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当然不会信这种说法，她甚至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心态传出这种说法的，还有更多的人，又是怎么相信它的。只要稍稍回想起自己在两家医院里，所看到的景象，看到医护们忙碌的模样，杨凌就怎么，也没法将其和上述的说法联系起来，并且从中寻找到哪怕一点的可信度。她能感觉到的，就只有深深的荒谬。lqItx
虽然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离谱，离谱到南辕北辙，和事实全然不相干的程度，但也正是因为它与现实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任何的联系，杨凌也并没有将其特别放在心上。她觉得，以前文明这远比未来的现文明还要高超的科技水平来看，这种程度的谣言，大概，也只能在这类缺医少药的街区，小范围的流传吧。lqItx
在杨凌看来，这简直就像是有人说地球是平的一样可笑。lqItx
杨凌当然可以直接告诉这位已经饱受生活磨难的老人，此刻，她身负的不是什么小感冒，而是人类社会至今为止，都还无能为力的不治之症，已经夺去了成千上万人性命的崩坏病。lqItx
十七岁时的杨凌，肯定会这么做，因为当时的她，认定这就是客观现实，这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几个月前的杨凌，可能会这么做，并且建议对方，马上去医院寻求帮助，因为生病了去医院，在她看来，就跟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情。lqItx
她当然明白，若是在此时选择隐瞒，那以适的母亲对自己的信任，那这位老人只怕真的会不再寻求任何的医疗帮助，任凭崩坏病的发展，最后蔓延到心脏和大脑，并因此而丧命。可问题是，就算她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对方，又能有什么什么用呢。lqItx
以现在的科技，崩坏病，就是不治之症，而且，以逐火之蛾的收容政策，适的母亲，那生命最后的时光，就必须，要在病房里度过了。更何况，哪怕只是姑息治疗的费用，对方，也肯定无法承担。lqItx
最后，对方所能得到的，就只有一个绝望的事实，和毫无希望的未来。如果是这样，那和无知但快乐的度过人生的末尾，到底哪一个比较幸福，杨凌也无法做出判断。lqItx
本来，每个人的人生，就应该，也必须掌握在他人手中。可自从选择了这条道路之后，杨凌就痛苦的发现，自己，无时无刻地需要承担着他人的信任，并且替他人，做出一个“好”的选择。lqItx
然而，每一个人的人生，每一个人的生命，又是多么的沉重，对斯帕西主治医师，对苏这样的杏林新星，都是几乎无法负担的重量，更遑论，像杨凌这样的新人呢。lqItx
她不知道哪个选择才是好的，可选择权，就在她的手上。她尚且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却拥有了决定旁人人生的权力。lqItx
逃避似的转过头，杨凌却是正好，与识的目光互相触碰在了一起。lqItx
虽然双方没有一句沟通，但杨凌却感觉，自己的想法，已然全部被识所知晓。而对于自己的纠结，识的反应，就是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危险而又讽刺的笑容。lqItx
就算只有一个表情，杨凌也是瞬间明白了识的意思。她迅速低下了头，也开始逃避识的目光。lqItx
识的意思，在此时，只有一个。她是在得意洋洋地告诉自己，“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对人类来说，一个幻想中的美好世界，是必要的存在。哪怕，它仅仅只是一个安慰，哪怕，它和现实，背道而驰。”lqItx
杨凌低着头，她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攥紧了又松开。而为了不让适的母亲发觉到异样，她又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回答。lqItx
杨凌终于抬起了头，她的面色如常，脸上是礼仪性的微笑，她对着适的母亲说道，lqItx
似乎，杨凌是做出了选择，但识却明白，就是说出了这句话，杨凌，也并没有向自己，向自己的想法妥协。lqItx
抿住了嘴唇，识双手环抱在胸前，但在不知不觉中，她也一改那相当懒散的姿势，而是两腿站直，并且深深地皱起了眉头。lqItx
如果，只是言语的话，那确实，就是如她曾经所说的那样，是有如肥皂泡一样的幻想。可很显然，杨凌并不准备止步于此，她准备去实现，意识和物质，主观和客观的统一，让最终的结果，符合她自己，刚刚所说过的话语。lqItx
瞥了识一眼，杨凌有些好奇，她为什么没有趁机嘲讽一下自己，但马上，她就又将目光移动到适的母亲手臂上，那些明显的崩坏能纹路。杨凌伸出手指，一边抚摸着那里，一边安慰着适的母亲说道，lqItx
杨凌像是触诊，又像是按摩，她先是用指肚轻轻触摸了一下那部分粗糙而又发黑的皮肤，接着轻轻按压了几次。lqItx
就像是橡皮擦拭过纸张，就在二人的视线之下，那些规则的不可思议的纹路逐渐淡化，最后彻底消失不见，连个颜色较深的印记都没有留下。lqItx
“嘿，是真的欸？凌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按摩的手法么？还是说，是我老糊涂了，这只是一种新的颜料么？”lqItx
适的母亲就像是在看魔术似的，反复翻看自己的手臂，难以置信地将小臂放在阴处和亮处，以期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能看出些许的端倪来。lqItx
杨凌没有回答，只是抱以了一个微笑。她不能解释这真正的缘由，也不想像那些不负责任的谣言似的，对对方做出欺骗。lqItx
就像是一桩小事似的，杨凌直接揭过了此事。而当她再度抬起头，看向识的反应时，却是看到，对方眉头紧锁，并且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是自己的脸上爬满了崩坏能的纹路。lqItx
而一直到此时，杨凌才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不安的惴惴来。杨凌的眼睛，在惊骇中颤动，她意识到，对于适的母亲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甚至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得过一次崩坏病，虽然，这会让她不明白这需要保密，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压根都不知道，这能是一个秘密。所谓保守秘密的最高境界，就是让秘密持有者，都意识不到这是一个秘密。lqItx
可这对识来说不一样。崩坏病的存在，并不是秘密，现在，只要“正常”和社会接触的人，都至少听过这个词，了解它的症状，和性质。lqItx
识，她刚刚虽然一直站在厨房边，可杨凌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自己给适的母亲的“治疗”。而且，一想到刚刚，自己和识的那几次目光交流，杨凌已然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秘密，是不是已经暴露给识了。lqItx
内心忐忑地不住望向识，杨凌这下没法继续安然坐下去了。她一边是想要试探，从识刚刚的视角，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一边又担心，自己这是不是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起了识的警觉，暗示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异常。lqItx
但不论如何，杨凌是没法再继续做客下去了。她匆匆地站起身，向着适的母亲告别道，lqItx
说完，就用着眼神连续示意识，接着也不顾适的母亲的挽留，起身就向玄关走去。lqItx
识律：凌，你觉得，科技更高的文明，就一定更理智么？lqItx
识律：你觉得这个结论，它本身，科学么？lqIt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