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比起不被理解，人们更害怕的是被人理解。被一语说中了非此世之人的身份，以实玛利努力按捺异常惶恐的情绪。分明遇到过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和人交流，结果居然被一个老太太看穿了。42TGI
“别太上心，就当是老太太的一番糊涂话吧。不论事实如何，我已是行将就木之年，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哪来的精力再去查证更多未知的事物呢？”42TGI
听爱丽丝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愿，以实玛利稍微松了口气，心里越发感觉这步履优雅的老妪深不可测了。42TGI
不知不觉，他们已脱离了夜市的区域，置身于一片阴暗、僻静、混沌，只有些矮小建筑的区域。路边散落的一地枯叶乘风而起，窣窣飘向身后那明亮、喧嚣、秩序，和这个黑暗的天地比，仿佛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地方。摇曳的树影投下一道无比分明的分界线，横在两世之间。42TGI
天气越来越冷了，如果不穿盔甲，以实玛利不得不披着自己的斗篷出门。所幸最近，有些孩子，甚至是极少数把他当偶像的青年人开始模仿他，走到哪都披着个黑色斗篷，导致他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大大减小。42TGI
不知哪家养的狗听到异响，冲他们狂吠起来；结果跟连锁反应似的，吠叫声似乎激怒了另一条狗，也开始狂叫；越来越多的犬吠掺和进这场莫名其妙的冲突里，直弄得人心烦意乱，充满暴戾。42TGI
进入了这“另一个世界”，爱丽丝收起了笑颜，转头与藏在面具下的那对不安的血色瞳孔对视。老妪的目光又燃起了那种与她衰老的身躯不符的火焰，比利尔爷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火焰。42TGI
以实玛利向来畏惧它的炽热，却也同时对它抱有渴望。因为每次当它现身的时候，他似乎都能得到新的启迪。他觉得，人类对火的崇拜，到底不是没有原因的。42TGI
“夫人，”他郑重地注视着在她眼中舞动的焰火，他想要得到一个供他参考的答案，“我有一件事想要问您。”42TGI
老太太愣了一愣，向他展现了属于睿智长辈的，温暖而包容的笑意：“真是少见，亲爱的，尽管问吧，老太太会尽全力回答你的。”42TGI
“假如这世上有另一个您，和您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过去，但是在作出某个选择的时候，您与她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顿了顿，谨慎编织着措辞，“最后她并没有落得一个好的下场，一直生活在空虚、狂怒与憎恨中。当你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后，她鄙弃您的选择，认为她的所做所为才是自然，并不择手段地报复起她所憎恨的事物——哪怕代价是越过她的底线，以及毁灭您的幸福。您会如何面对此事？”42TGI
“嗯……所谓的那个不好的下场，糟糕到了怎样的地步呢？”42TGI
以实玛利想了想，“大概是……您与您的先生一同生活着的时候，她已遗忘了属于她的‘先生’的一切。她隐约觉得曾经有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却把这当成空无的幻想，为了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去选择更现实的生活，从而永远也见不到他。前提，如果您爱您的先生的话。”42TGI
“哦，亲爱的，我当然爱他，否则我们也不会在去看他的路上了。”说着，她指了指前面死气沉沉的公墓。42TGI
“话说回来，假如那个“我”真的是我的话，她有多大的能耐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很肯定——她害怕我。”42TGI
“即使忘却了他的一切，她仍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人不在身边，因为这是她的内心向她发出的呐喊，催促她去寻回丢失的东西。那时，她处于她人生的一个关键的点上，她个人内心的需求与周遭的环境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如你所言，最后她选择了后者，自己无情拒绝了自己的心愿。能理解吗？亲爱的？”42TGI
以实玛利吃惊地点头，除了最后一句，她描述的和他那时的状态几乎一样。42TGI
“当人背离了自己的内心，和自己本身难以相处时，他们就会害怕；他们害怕，因为他们无法坦然面对自己。而她所认为的‘自然’只是她蒙骗自己的说法，因为我们的感性是世界所赋予的，背离自己的内心就是背离自然。”42TGI
“如果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当我以一种更幸福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会悔不当初，时时刻刻受到内心的煎熬，这种痛苦会随着我越来越幸福愈演愈烈，而我就是她这些痛苦的催化剂。哪怕她再怎么装作游刃有余，也改变不了她害怕我的事实。”42TGI
“现在假如她真的会摧毁我的幸福，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地阻止她。就算世上其他人都拿她没法子、就算我比她弱小，也只是表明这世界更需要我终结她的恶行，只因我是更好的她，也是她的梦魇，她畏惧我胜过一切。”42TGI
她眼中煌煌燎燃的火，再一次让她说出来的话语——哪怕是喁喁细语，也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42TGI
以实玛利从未想过，雪人可能也恐惧着他。它对自己大言不惭，把它的选择说得头头是道，没准也只是用来掩饰的遮羞布。他厌恶它与自己的相像之处，但没想到这些相像之处，反而也能成为他降服它的利器。42TGI
爱丽丝敲敲拐杖，确认他真的在认真听之后，又严肃地补充道：“但是，想要真正打败她，只让她恐惧我并不足矣……即使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既然现在的我过得比她更幸福，我有理由去笃信：现在的我是正确的。当我充满笃信的力量，我在她眼中的姿态将不可撼动，而她终会轰然倒塌。”42TGI
一个盘旋在他脑中许久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找回了些微旧世界的热情和自信，并且一些新的思想正在他脑中生根；一旦他们绽放，也许他将从这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团中择取最适合他的那朵。42TGI
“假如没有更多事情的话，随我上前来吧亲爱的，我们到了。”42TGI
老太太上前几步，冲以实玛利招了招手。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同她一起踏入这阴森森的墓园。42TGI
落叶、枯草腐烂的气味，乘着此处若有若无、恍若蜃境的水雾氤氲开来，从枯萎的柳树枝丫上滴下的露水落在以实玛利裸露的手背上，他克制不住打了个寒战。42TGI
十数只大渡鸦，一动不动，站在林立的墓碑之上，以它们深邃而捉摸不透的黑眼睛，注视着最后停在三座再普通不过的碑石之前的人类。42TGI
“我和我丈夫就是在这座城市相识的。那时他还不住在这里，仅仅是来这处理些急事。”42TGI
老太太让第一朵白菊花枕在最左边的墓土上，伸出因苍老而干皱的手臂，温柔地抚摸着在皎月下微微发光的墓碑。42TGI
“亲爱的，不要看老太太现在这么从容。其实在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深陷于那个充满堕落和混沌的世界。那一年，我的最后一位亲人离世了；我试图自力更生，不幸却一件接一件地打到我身上。”42TGI
“正值当年轮回节的晚上，我坐在一家夜市路边的酒馆里，花费所剩不多的积蓄，不像话地把很多很多杯酒——就是那种西大陆传过来的麦酒——灌下肚子……嗯？很意外吗？”42TGI
“是的，夫人。不止酗酒，您看上去完全不像会碰酒。”以实玛利说。42TGI
老太太冲他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以前犯下的事儿了。老太太很久没有再喝酒了，现在喝个哪怕一杯，我这把老骨头都受不住……好啦，我们继续吧。”快速带过了这个让她有些难堪的话题。42TGI
“过了一会，他走了进来，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因为外面就是夜市，那酒馆的人很满，他就只能坐到唯一的空位——我旁边的座位了。”42TGI
“当时的我有一点和你一样，亲爱的，那就是不喜欢生人。我试图把椅子挪向旁边；但我旁边是店家摆来装饰的一大盆白鹤芋——就是我屋里种的那种花。可我太不胜酒力，站起来都费劲，身子一重就倒下去，脸栽到花盆那泥土里了，弄得满脸都是土，附近的人就开始哈哈大笑。”42TGI
“我那时昏头昏脑的，记得最清楚的事就是鼻腔里全是花的味道，可我知道他们在笑我。那些讥笑我至今忘不掉，如今想起来还是不自在。”老太太先是唏嘘地嘀咕，随后，暖和的笑容又在她脸上绽放开来。42TGI
“我扑腾着僵硬的手脚想要爬起来，可全身好像都变成铁铸的，任我怎么狼狈地挣扎也无济于事。可这时候呀，他拿他粗糙的手抓着我，那是只干了不少力气活的大手，小心地给我拉了起来。记得他着急地冲我说了些什么，我很多都记不清了。之后他告诉我，恰好那地方有人认得我，就告诉他我住哪里，他就结了账，给我一路送回家去了。等我再有意识，是第二天中午，我衣着凌乱地躺在床上，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可是位正人君子。”42TGI
以实玛利还是狐疑地打量着爱丽丝的全身上下，他觉得任何人只要见过她眼中的火焰以那般令人敬畏，又引起渴望的姿态燃烧，就很难相信她曾经是那般颓废的模样。42TGI
爱丽丝只笑笑，对此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讲下去：“第二天晚上，昨晚的丑态让我心烦意乱，不想回到那家酒馆，就打算上街散散心。不想，我在街上又遇到了他。他快步过来问我有没有事了，然后告诉了我昨晚的事情。”42TGI
“昨晚回家的路上，他其实问了我：‘姑娘，像你这样的人怎会在那地方糟践自己呢？’，结果我真稀里糊涂地说了不少事情，甚至涉猎了祖辈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诸如‘祖先’‘犯罪’‘厄运’‘特鲁岛’等，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词。虽然我百般糊弄，他也没有追问，但我们因此熟络了起来。”42TGI
“是的，但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亲爱的。当我最终决定向他坦白的时候，是第二年的轮回节，我去找他。那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他没有唾弃我罪人的血脉，或者厄运缠身的不幸；他鼓励我去特鲁岛，我们这一族的罪孽开始的地方，代我的祖先悔过，哪怕很多东西回不来，犯罪的人固然是可恶的，可知罪不悔的人是卑贱的。”42TGI
“再往后，因为他人在希尔瓦的卢普镇工作，我便搬去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老太太记得不错的话，你就是从那来的，对吧亲爱的？”42TGI
“那时候，缠了我许多年的厄运似乎消除了，我对他很是感激，抱着报答他的心思就去了。才知道他也手头拮据、举目无亲，我便借住他家里；他白天出去干活，我平时就给他准备些吃的，也尽量干点别的活，好减轻他的压力，街坊邻居总误以为我俩是夫妻。”42TGI
想到那段难忘的时光，又看见面前年轻人微妙的眼神，老太太也不免脸色微红，难为情地敲了敲拐杖，好像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羞怯的女孩子。42TGI
“攒，攒钱的过程倒也没什么意外，我丈夫以前是卢普镇子的水手，他跟的那个船长是个好人，好像叫利-利-利……咝——利什么来着？”42TGI
心脏砰砰直跳，往事不受控制地从记忆的某处喷薄而出，以实玛利艰难地念出了那个名字。老太太一排手：“对！利尔！亲爱的，你认识他吗？”42TGI
“他……把我从海里捞了上来，救过我一命，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帮我渡过难关。”他嘴唇干涩地陈述着，两只藏在斗篷下的手悄无声息地微颤着，“他患了中风，再也不能劳动。家人不肯养；他耐不住寂寞，不肯住养老院，找别人照顾，他就拿拐杖抽人家，性子一天比一天差。最后，是我赡养的他。”42TGI
一听此话，爱丽丝也顾不上感叹什么缘分，她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惊呼道：“可怜的男人！他对我丈夫也很好的！亲爱的！之后他怎么样了？”42TGI
“海上的风暴太大，我的船太小。他说他太重了，我不能一直带着他；他骗我转头，自己用仅剩的力气翻下了船。”42TGI
虽然表达有些委婉，不过老太太懂了；轻轻拍打他的背，没有再追问更多。如此的沉默持续了良久，直到老太太的目光返回墓石上，心念一动：42TGI
“啊，哦……啊？！”深陷在思念洪潮中的冒险者如梦初醒，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万没有料想到，她居然会趁这时抛出这样的问题。42TGI
老妪微微点头，告诉他，“亲爱的，自打你去斯塔提斯回来之后，你给我的感觉变了。以前的你似乎偏执地追逐着某个东西，那欲望仿佛能让你为之而死。可现在我能看出来，你满怀着矛盾和迷茫，心怀着对死亡、对选择的抗拒……你心底有所牵挂了，对么？”42TGI
刚刚在脑海中，无意闪过的是她春天的新芽般嫩绿色的长发、比实心红木更好看的眼瞳、比流动的山泉更悦耳的呼唤——想想这些，想想他前四年所作的一切！他真的能斩钉截铁地说“不”字吗？42TGI
冒险者明确了自己的答案，与微笑着伫立的老妇人对上了视线——啊！火焰！又是那引导他说出秘密的火焰！42TGI
“有个女孩子和我非常亲近；她对我而言，正如黑夜里的明月那般。”开口，他紧扯着自己的斗篷，语言中透露出不知所措的惊惶，“可是，夫人……我并不知道如何去爱……甚至，不知道那是否能被称为爱。”42TGI
老太太轻飘飘地点头，了然道：“于是，你害怕向那姑娘坦白了。”42TGI
她平静地观察着他血石似的眼睛，其中浓重的不安几乎要溢出瞳孔，化成实质。42TGI
“你对她的感觉是否为爱、你是否会去爱，老太太说的可不算。很多事情都必须由你自己去想通、去学习。若你愿意听，老太太能给你的，也只有一点建议罢。”42TGI
请告诉他，以实玛利望着她眼中的火焰，急切地想，请告诉他！42TGI
爱丽丝心领神会，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来，将第二朵白菊插在中间那座坟墓上，“这中间的墓，属于我的大哥。”42TGI
“和祖上的很多人一样，为了躲避代代相传的厄运，他远离家族，搬到一座南边的小镇——格里镇居住。在那里，他痴狂地爱上了一个漂亮的平民家的姑娘。他本职是一名黄金级冒险者，本身却有些文学上的天赋；那段时间里，他满脑子都是写情诗、赚钱和晋升，乞望那姑娘会回应他的爱。”42TGI
老太太的皱纹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不快地说：“非也，那姑娘的态度傲慢而冷淡，从未回应过他是真，却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他，反而有时会同他热烈地交语。问题是，她同时和好几个男人都保持着这种忽冷忽热的关系。”42TGI
没吃过猪肉，猪跑那能没见过吗？在卢普那藏不住秘密的镇子，冒险者也是有听说过别人婚嫁的八卦的，因此大为困惑，直呼奇闻，“当今世上的很多长辈，都希望，甚至强迫女孩子能嫁个有钱有势的人的吧？既然那姑娘有那么多追求者，照理不应该是他们亲自把关，择家境最优者录取吗？”42TGI
“他们父母有很多孩子，光女儿就有三个，论皮囊的美貌，谁也不输谁。”爱丽丝不咸不淡地解答他的疑问，“所以虽然反对，他们还是允许大女儿用此种方式物色配偶。不要不信，亲爱的，这场若即若离的多人转，持续了整整三年。”42TGI
“三年之后，大哥突然交了好运，快要晋升成为铂金级别……黄金后边是这个等级吧？（以实玛利点头）大哥离铂金只差临门一脚，家境也随着他不要命的工作越发殷实；那姑娘觉得，自己爱上了大哥，哪怕其余几位追求者的家境都不差，乃至有更好的，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大哥。”42TGI
“正是如此，所谓的‘爱’不过是个借口。”爱丽丝的口气平静得可怕，和其标志性的和蔼相去甚远，仿佛在陈述一件和她完全无关的事，“但当她刚宣布要与大哥成婚……大哥很快死在了一次委托中。”42TGI
“是什么委托？”以实玛利很是好奇，因为黄金级到铂金级这个区间会筛掉大部分的冒险者。能成为铂金级的都有些本事，比较少会因为一次普通的委托牺牲。42TGI
爱丽丝耸耸肩，答曰：“讨伐一只在附近出没的克苏鲁之眼。大哥一直试图躲避的厄运最后还是找上了他，他被撞飞出去，摔死在悬崖下；被激怒的克苏鲁之眼冲进小镇，杀死了更多人，其中有好几个那姑娘曾经的追求者。要是你像公会询问这事，他们一定会告诉你的。”42TGI
“至于那个女人，她蓬头垢面地乘车来了曼恩，亲自把大哥的骨灰交到了我的手上。她哭着说她对大哥的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当时不知情的我还好好招待了她。之后，她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血月，也没能活下来。”42TGI
说完整个故事，她随手把最后一朵白菊，撇在了最右边的墓葬上。42TGI
“哼，这女人的一家子都缺乏人情，连自己亲人的骨灰都不愿意拿回去，唉……”42TGI
深深长出有口气，老妇人拍了拍年轻人肩膀，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大哥不会爱别人，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没被拒绝，靠单方面的付出，终有一天能打动他的心上人，哪怕这个女人并未对他回以一份一毫的爱，到最后，她也并不是被他的锲而不舍所打动。”42TGI
“这个女人也不会爱，更不会被爱。她把爱当作一场赌局，不拒绝任何她看得上眼的追求者，肆意享受他们的爱；待这场竞争终于有了结果，她才走出来，向胜者索要爱，最终落得了这个下场。”42TGI
“爱应当让人更加清晰自己的存在，可他们却都在爱中迷失了自我。所以，亲爱的大丽花呀……真正的爱并不是靠乞求、索要或者施舍得到的。爱同样意味着坚定你的内心，在别人的爱吸引你的同时，让你的爱也吸引别人。”42TGI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太太也觉得累了。她转身招呼杵在原地，若有所思的以实玛利：“我们回去吧，孩子。你愿意慢下脚步，听听老太太的故事，老太太很感激。”42TGI
大街夜市依然张灯结彩，吵闹声恰好掩盖住他们进门的声音，一路咀嚼着爱丽丝刚刚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以实玛利终于回到了住处。老太太与他分别，回到屋内后，估计很快就睡着了。42TGI
他本想直接回房间找丛雨，然而在他将钥匙插入锁孔之前，如同是天意一般，世俗的喧嚣声猛然寂静了短暂的一瞬间。而正是这一瞬间，从后院的方向，他捕捉到了某人柔软的低语，微不可查的抽噎声格外令他揪心。42TGI
自不必说，他全无犹豫，放轻脚步，循着淡雅的芬芳来到后院。目之所及，他寻找的那个身影茕茕孑立，恰似她身旁那一朵孤零零盛开的曼珠沙华。42TGI
轮回节的清风令金叶随之飘舞，却拂不动她翡翠那般精雕细琢的碧丝。当她抬起头，望向天边那轮低垂着的玉镜时，玉镜亦是如挚友般有情，让所有的美化作无声散下千万道温柔的细丝银芒，织织缝缝，于这尘世中降下宁静的仙境，恐怕连时间，都要为这大美而驻足。42T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