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毛巾牙刷这些日用品可以长久储存，从衣柜中翻找出的床具带着股稍显刺鼻的樟脑味，吴亮就陷在这满是樟脑味道的柔软床铺中。他双手抓着被褥边缘看向雾尼，眼中流露出浓烈的交流意愿。kX4ns
雾尼的陪伴让他远离饥馑与孤单，然而渡鸦和人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雾尼可以倾听，甚至能进行某些简单的交流，双方迁就着彼此学习部分异类语言，事倍功半，尽管十分努力，他们努力的成果也只是差强人意。kX4ns
现在他仅有的家人终于能和他好好说话了，于是孩子的倾诉欲和好奇心便满溢而出，他的确感到疲乏与倦怠，可同时却也一点都不想睡觉。kX4ns
孩子看向那站在床头灯灯架上，试探着去啄灯泡的雾尼，开口说道：kX4ns
雾尼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它的生活完全没有保密价值，吴亮想知道什么都可以。kX4ns
“我跟你说过很多很多遍我的事情了，但我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呢。”kX4ns
“可以啊，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的过去也没啥好提的，无非就是长大、打架、猎食、撩闲、配对、养崽，和每一只渡鸦都没什么区别。我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说起，所以你随便问吧，你问我答。”kX4ns
吴亮点点头，只是还没等他深入思考，那曾被他有意忽视的，人类和野兽的区别便自脑海深处浮现，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安静地开口问道：kX4ns
“通常不，只要还有别的食物可选我们就绝不会吃同伴的身体。”kX4ns
“那当然，”雾尼回以古怪的目光，似乎在斟酌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到了那种时候，同伴死掉你不吃都会有别的动物抢着吃，让能活下去的鸦活下去不是更重要？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我死了，我非常乐意让同伴吃掉我。”kX4ns
“当然还有你。”kX4ns1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你们人类不会吃同类吗？在没有其他东西可吃的情况下？”kX4ns
吴亮是个早熟且早慧的孩子，在他的家庭被摧毁前就已经看了很多书，来到福利院后更是因同龄人的排挤而沉浸其中。他看过的书里，既有孩子该看的也有孩子不该看的，所以他能回答上这个问题。kX4ns
似乎是对这种话题感到恐惧，孩子微微下滑，用被子盖住了自己双眼以下的大半张脸。雾尼立刻察觉到这点，于是在台灯上快速拍打翅膀，自信地说道：kX4ns
“别怕，小秃猴，如果有人想吃你我会把他赶跑的！变成超级大蜥蜴之后还能把他给吃了呢！”kX4ns
听闻此言，孩子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神情严肃许多。kX4ns
“谢谢你，雾尼，我相信你会保护我，不过你能答应我不杀人吗？”kX4ns
雾尼不假思索、无比坚定地断然拒绝，它注意到了孩子的眼神，于是也侧过头来，回望向对方。kX4ns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把你养傻了？你们人类或许有这种习俗，我们渡鸦多数情况下也不会这么做，但是我问你，如果你有那个能力的话，你难道不想杀了怪兽吗？”kX4ns
“那就对了，你们人类对我们渡鸦而言和怪兽也没什么差别，都是能轻松决定我们生死的大家伙——可聪明鸦是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的。”kX4ns1
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开始为自己辩解，他意识到刚才雾尼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大傻瓜：kX4ns
“我不想雾尼杀人是因为，雾尼如果杀人的话，感觉会变的很像……怪兽，我不想你变成怪兽。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怪兽的话，大概就没什么问题了？”kX4ns2
“当然，我问你，如果有人想把我抓去烤了吃，那你帮他还是帮我。”kX4ns
“对吧？谁想杀我我就杀他，杀不了就跑，找机会偷偷杀，就这么简单。”kX4ns
“我明白了，那你杀坏人可以，我会和你一起杀坏人的。但是，雾尼能不要吃人吗？”kX4ns
渡鸦疑惑地把脑袋歪向另一侧，它发觉能说话之后，自己和小秃猴之间的分歧反而变多了。kX4ns
“为什么？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吃人，毕竟这是我搞不定的猎物，除非在林子里能找到死人……但为什么不能吃人？”kX4ns
“因为这样的话，雾尼就会变成怪物了。哪怕我们所有人都是怪兽，但杀人的怪兽和吃人的怪物还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害怕变成怪物的雾尼，可是别人或许会害怕变成怪物的雾尼。”kX4ns
“我不希望雾尼被人害怕。如果有人想要吃你的话，你可以报复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会去吃他们。”kX4ns
雾尼端详着孩童稚嫩脸庞上的认真神情，它虽然不太了解人类，但它了解自己的崽子，吴亮绝不会害它。kX4ns
“那个……能不能别叫我小秃猴了啊？我有自己的名字的。”kX4ns
“我知道啊，我故意这么叫你的，反正我也不会和别的人类有什么牵扯，人类在我看来就是一群没尾巴的秃毛猴子，你把这当成昵称就好了，只有我会这么叫你，想想是不是好过很多？”kX4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