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极东的报废车运到神州重新改装后上路的面包车在道路上拖出了长长的轨迹。有些失灵的刹车片在司机老练的操控下也像是成为了面包车本身的性能。在路肩上划过，当面包车最后停稳时，车窗正对着一座通体漆成米色，和周围截然不同的建筑。43ZQE
迫不及待地解开门锁，程立雪像是要逃离面包车内的空气似的，跳下了车。她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但正因如此，她才无法继续在车内泰而处之了。当着自己队友们的面，自己对着一个无辜的司机大发雷霆，还把内心的愤恨全都撒到了他的身上。还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女生，要让依芬来安慰自己才能重新做回位置上。43ZQE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时雨绮罗那种还没成年的小女生啊！更何况，在平常时分，她对自己的队友们，总是摆着一张冷脸，用着副队长的威严在指挥着她们。训练时的战斗风格，也都是用太虚剑形，用着碾压式的打法压的她们喘不过气来。43ZQE
结果，就这，就这？程立雪背对着车门，有些不敢转过头去看自己队友们的视线，更不敢想自己此刻在她们眼中的形象。要不是可能会更加明显的暴露了自己的失落，她都想耷拉下肩膀，用手掩面哭泣一会儿。43ZQE
在内心呐喊着，程立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她的寒霜剑客的名号，符华对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教导，依芬对她宽以待人的劝诫。她今天是一口气把忌讳全给犯了个遍，以至于根本就不像她自己了。43ZQE
不知道是哽咽还是哀叹，程立雪大口的喘息着，结果就被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柴油混合起来的气味给呛住了口鼻。43ZQE
转过头，搜索了一下，程立雪茫然的发现，依然无法找到自己记忆中的家乡哪怕是一点吉光片羽。面包车停稳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医院的正大门，上面的红十字，还有用铁架立在房顶上的“青城山人民医院”的名称都让程立雪感到了亲切，但这到处都弥漫着的萧索和破败的景象，让程立雪一时间无法接受。43ZQE
在她离开的时候，神州大地上还没有那么多现代文明的产物，电线杆，橱窗，乃至完全西式的医院，都是一种稀罕物件，但在此刻，当这些物资都出现在神州的土地上时，程立雪却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因为以往的那种于贫穷中依然旺盛的勃勃生机，似乎业已经从这片土地上失去。43ZQE
茨威格曾说，柏林严肃但不绝望，维也纳绝望但不严肃。而现在，程立雪觉得这比喻也无比适合自己的故乡，在她记忆中的神州，贫穷但不绝望，现在在她眼前的神州，却是绝望但不贫穷。43ZQE
街道上两旁建立起了许多水泥的砖房，但中不中，西不西，程立雪也无法归结起其中的风格，只是觉得怪异，更重要的是，似乎这里的居民没有任何清理的打算，顺着褪色的墙面流下的各种脏污好似一块块癞子。各式的小广告宛若牛皮癣从墙根开始贴满了人手能触及到的每一个地方，层层叠叠，好似成了墙面的另一层外壳。43ZQE
就是在砖房之间的狭小空域中，也树立着许许多多的电线杆。这些电线杆似乎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规划，各种线团搅在一起，堪称亚历山大之结。横七竖八的线头将本就狭小的天空划分成了更小，更压抑的碎片。程立雪不知道这些电线通往何方，或许是某一个居民楼，但她确信，这绝对不符合任何的安全标准。43ZQE
至于橱窗，程立雪承认，神州在这方面确实有了长足的发展，在她的记忆里，在她小时候，若是父母想要给她买点小商品，必须要票证不说，也只有村头的那一个农机站才会兼职售卖一些全都由糖精做成的小糖果。但似乎，这里的这些商店，全都没有通电？程立雪有些困惑，她分明见到了许多电器，可那些商家的店铺全都黑黢黢的，只有少数几个往外抬出了柴油发电机，还能供应上自家的电力。43ZQE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程立雪赶忙回过头，在看到率先走下来的是依芬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至少，面对依芬的时候，她不会感到尴尬，不会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或是需要维持什么形象。43ZQE
程立雪看了一圈周围对着依芬的发色感到相当惊讶，乃至呼朋引伴前来围观的路人，一边警惕着其中是否可能会有“刺客”，一边悄声凑到依芬耳旁轻声问道，43ZQE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我们不应该直接去遗迹现场么。是不是……”43ZQE
好吧，虽然已经听完了司机的解释，但程立雪还是有些不甘心，依然在怀疑司机是不是在有意坑害她们。依芬颇为有些哭笑不得，她弹了一下程立雪的脑门，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怀疑那位大哥啊，之后指不定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助呢。”43ZQE
程立雪陷入了困惑，她怎么也不觉得，一个看起来就普普通通，不要说崩坏了，连对天命和逆熵都一无所知的人能帮上什么忙。但程立雪还没来得及纠缠，她的心思马上就被依芬的话语给带到了别处，43ZQE
一边重新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依芬一边抬起头看向了程立雪的眼睛，“比起直接去现场，我觉得还是先去看看你师傅的情况更为重要吧。”43ZQE
从维也纳出发开始算起，经由转机，又坐车，程立雪已经快有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但一听到这个词汇，程立雪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迈开步伐程立雪就想要往医院里闯，但这次，再抬起头看到这青城山人民医院时，她就相当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哪哪儿都不顺眼。43ZQE
本应是纯白色的油漆，然而可能是油漆质量不过关，也可能是缺少打理，整间医院的颜色发黄成了米色。青城山医院的标牌也是锈迹斑斑，几个笔画下垂着，全靠后面的电线拉着，才没有掉到地上，在半空中随风晃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掉落砸到行人头上。43ZQE
墙根的排水口长满了厚实的绿藻，锈的像块海绵般膨大的栅栏上散发出一股恶臭。程立雪都在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没有处理，就直接把医疗废水排入了下水管道。医院门口更是挤满了人，程立雪亲眼看到几个举止粗俗的家伙随口吐痰。43ZQE
天啊，程立雪根本无法想像是这家医院在给符华提供救助。就不说天命总部的那种完善的医疗设施了，她都怀疑这里到底能不能飞符华提供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休养。43ZQE
一方面，是想要尽快确认符华的安危，另一方面，程立雪看到莎乐美等人，尤其是平常被自己训斥的最多的时雨绮罗开始好奇的从面包车中走下来。有些抹不开面子的程立雪，也不等依芬招呼，主动迈开大步，向着拥挤的人潮走了过去。43ZQE
往前看了看程立雪，依芬又回头看了看人生地不熟，还由于外国人的样貌，与周围人的打扮格格不入而立马成为视线焦点的其他雪狼们。一下子不知道到底要去顾哪一边。43ZQE
但不多时，依芬就听到了在门诊部传来的激烈争吵声，让依芬明白了现实到底是哪一边更需要照顾。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依芬散开视线似乎是想要找到正躺在这家医院某一处的符华。她无力地垂下脑袋，颇为心累地说道，43ZQE
“我原本以为最需要照顾的是那些从没来过神州的雪狼，结果其实是你徒弟么。看你把她教的……”43ZQE
嘴上不满的抱怨着符华，但依芬不可能真的把符华抓出来到自己的面前认错，她也不可能对程立雪坐视不理。幽怨地感慨一声，依芬也只能让众人先在门口等着，自己也跟着往像鱼罐头似的门诊部里挤去。43ZQ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