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苯胺同志的辉煌胜利，我必须指出促成其成功的主要原因是该同志本身的优秀天赋以及祖国对于运动员选拔的优秀体制，本校实行的训练制度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苯胺同志的训练师同期负责的其他几位同志并没有取得和她一样的成绩。事实上，我认为西方世界的精英教育体系能为苯胺同志提供量身定制的训练方案，可能会让她的天赋更好地发挥出来，在第二次参加美国华盛顿国际赛、甚至凯旋门大奖赛的时候夺冠也极有可能，但我毫不怀疑在西方社会中一名农民和工人的孩子是很难有机会进入专门的培训学校的，她更有可能只是接受完基础教育就……kXrGY
殷红黎明把眼前的纸揉成了一团，丢进垃圾桶，苦恼地捏了捏下巴。垃圾桶里的纸团已经快溢出来了，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桌前思考到底该如何撰写这篇名为《对苯胺培养教育的经验总结》。这玩意是上级点名要求列宁格勒学院写完交上去的，不止她一个人要动笔，包括训练员、营养师甚至文化课的授课教师都得把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归纳成一份总结文章，但是作为副校长的她除了完成自己那部分以外还得负责整理所有文章并加以修改和总结。kXrGY
其实这样的文件她已经写了两次了，第一次是在64年苯胺夺得三冠荣誉、第二年还顺便在没有年龄限制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大奖赛又拿了一个冠军后，第二次则是在66年在美国华盛顿国际赛击败了所有参赛美国马娘，仅仅在最后冲刺阶段惜败给了来自法国的别希斯顿之后。kXrGY
而这一次则是她宣布退役后——苯胺活跃的这几年中就没在苏联境内的比赛中输过一次，清一水的全是第一，更是在西德的欧罗巴大奖赛中连续三年蝉联第一、华盛顿国际赛一次亚军一次季军，哪怕是在西方国家在路上以检疫之名折腾了她好几天，苯胺也还是在那次有五位德比橡树马娘和好几位年度马娘参加的凯旋门大奖赛中拿了第五。kXrGY
她和她的训练员都被授予了苏联英雄的荣誉，得到了勃列日涅夫书记的亲自接见和授勋，布琼尼老元帅尽管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也亲自来到了列宁格勒特雷森看望这名现在在整片苏联广阔的大地上都是声名赫赫的传奇速度赛选手。她的名气甚至盖过了奥运会障碍赛冠军一大截。kXrGY
但殷红黎明清楚，学校并没有对她特殊对待，教她的一切知识在课本上都能找到，训练也是常规课程。现在是1970年，她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了25年了，哪怕是马戏团的苏卡熊都能记住关于跑步的理论知识了，所以在观看第二次华盛顿国际赛录像的时候，殷红黎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之所以苯胺会在最后一段冲刺的直道被超越的原因是因为经验的缺乏，由于一些原因，她并没有机会接触太多国外比赛的录像，没能积累足够的终盘经验。kXrGY
殷红黎明苦恼地抓着头发。她已经不年轻了，和她同一年出生的人已经担任军区参谋长甚至总参谋长这些重要职位了，这么多年的阅历足以让她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中央拨给各地学校的经费一点也没有节省，尤其是已经成为全国排名第一的训练中心学院的列宁格勒特雷森，最近几年的经费几乎够把校园再扩大一倍。但学校对于在校师生的补助相当高，再加上这几年校内对专业训练员的扩招和对每年入学新生名额的放宽，现在每年都需要不小一笔钱来维持它的正常运转。kXrGY
现在的主xi同志不是一个喜欢听批评的人，大家都清楚。哪怕是真话也得说得婉转一点，不然要是上面一句话让自己退休了就不好了。kXrGY
其实退休了也无所谓，殷红黎明叹了口气。她已经官至上校了，退休后每个月的养老金相当丰厚，足以让一家人过上优渥的生活，更别提她从战后到现在一直都是孑然一身。kXrGY1
但是列宁格勒特雷森现在已经是全国最有名的学校之一了，无数马娘都把它作为自己梦寐以求的求学地而不断努力，成为这样一座学校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之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布琼尼元帅不久前因为年事过高身体欠佳辞去了大部分职务，中央就从军队里空降了一名上将来接手他的校长一职——殷红黎明还是像以前一样除了学生处事务以外没有太多实权，但单单是招生这一块的工作含金量就已经够高了。kXrGY
实话实说，苏联的官场有相当程度上的腐败现象，所以殷红黎明对逢年过节经常有官职不小的要人向她发来邀请函邀请她去吃饭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就连她的老部下们很多也成了传递消息的跳板。唉，如果一句“我的老长官是列宁格勒特雷森的副校长”能帮她们改善一点生活的话，说就说吧。殷红黎明当然懂得与官僚们打好关系这个道理，每年的入学名额中本来就有一部分是给那些有背景的孩子们的——但每年只有十个，这在一年约五百人的招生指标中只占了五十分之一，这是她的底线了。kXrGY
所以她并不希望就这样退休。如果她的继任者是个可靠的人还好，如果腐败一点的话问题就大了，她不能让有才能而且拼命努力的孩子们失望，所以一直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二十多年间几乎没出过什么纰漏。除去假期时偶尔还会拜访一下朋友和以前的部下，以及胜利日的时候去莫斯科参加纪念阅兵仪式以外，殷红黎明也很少离开校园。kXrGY
还挺辛苦的。军官并没有退休的年龄限制，姑且能干一年是一年吧，每天都和朝气蓬勃的孩子们在一起也能让心态变得年轻起来。kXrGY
也许在有生之年能再看到一位像苯胺那样的传奇出现呢。随着物质条件的不断改善，这样的优秀后辈一定会越来越多的。也许到新世纪来临的时候，苏联的马娘们也能成为国际竞赛里的常客，用自己的奔跑为那些还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送来一丝希望——当然，也许到那个时候贫穷和压迫已经都消失不见了也说不定，从Ge命乐观精神出发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殷红黎明其实一直都有些悲观，尽管她并未身处在政治漩涡的中心，对于这方面的东西了解有限，直觉却告诉她离主义的真正实现还有很久，有很多问题还需要解决。kXrGY
副校长从窗口看向地下的操场，此刻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好几个班的学生都在操场跑道上磨炼着自己的双脚，而她在玻璃上的倒影在皱纹和白发的作用下已经显得老迈。建设未来的将是这些年轻人，而像她这样的老一辈，则会为这些后辈铺平前行道路。1941年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kXrGY1
未来一定会变好的。她说服自己，重新拿起笔，在一页新的纸上又一次写上文章标题……但是这总结到底该怎么写啊？明明以前在军队里的时候写作战报告总结都没这么麻烦，唉！kXr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