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如此软弱的问题,心中的绝望已经无法抑制,以致于情不自禁地求助于他人,她再也无法保持稳重的声线,简单的一句话带着难以掩饰的颤声。44bpH
此时的法师无疑有着极度凄美的面容,可穆尔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如死水,没有升起任何其他的心思。44bpH
“我啊……”他轻声开口,声音低到难以听清,仿佛此时就连音量的抬高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与勇气。44bpH
“我……”就这样又极其失态地犹豫了很久,他才勉强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44bpH
他艰难地移开了与法师对视的视线,重复、确认、说服道:“我不知道。”44bpH
忽而,响起了细微的摩梭声,那是法师袍的布料与布满碎石的地砖摩擦发出的声音。44bpH
袖口传来的轻微拖拽感让他不得不回过头,只见法师的大帽已经随着移动从发丝间滑落,露出一头微卷的灰发,她在穆尔偏头的时候离他更近了些,从长跑里伸出双手,轻轻拉扯着穆尔的袖子。44bpH
她睁大晦涩无光的双眼,嘴唇微抿,凌乱的发丝被少许汗液黏在脸颊上,希望与绝望的落差让她无可奈何地暴露出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也毫无自觉地展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任何拥有人性的生命都会被这样的神情动摇,穆尔也不例外,他无法再次移开视线,一旦升起这样的念头都会首先被自己的良心谴责。44bpH
“可是……”她无意识地拽着穆尔的袖口,丝毫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颤声说道,“你出现时……这是头一次……它……我看到了完整的路……”44bpH
她抓着穆尔,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想认为这是个巧合,她已经失败了无数次,因为自身的无能,她知道她还会失败无数次,没有穆尔这根稻草,没有那一瞬间的希望,她永远也无法成功。44bpH
只能怀抱着虚无的使命感,梦想着遥不可及的宿命,在空虚的罪恶中度过自己没有尽头的一生。44bpH
天上的暗月,地平线下的黑日,靠在墙边一言不发的耶法,以及塔内无数看不清面孔的占星法师……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巧合。44bpH
可这只是旁观者清,而当局者,只是一个既没有强大的法力,又没有非人体魄的,同样生不知为何的“凡人”。44bpH
一个要是没有受到众多隐秘保护,光是坐在这里,都会被低温低氧低压杀死的凡人。44bpH
他身在局中,意识不到整个艾雷拉雅观星塔的环境疑点,无法深入思考为什么看不见其他法师的面孔,他可能是一位住在常世名为“穆尔”的游戏玩家,也可能是名叫“穆尔”的游戏角色,他或许是一段没有生命的程序,或许也是无数概念的一环……他的身份不明,如在雾中,高悬于天的虚假日月也无法短时间查明详细的真相,可无论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在此刻,他就是为了解除幽灵化,追寻彼岸而来的,凡人穆尔。44bpH
他所知的信息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他有自我的局限性,他不知道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既定的命运,必定的事实,在他与高塔顶端的法师相见时就注定会发生的事情。44bpH
因此他看着法师的眼睛,说:“我不确定这是否真的和我有关。”44bpH
“但是。”他顿了顿,这个停顿不超过半秒钟,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就不会允许自己回头,他强行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我会对通往彼岸有用处,是通往彼岸的钥匙,那么——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44bpH
他伸手够起不远处的帽子,拍了拍灰,将它戴到了法师头上,阴影再次掩盖了她的半张脸,让人看不到眼中落下的泪。44bpH
穆尔轻声说道:“过去十几年来,我一直活得浑浑噩噩,像个机械,找不到生活的意义,直到身体出了问题,才匆匆忙忙寻找解决的办法,而这段时间是我活得最充实的日子,正因为被死亡追逐,我才有了真切活着的感觉。44bpH
……可这依旧不算是真正的活着的欲望,只不过是在找到真正的‘意义’前,舍不得死罢了。”44bpH
他站起身,轻轻挣脱了那无力的拉扯,而坐在地上的法师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灰发的青年,她下意识地抬起被挣开的双手,伸向上方,竟像是受难者渴望着来自天堂的救赎。44bpH
“我好像已经找到了。在高塔的台阶上眺望高空,幻想着彼岸群星时,就已经找到了,我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目标和意义,我知道我生在世上是为了做什么——我想去看看,想看彼岸,想看星空。”44bpH
“你愿意使用我这一把‘钥匙’,打开彼岸的大门——”44bpH
寂静,也只是一瞬间的寂静,在时间的指针开始流动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被颤抖的女性嗓音打破。44bpH
“我……”被牵住的双手微微用力,反握住穆尔稍大的手掌,生怕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的冰冷在不注意时消失,被称作“米歇尔”的观星者轻咬朱唇,未被阴影遮掩的双颊边流下两条清晰的泪痕,她说,“我愿意!”44bpH
“我愿意……呜……打开彼岸的大门……和你……看星星……”44bpH
“不过……”她哽咽着说道,一边用大袖子抹着眼泪,“不是我帮你……是……你在帮助我……在给我……面子……我知道的……”44b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