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听菲娜蕾讲那过去的事情（二）
康和父亲全然不同，这点她最为清楚不过。随着训练的进行，两人的差异越发明显。康对每一个错误都无比挑剔、无比严格。但最痛苦的是，他总是让她想起父亲，想起失去的一切。42MRB
（卡莲：“奥托，你知道‘búduì’是什么意思吗？”）42MRB
（奥托：“听起来是神州那边的语言？意思好像是……Nein或者Nee吧？”）42MRB
她开始慢慢讨厌“不对”：它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刺耳的嘲讽。“不”是一个升调，“对”则是决然的跌落，凑在一起，就像对她来说那全然崩溃的现实。更糟糕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康不过是说了实话，甚至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许多致命的关窍。42MRB
她按照计划持续练习着，跑步穿越丛林，躲闪，跳跃，攀爬，以袖剑刺击目标，用另一只手上的袖弩射击目标。42MRB
在她上方岩石嶙峋的悬崖上，康在观察着，一边用手杖重击地面以计秒数。当她做完所有训练时，康摇了摇头。42MRB
康指着她身后的树林。“我看到有三个地方能让你各省去一些时间，你必须寻找新路径，运用新方法。”42MRB
“对不起留着对猛干说吧，因为你打扰了他的小憩，但要在他拷问和处决你之前。”42MRB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中，但她还是松开了手，大步走向训练起点，途中顺手捡起了那支弩。42MRB
她再次从起点出发，呼吸之间，翻过岩石、树根、树枝、树干，寻找着最好最快的路线。她的利刃如电光般闪过，她的弩箭嘶鸣着射向目标，但贯穿其间的还是响彻山谷的象征她失败的杖声。42MRB
张芷想要喊回去，她已经尽力了，但她克制住了，只是瞪视了他一眼。42MRB
“你恨我。”康淡淡一笑，似乎很享受折磨她的过程，“但我并非敌人，大汗猛干才是。别忘了这点。”42MRB
这是很容易犯的错，许多人习惯于肆意宣泄怒火，却忘了一切的始作俑者。42MRB
“我希望你能做好这一切，”他说，“直到能接替你的父亲的位置。”42MRB
“那你必须配得上它，你必须证明自己作为一名刺客的价值。”他用手杖的末端指向训练地点，“再来！”42MRB
她又进行了几次训练才达到康要求的熟练程度，而他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这个成果让她花费了许多精力，她已经没有丝毫成就感，只想像只咸鱼一样倒在地上。幸运的是，康难得地允许她休息。42MRB
于是他们一起坐在钓鱼台上，沉默地吃着凉透了的鱼肉和米饭。张芷能看到脚下三江汇流之处，还有周围被夏日的夕阳染成了橘黄色的群山。温暖的阳光让她前额生汗，没有一丝风，汗水就一直停留在那里。42MRB
“百姓的生计、帝国的存亡，就系于我们坐着的这块寸土之上。”他敲击着台上的石头，“一座孤山，一片孤城。”42MRB
“是，”他说，“但我也在想，我们是不是只是在向江水中扔石子而已。”42MRB
“我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吗？我们中有人能有这个力量吗？或者说我们只是激起涟漪，然后自我安慰我们已经改变了一些东西。”42MRB
“我并不打算这么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转向她，“你什么时候采取行动？”42MRB
尽管已经疲惫到不行，她还是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你觉得很好笑？”42MRB
“因为我在等你，我在等你说你可以上了。”他又笑了，“看样子我们都得再等等了。”42MRB
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可以上了，但她现在没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她很累，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她起身准备离开。42MRB
她停了下来，正要回答，但也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明天她能打起精神和他争执一番吧。42MRB
她继续前行，穿过湖边的作坊，走进城里父亲的房子。她直接走进父亲的房间，从地板下取出他的护腕，自从他参与那次城下作战后，每天晚上她都会这么做。42MRB
她将护腕抱在膝上，闻着皮革和涂油的金属利刃的味道，向父亲的灵魂倾诉。她诉说着她的训练，还有她对康的恨意。她诉说着对父亲的思念，还有成为刺客刺杀大汗以告慰亡父的想法。然后她准备入睡，但每每眼睛刚合上，就会被惊醒，辗转反侧，不觉已是清晨，她起床准备重复日复一日的训练。42MRB
“第一节课下课，下节课我们会讲到这个故事的后半段。”42MRB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卡莲会经常缠着菲娜蕾讲故事了，她的叙述总是让人沉迷其中，特别是像这样结合着模型做演示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一节课就在叙述中度过了，快到她感觉课程刚刚开始没多久而已。42MRB
奥托好奇地凑到了演示用的张芷小人旁，试探性地想要碰一碰，不料在手指即将碰到小人的瞬间，小人突然转身，对着奥托一发袖弩射了过去。42MRB
“哇！”奥托被吓了一跳，声调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度。她赶紧缩回手，整个人瞬间缩回到了卡莲的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瞄了一眼。42MRB
“没事的，奥托，菲娜蕾姐姐做的这些都是不会伤到人的。”42MRB
“是真的啦，她说这个是叫……投影什么的，虽然我们想去碰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动作，但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呢。”42MRB
卡莲说着，走到了张芷小人身边，无视了那一支支袖弩射出的箭，将小人轻轻拿起，走到了奥托旁边。42MRB
“奥托你也来试试看呀，虽然可以被提起来，但她是没有重量的，而且手指太用力的话还会穿过她呢。”42MRB
奥托试探着伸出手，虽然小人仍在射箭，但果真，那些箭都没入了她的手中消失不见，随后又从手腕的地方出现，掉落下去。42MRB
终于，她碰到了小人，虽然没有一丝实感，但小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坐倒在了地上，口中还说着一些奥托和卡莲听不懂的神州语。42MRB
奥托小姐迅速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随后说道，“那，我们这样动了她，等一下菲娜蕾姐姐上课的时候不会有问题吗？”42MRB
“唔……”卡莲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小嘴也嘟了起来，“虽然菲娜蕾姐姐没有解释过什么，但是似乎确实不会有问题的样子，只要在上课前能放回去的话。”42MRB
奥托从卡莲的手中接过小人，的确如卡莲所说，没有一点的重量。她走回到“张芷的家”所在的模型点，将张芷小人放回到了座位上。很快，张芷又起身到门外，开始了一天的训练。42MRB
“说起来，奥托，”卡莲突然从身后凑近，趴到了奥托的背上，鸢尾花香从后侧传来，无比清晰地刺激着奥托小姐的神经。她赶紧转过身，然而一扭头，却又看到这一步下去会踢到“张芷的家”，于是她硬生生地收回脚，结果整个人控制不住平衡摔倒下去。42MRB
本以为自己要和草地亲密接触的奥托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力，随后双脚离开地面，落入了一个怀抱中。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卡莲的脸。42MRB
随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是被卡莲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的。奥托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头顶还浮现出了蒸汽，双手也是不自觉地捂住了脸，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42MRB
“诶嘿嘿……”卡莲吐了吐舌头，抱着奥托小姐回到了课桌旁，随后将奥托放在了她的座位上。42MRB
“诶？有，有吗？不，我，我觉得，就是那个，康师傅怎么不说话什么的，很奇怪的样子……”42MRB
奥托小姐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父亲可是一直叮嘱她不要暴露身份的，没想到这才和新朋友认识不到两天的时间，难道就要被识破了吗？42MRB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流转过无数个念头，但最主要的还是如何回答卡莲提出的棘手问题，但最后，也只是变为了一段语无伦次的话语。42MRB
“不凑近看都没有发现，奥托，你的皮肤好白好嫩哦，眼睛也是亮闪闪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42MRB
“而且作为男孩子你是不是太可爱了啦，上次头发放下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你是个女孩子的。腰也是这么细，还有好好闻的味道哦。”42MRB
奥托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不擅长说谎，装扮成男孩子已经是她13年间撒下的最大的谎言。随着卡莲将不合理之处一点点提出，她的大脑已经彻底过载，最后只剩下了无意义的嗫嚅。42MRB
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怎么样呢？卡莲会很生气吗？自己居然骗了她什么的，会再也做不了朋友吗？那种事情不要啊！42MRB
“哪里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要把自己专门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的，太浪费了。”卡莲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般，莫名地开始对着什么生气，甚至又开始对着天空挥起了小拳头。42MR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