，或者在故事中听说的，那些身居高位，但是道德败坏的衣冠禽兽。43Hno
“勒高夫先生会背叛他的誓言吗？这个红衣猎人会用其他不可说的方式逼迫罗塞拉小姐开口吗？他似乎没有保证不在精神上折磨那个波西米亚女人。天知道这些和超自然存在打交道的猎人有什么可怕，阴损的法子......”43Hno
索雷尔的焦虑给初冬早晨的房间中平添一种燥热的宁静。西蒙松了松大衣的领口，让自己呼吸稍微舒服一点。43Hno
头上传来清脆，有节奏的脚步声。居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礼貌微笑，向等待中的两人致歉：43Hno
容光焕发的罗塞拉步履轻盈，姗姗走下了最后一阶楼梯。43Hno
“我们之间的交流算不上愉快，但是......”居伊向罗塞拉使了个眼色，“至少达成了共识。首先，我相信罗塞拉小姐不是猎人的目标。”43Hno
“其次，居伊先生也向我保证，在我不招惹麻烦的情况下，猎人们不会对我不利。”罗塞拉接着居伊的话头继续道。43Hno
“结果不错。”西蒙抢在索雷尔发言前说，他认为自己的同伴对这个波西米亚女人有着特殊的关注，以至于会阻止他早日离开阴森的猎人基地。43Hno
居伊摆出一副苦恼的神情，低声说道：“罗塞拉小姐承认她是一名占星术士，身怀绝技。西班牙审判官依然在尝试逮捕她，而我们猎人现在并不方便正面对抗神圣异端审判庭。因此，我有一个建议。”43Hno
“我希望你们的炼金术小队能够收留这位小姐。”居伊提高声音，同时抬头注视着西蒙，眼中尽是谦卑和恳求。43Hno
“这也是我的想法。”罗塞拉恶作剧地吐了吐舌头，“我其实一开始就猜到您是炼金术士了。”43Hno
西蒙没有对此感到诧异。他想到自己出现的地点，罗塞拉的身份和当时询问他的问题，早已经怀疑这个波西米亚女人多少猜到了他的身份。实际上，他希望猎人能盯住罗塞拉，因为她随时有可能泄露西蒙的秘密。43Hno
“圣波尔行宫有宪骑兵看守，并且也有猎人的眼线。这可能是巴黎除了国王陛下下榻的房间外最安全的地方。”居伊补充道，“而且罗塞拉或许能在各个方面帮助诸位。”43Hno
乐于助人的索雷尔愉快地点了点头，同时他也对遵守誓言的居伊表示了敬佩。43Hno
“罗马已发言，事情解决了（Roma locuta, causa finita）。”居伊用一句俏皮话结束了对话，并示意罗塞拉可以离开了。43Hno
他们离开了克洛维塔，踏上了返回圣波尔行宫的行程。天气转凉，风在街道上穿梭打转，街上来往的行人大多换上了过冬的衣服，然后依然活跃在街头，仿佛寒风与他们没有关系。43Hno
“糟糕。炼金用的器材还没买全。”西蒙走在路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43Hno
罗塞拉撇嘴笑道：“之前的店铺恐怕是回不去了。先生们，你们需要什么呢？”43Hno
“风箱，还有熔炉。”西蒙克制住内心的烦躁，尽量友善地回答道，“除了医学院附近的店铺，想要这些奇怪的东西必须去铁匠铺订做。”43Hno
罗塞拉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酝酿什么计谋：“不少罗姆人也自称炼金术士。我对炼金术士了解不多，但是你们使用的器材应该差别不大吧。”43Hno
“不大。就算差异很大，那位大炼金术士也得给我乖乖用。”43Hno
“太好了。”罗塞拉拍手道，“巴黎郊外有一个罗姆人的营地。你们可以问问他们。”43Hno
“的确是个办法。”西蒙嘴上肯定了罗塞拉的想法，但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犹豫。43Hno
索雷尔嚷了起来：“空手而归可不太好。我们向帕拉赛苏尔斯阁下宣誓过，一定要带回他要求的器具。”43Hno
“这倒没错......”西蒙沉吟道，“等等，我可不记得我们对那个家伙发过誓。”43Hno
当西蒙回过神来，就只看到前方索雷尔随风扬起的罩袍和罗塞拉婀娜的步态。他叹了口气，只能快步跟上。43Hno
虽然不少人吹嘘，巴黎是基督教世界的明珠，是迷人的法兰西女郎。但是这样的美誉并不能掩盖弥漫在这座城市的各种气味。43Hno
街道粪便的臭气，屋子后院散发着的尿臭，房屋中腐木和老鼠的臭气。制革厂里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屠宰场里飘出血腥和汗臭味。43Hno
西蒙皱着眉头，看着一个个破败的大篷车和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他从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烂菜和肉油的味道，然后他看到了不通风的大篷车和挂在门口脏衣服，不禁又想象了一种灰尘、霉布和渗着体味的衣服混合的奇异臭味。43Hno
幸亏罗姆人还算热爱清洁身体，不然走进营地的西蒙可能还得忍受这些载歌载舞的罗姆人的汗臭味。43Hno
“我的大篷车在那里。”罗塞拉指向一个距离罗姆人营地的篷车，“在干正事前，先来喝一杯吧。”43Hno
罗马已发言，事情解决了：这句谚语是奥古斯丁所说，用来赞扬罗马教宗的权威。这里是居伊用来讽刺为了早点离开而一直抢话的西蒙。43H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