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陈清才在早餐桌上听老妈道明了昨晚那起家庭纠纷的原委。kXq16
其实说穿了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昨天是明美奶奶的寿辰，放学后明美被她爸接着回了趟老赵家。说是单纯陪老太太吃顿饭，结果老赵家来赴宴的远亲近戚，都像背地里串通好的一样，上桌开席后，便争先恐后地对明美打起感情牌。尤其是几个辈分高的叔叔婶婶，唱白脸的唱白脸，唱红脸的唱红脸，十足的默契，一边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赵国伟痛斥，骂得一个已逾不惑之年的男人在老母亲的寿诞上抬不起头，一边又温言细语地哄着明美，说如今浪子回头了，能否看在这么多年父女情分上，想想办法，回去给她妈妈扇扇耳旁风，撮合撮合，好歹让这段姻缘善始善终。kXq16
“赵国伟那个妈，不是我说，也是个厉害角色，”徐敏英边说边抖着胡椒罐子，往盘里的煎蛋上撒料，“八十多的人了，没脸没皮，动不动就流涕洒泪，搞亲情绑架。明美才多大啊，哪受得了这个？”kXq16
“所以她回来劝她妈复婚，然后就吵起来了？”陈清喝了口牛奶，看着老松下牌饱和度失调的屏幕画面，晨间新闻正在播报于昨晚战罢的南非世界杯八分之一淘汰赛的概况。kXq16
“还没说到那一步呢。明美刚开口透露了点那方面的意思，你干妈直接就炸了。”kXq16
“给他老赵家当牛做马使唤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解脱出来，你干妈哪肯再回去受那份罪？她问我的主意，我的主意就是让姓赵的和他那个妈，有多远滚多远。还要不要牛奶？”徐敏英举起还冒着热气的奶锅。kXq16
“该出门了。”陈清把抹着果酱的小半片葡萄干吐司塞进嘴里，拎着书包站起身来。kXq16
“这叫什么话？”陈清扶着墙在玄关处换鞋，好奇地回过头。kXq16
“你干妈的二大爷前天突发心梗走了，这两天要回乡奔丧，家里没人照应，我怕明美那丫头一个人呆着，脑袋里想东想西的。晚饭你就叫她过来吃吧，下午我抽空去买两斤排骨回来炖。”kXq16
徐敏英收拾餐桌的动作一僵，扭过头来：“我说，你们两个小崽子，闹什么别扭呢？吵架了？”kXq16
“你几时看你儿子在外面跟人吵过架？我出门了。”陈清言尽于此，推开门走了出去。kXq16
他说的是实话，他和赵明美确实没有吵架，两人见面也会照常寒暄，仿佛一切如故。他比赵明美早出生两个月零十三天，迄今六千多个日日夜夜，酷暑严冬，两人有近三分之二的时间是一起度过的，从两小无猜的年纪，你追我赶着，联袂步入蒙昧初开的总角豆蔻，彼此知根知底，即使分隔了五年，两人间那条打从娘胎里便盘结交织了的无形的纽带，依然藕断丝连。甚至比从前变得更加敏感。kXq162
这纤丝的每次震颤，都会在两人心尖共振，只是他们长大了，那条藕断丝连的纽带，承受不住奔向彼此的重量。kXq162
尽管如此，陈清还是把老妈的话放在了心上，用自己的方式留意着青梅。kXq16
午休期间，卿爽和贺争鸣等人跑过来，把课桌拼起来，往常在QQ群里踊跃发言的几人又凑在一起，一面为提前布置下来的数学作业通力协作，一面天南地北、信马由缰地胡侃闲叙。kXq16
“一会儿说11号，一会儿又是13号的，到底是几号考完啊？”李蕾抬起头问。kXq16
“13号没跑啦，唐云霞亲口跟我讲的。”桌上的试卷一片空白，谢涛两手抱住后脑勺，跷着板凳百无聊赖。kXq16
“唐大妈那张嘴你也敢信？上周说绝对不占历史课，结果反手就是一个随堂测验。还特么是连堂，忒无耻！”贺争鸣嘴上义愤填膺，手上暗度陈仓，悄悄摸进了卿爽桌上那筒品客薯片里。kXq16
万年蘑菇头发型的狗头军师，双手托腮，脑门上粘着几条状语从句的便利贴，有气无力地哼哼：“考完不等于解脱啊诸位，谁知道要补多久的课呢，搞不好要到八月份才会正式放假。呜呼哀哉，万事休矣~。”kXq16
“这就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再怎么样，七月底也会放的。”秦婉柔反驳道。kXq16
“只希望学校早点装空调，七月底还在学校里上课，人都要给热虚脱了。”耐热能力较差的许一帆，边写试卷边抹着汗。kXq16
“考完总要先放个两三天，天这么热，找个地方消暑去啊。”kXq16
“我爸以前的一个同学，在万民路那边跟人合资开了一家水上乐园，给我塞了一沓优惠券，环境和娱乐设施什么的貌似搞得有模有样，你们可以考虑考虑。”kXq161
“噗噗，旱鸭子谢绝一切跟水有关的活动！”卿爽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kXq16
谢涛一听，立地成佛：“巧了，贫僧外号浪里白条，可渡女施主命里犯水之劫。”kXq16
“水上乐园啊。上次去游泳恐怕都是小学六年级的事了，不知道还游不游的来啊。”秦婉柔感慨道。kXq161
“我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具备可操作性。”许一帆附和道。kXq16
“哦，可以啊……”关宁宁在纸上磨蹭着笔尖，眼角偷觑着同桌的反应，“毕竟，万民路也不远嘛。”kXq163
“陈总也来的吧？”贺争鸣问。过了会儿，见他没动静，又问道：“陈总，想什么呢？”kXq16
“已经做到最后一题了？动作真快啊。”许一帆赞叹道，他才做到倒数第二题。kXq16
当陈清写完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个步骤，放下笔，试卷立刻就被卿爽抽走了。kXq16
“好耶，现在我也做完了！”kXq162
贺争鸣张手去抢，奈何肚圆臂短，鞭长莫及，眼睁睁地看着卿爽拿走了试卷。他颓然耷拉下脑袋，看向陈清道：“到底怎么个安排呀，陈总，给句话啊。”kXq16
陈清揉了揉被笔靠得酸痛的手指，问：“就我们几个人去吗？”kXq16
“你们呢，多叫几个人也没关系的，优惠券管够，我还担心没机会用出去呢。”贺争鸣风轻云淡彰显土豪风范。kXq16
“那我叫上明美好了。”李蕾突然冷不丁地说，“我记得她说过，很擅长游泳来着。”kXq165
鬼扯。陈清心说。那家伙下了水，也就是比旱鸭子会扑腾点儿，游不出十米就一沉到底了。kXq16
当然，这种揭人短处的恶事，“陈大善人”是断然不会干的。kXq161
赵明美淡淡地扫一眼众人。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答复，只有一人垂眼专注于课本作业。kXq16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她轻描淡写地答道，转头继续做卷子。kXq16
“……她是这么说的。”李蕾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隐有深意，眼睛下意识地瞟向了坐在对角的陈清。后者却一门心思扑在课本上，充耳不闻。kXq16
“我算算，这有几个人了，两个，五个，七个……你问过何亮没，他去吗？”kXq16
李蕾惦记着好友。贺小胖心心念念地盼望夏怡。许一帆只想寻个避暑的去处。谢涛计划在女生面前一展身手。卿爽对旱鸭子下水不抱奢望。关宁宁悄悄下定了什么决心。陈某人则还在跟物理题较劲。kXq166
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展望着不久将来的假期，似乎那清凉一刻已经触手可及，当下的酷暑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kXq16
当晚老陈家的饭桌上，赵明美自然是没有出现的，一锅鲜美的莲藕排骨汤，母子二人吃得很安静，一贯嗜肉如命的饭团，今天也似读懂了气氛般，乖乖蹲坐在桌子下，等着肉从天降。kXq16
快到八点，徐敏英收拾完厨房，回店里去了，陈清也领着饭团出门散步。kXq16
夏夜已是一片聒噪的蝉鸣。无风，湿气深重，闷如蒸笼。在外面溜达了二十来分钟，陈清带着饭团回到无线电厂宿舍，走到一单元楼下时，没有停，又往前多走了几步。kXq16
透过黄葛榕遮天蔽月的繁盛枝叶，眺见四楼那户的灯亮着，原地驻足片刻，才折返回来，进了一单元的宿舍楼。kXq16
高居四楼的赵家，则全然不受黄葛榕繁茂枝叶的遮蔽，只消站在窗台上一瞥，便可看到一单元二楼的老陈家，那扇在黑暗中沉寂了半个钟头的窗扉，再度被灯映亮。kXq161
洗去一身汗水与疲乏的赵明美，湿漉漉的头上蒙着一条毛巾，站在窗边一口喝完了盒装奶，扔进垃圾桶。又看了眼老陈家的窗户，犬吠隐约，随后关了厨房灯，回去卧室。kXq16
赵明美奇怪这么晚会是谁上门，打开内门，隔着铁门的栅格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瘦削脸孔。kXq16
“前天饭桌上闹得有点不愉快，爸爸想着来看看你。”赵国伟手里提着一箱牛奶，笑容满面地进了屋。kXq16
今日他是独自上门，依旧穿着那套不合尺寸的宽松西装，肩膀和袖子都有点开线了，站在陌生的客厅里，弓腰驼背的身姿，显得有点局促。kXq16
“其实不用，我没放在心上的。”赵明美作势去提水壶，“爸，喝茶？”kXq16
赵明美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果盘，“昨天买的苹果，很甜。”kXq16
“不热不热，”赵国伟像透不过气似的，松了松衬衣的领口，嘴巴一咧开，高耸的颧骨上堆起一沓皮褶子，整个人像又苍老了几岁，“明美啊，妈妈呢？”kXq16
赵明美麻利地收拾着堆放在客厅里的杂物，说：“回老家了。二大爷突发心梗走了。”kXq16
“呀，有这种事？”赵国伟吃惊道，看起来是没有接到通知的样子。kXq16
“嗯，二大爷也上年纪了嘛，八十多的人还要自己下地。听说去年体检的时候就查出心脏有问题了，但老人家，顽固得很，家里人怎么劝都不听，就是闲不下来。前一分钟还在吃中饭，喝酒，一转头人就倒在桌子下面了，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kXq16
“是挺顽固一老头，当初我去你妈娘家接亲，没少吃苦头。”kXq16
赵明美留意到他憔悴的神色，关切道：“爸，你怎么脸色不太好，黑眼圈这么重，最近没睡好吗？”kXq162
“哎，你也知道，为着跟你妈妈的事，到了晚上，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赵国伟苦笑着，用手掌在又干又瘦的脸上刮了一把，挤了挤眉毛，试图让自己看着精神点。kXq161
赵明美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您要是有心的话，就慢慢来吧。”kXq16
“是啊，急不得，急不得。行了，你就别管我了，该干嘛干嘛吧，别耽误做作业。”kXq16
“去吧，爸爸再坐会儿就走。”赵国伟微笑地摆了摆手。kXq163
近来与日俱增的作业量，令她有点吃不消了，几门课的作业堆起来恍如一座小山，而自己就像一把缺乏磨练的钝刀，只能毫无章法地生劈硬砍，那座白纸黑字砌成的山却始终岿然不动。不过好在老师们对待特长生一向是比较宽容的，知道他们在主攻项目上要耗费很多时间，因此作业也好，考试也好，要求都不比普通学生那么严格，实在做不出的题，只要把你思考的经过写上，不求甚解也无妨。kXq16
但最惨的是，即使只要求写上思考经过，在面对数理化的压轴大题时，她大概率是半天憋不出一滴墨来，只好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解”字了事。kXq161
不知不觉，抬眼一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赵明美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以为人还待在客厅，开口唤道：“爸，还没走吗？”kXq16
“爸，你走了吗？”她穿上拖鞋，从书桌前起身，慢吞吞地踱进客厅。kXq16
赵明美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客厅的灯光随着霍然敞开的门缝，涌进了漆黑的卧室，照出伏在衣柜边的消瘦人影。kXq162
卧室的灯开了，只见赵国伟倾身趴在衣柜上，一条胳膊深陷进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中，似在翻找什么，脸上那种急不可耐的焦躁，被站在门口的赵明美一览无余。kXq16
赵国伟被自己女儿抓了个现行，顿时慌了神，急忙地抽出手来，舌舔嘴皮，目光躲闪，吞吞吐吐地说：“咳，明美啊……爸爸最近不是跟一个朋友合伙吗，做那个货运方面的生意，资金有点周转困难……”kXq161
赵明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盯住那张神情剧变的脸：“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合资做零售吗，怎么又变成货运了？”kXq16
赵国伟愣了一下，颤巍巍地挤出个畸形的笑来：“差，差不多嘛，都一个意思……”kXq16
那温言细语犹如魔鬼的耳语，越温柔，越叫人不寒而栗。kXq16
“我跟你妈妈生活了多少年了，她的习惯我都知道，”赵国伟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怕自己记性不好，所以一直有把密码记在电话簿夹层纸里头的习惯。”kXq16
赵明美看着走到灯下的男人，深陷的眼窝下，阴影密布，颧骨突出的消瘦面孔，此刻犹如饿鬼一般骇人。kXq16
她刚把铁门推开条缝，肩膀便被一股沉重的力道反着一拧，整个人踉跄地跌回了客厅。她跌跌撞撞地扑到茶几上，试着站稳脚跟，却又被赵国伟用力一推，摔倒在地。kXq16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赵国伟压抑着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来：“我说了，只是暂时资金周转不灵，找你妈拿一点救急，一没偷二没抢，你做出那副抓贼的样子来给谁看？给谁看！？我还是不是你爸，是不是？！”kXq16
赵明美瘫坐在地，看着步步迫近而来的男人，这似曾相识的画面，与那长久盘亘在记忆里的致使家庭终于分崩离析的一幕，渐渐地重叠在一起。她想大喊，可伴随恐惧而来的、沉痛的哀伤，如烈火一般炙烤着她的心肺，流过喉咙的空气像是滚烫的铁水，淹没了她的声音，颤抖的唇间只流泻出类似呜咽般的微弱低吟。kXq162
男人背着光，高举双手，怒不可遏，形同狰狞的魔鬼，赵明美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在观赏一出歇斯底里的哑剧。kXq16
不知为何，此刻她头脑竟异常的冷静，对近在咫尺的危险视而不见，却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窗台上所见的情景。kXq16
那扇在黄葛榕的繁茂枝叶中若隐若现的窗扉，以及那仅需从玻璃上透过的一星半点的荧光、也能让她感受到的家的温馨……kXq161
但就在这个时刻，眼前这道遮住了光的可怕身影，却以一种头脚颠倒的滑稽方式，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kXq16
嘭的一声闷响，赵国伟被人以过肩摔的方式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后脑勺也在门框上狠狠地磕了下，痛得他叫出了声。kXq161
“愣着干嘛，起来。”这口吻远不如赵国伟伪装出的温柔，却真实得没有半分虚伪，给予她莫大的勇气。kXq16
接住那只大手的刹那，陈清背着光的冷峻面庞，映入了她的眼中。kXq1614
“你家门开着，没锁，听到声音我就进来了。”陈清说。kXq16
这时赵国伟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瞪着陈清，想动手，又恐不是对手，气得声音直颤：“你，你……好得很，好得很！阻挠我行使探视权是吧，你等着，我要报警！报警！”kXq162
赵明美急了。陈清却一步跨到她面前，又一次，横在了她和赵国伟之间。kXq16
赵明美呆住了。她头一次意识到，从前那个小男孩儿的背影，已然成长得如此坚实宽阔。kXq16
“报警啊，正好。”陈清说着，点了点头，随即抄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kXq16
“你，你干什么……？”赵国伟见他拿刀，虚张声势的气焰顿时萎了半截。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kXq16
只见陈清调整了下拿刀的姿势，反握住刀柄，照着自己左手的虎口附近比划了两下，然后没有半点犹豫，从腕部到虎口，一划到底。kXq166
一条稠密的血线滋啦啦地落地，旋又渐疏，一滴一滴，清晰可见，在地板上绵延开一片猩红。不大功夫，血就不再滴落，而是沿着手上那条不算太深的豁口，安静地蔓延。kXq16
“喂，您好，我要报警，”陈清对着手机说，“有人擅闯民宅，还行凶伤人。对，就在明昌路无线电厂宿舍，我住三单元四楼七号，请你们务必尽快出警……”kXq163
话音未落，便听见赵国伟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难掩狼狈地开门跑掉了。kXq16
听到楼道间仓惶逃离的脚步声，陈清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进沙发里，脸色微微发白。赵明美又惊又急，慌里慌张地跑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跪在地板上，替陈清按住还在出血的伤口。kXq16
“不用这么紧张，这口子只是看着很长很吓人，我心里有数，划得很浅。”陈清想从她手中接过毛巾，赵明美说什么也不撒手，头埋得低低的，嘴巴里念念有词。kXq16
陈清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给她看，根本没有通话，画面还停留在主菜单。kXq16
陈清无力地笑了一下，“真闹得人尽皆知了，就你的玻璃心，还能在这里住得下去？江姨好容易才找到的房子，就给她省点心吧。”kXq164
“你才玻璃心。”赵明美哼道，但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生怕弄疼了他。kXq16
伤口虽然划得并不很深，但皮开肉绽的样子，仍是触目惊心，让人后怕。明美表情显露不多，鼻子呼吸的气音却在发抖。kXq16
“想必他是来要钱的，对吧？”陈清问。得到了默认的回答后，又说：“这种人就像苍蝇，赶走了还会再来的，他只有感到怕了，才会忌惮和收敛。”kXq16
“受伤的可是你，不是他,”赵明美反驳道，“他咬定是你自残的，你也没证据啊。”kXq16
“上面又没他指……”说到这里，赵明美陡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陈清：“你怎么知道他用过这刀？”kXq161
陈清朝盘子里那堆苹果皮，努了努嘴：“削过苹果嘛。你吃苹果从不削皮的。”kXq163
“这你都知道……”赵明美闷闷不乐地嘟囔。kXq161
“你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陈清反问，“赵明美，你觉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kXq163
陈清看着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边的血，语气不禁柔和下来：“而且我如果把他弄伤，吃亏的反而是我，但如果是他伤了我，派出所出警，看到这个场面，肯定没法敷衍了事的吧。像姓赵的这种老赌狗，涉赌这么多年，不可能清清白白，不背点案底都说不过去，只要进了警局，你看他刚才狗急跳墙的样子，根本经不住查的。”kXq16
赵明美恍然，眼底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唯恐被察觉。kXq163
“一条疤，抓住姓赵的痛脚，算是值得了。下次他再打你们娘俩主意的时候，心里也会再三掂量，不能说一劳永逸吧，至少也能清净一阵子了。”kXq16
“谁想要这种清净了。”赵明美隔着毛巾握住陈清的手，微微地颤抖，“你还不如直接揍他一顿，把他揍到怕为止，岂不是更方便。”kXq16
“好看着你同情心泛滥，然后跟你这个被揍惨了的爸同仇敌忾，一致来对付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人？”陈清冷冷地道。kXq16
赵明美扬起脸来，既深感歉疚，又满是不可思议：“好哇，不仅是刀的事情，你居然连我的想法都算计进去了！？”kXq167
“不然呢，”陈清冷哼，对她的控诉不以为然，“做事如果不充分考虑后果，那不就跟白痴一样了吗？”kXq161
说完这话，他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隐忍不发的疼痛在眼角微微搐动。kXq16
赵明美揭开毛巾一看，血仍未完全止住，皮开肉绽的伤口丁点看不到自行愈合的趋势。kXq16
没有应急经验的两人，互视一眼，沮丧之下异口同声。kXq164
“……去社区医院吧。”kXq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