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长庆，水俣市氮肥工厂附属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满洲医科大学毕业的流行病学专家，在水俣病大规模爆发后，他被委任为水俣病调查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kXALg
可即使是作为传染病方面的权威，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疾病。kXALg
传播途径尚且未知的水俣病传染性非常惊人，通常一个家庭中，只要有一个人患上怪病，或者家里的猫和牲畜出现症状，很快一家人和家里的其他动物就会集体染病，经常出现整个屋子里都是手脚抽搐的患者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kXALg
发病的人群与年龄、性别没有直接的关系，患者主要集中在人口集中的村落，除了之外，初期的调查工作几乎一无所获。他和委员会的成员想尽办法，也没能从患者身上找到任何可能导致大规模传染病的病毒、细菌。kXALg
至此，大多观点仍旧认为“水俣病”很可能是一种具有特殊传染性的脑炎，只是传染的途径还没有被检测出来。kXALg
但细川长庆不这么认为，首先，在许多感染案例中，一个家庭中的全部成员都身患病害，可仅仅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却安然无恙，没有一个病例出现。而且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孤例，在对于水俣病的分布调查中出现了很多次。kXALg
从流行病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因为这代表着疾病的传播链条出现了中断和空白。kXALg
比如A地首先出现了患者，如果要传染给B地，那么一定会有中间媒介的存在，无论是直接接触还是通过空气、水源的间接接触。kXALg
可水俣病的病患分布，却没有明显的传播链条，某些远离聚落的患者，根本找不到传染源，病毒就像是凭空刷新出来的一样。kXALg
之前，医院也采取过应对传染病的办法来进行水俣病防治，对患者及其密切接触者进行隔离，对出现病例的聚落进行大规模的消毒，然而没能取得任何效果，感染人数仍旧在激增，甚至处于严密隔离中，都有人忽然染病。kXALg
在细川长庆看来，“水俣病”在某些病理特征上，根本不像传染病，也许他们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kXALg
但这样的观点并没有得到调查委员会其他成员的认可，委员会针对水俣病的研究工作，重心仍然放在了对传染病源的搜索上。kXALg
对此，细川长庆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为他的观点提供佐证，仅仅停留在猜测阶段。kXALg
不过除了在病源调查中发现的疑点，让他笃信目前调查方向存在错误的原因，还有一个……kXALg
走过住院部空旷的楼道，细川长庆径直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前，轻轻敲门。kXALg
在半个月之前，她的弟弟就已经不幸病死，而她的母亲也已经进入病症末期，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kXALg
可她本人的情况却还算得上乐观，除了精神恍惚和四肢无力之外，几乎没有出现水俣病导致的其他严重症状。kXALg
其实，从检测情况和患者表现来看，户次小珠身上的病，更像是贫血和营养不良。kXALg
在同一个家庭里，两名密切接触的亲属都是重症患者，甚至之前养过的几只猫也全都染病死去的前提下，她身上的症状却出奇地轻，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常病例。kXALg
这引起了细川长庆极大的兴趣，时常就会去探望，想要找到有用的线索。kXALg
病床上，户次小珠蓬松的短发随意散乱着，海风吹拂和日晒下小麦色的皮肤缺乏光泽，可除了看上去比起同龄人过于消瘦，似乎并不像是身患重症的样子。kXALg
她对细川长庆的来访已经见怪不怪，据医生所说，她的身体康复状况很好，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申请出院。而且，她很有可能是罕见的抗性体质，所以需要定期抽血来作为研究材料，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母亲，还有村子里的大家就有救了。kXALg
户次小珠虽然对于医生的说词不知道真假，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染病的真相。不过，她仍旧很配合地待在病房里，即使现在她除了有些虚弱已经算是基本痊愈了。kXALg
自己要回到哪里去，弟弟死了，母亲也病倒了，只剩下自己的话，根本就不是家。kXALg
细川表示要做例行的检查，需要抽血化验，少女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过多反应，和以往一样开始和医生聊天。kXALg
在之前，户次小珠总是会问正在隔离重症病房里的母亲病情如何，村子里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之类的，可这次不一样，少女忽然提到了细川长庆出乎意外的话题：kXALg
“是的，我在仙台医专毕业后，就去满洲里的医科大学进修了，在那里待过几年。”kXALg
“那个……刻意让活人染病去实验病毒的威力，这是真的吗？”kXALg
这种帝国的黑历史自然是被当做绝对的禁忌，对外坚决不承认，对内绝口不提。可户次只是一个偏远渔村的普通少女，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kXALg
作为流行病学的专家，又在满洲从事过相关研究，即使没有参与，也是有所耳闻的。kXALg
“医生，这世界上有报应的对吧？父亲他去侵略别人的国家，所以他死在了异乡。我们……对无辜的人使用过卑鄙的手段，所以我们才会反过来遭受惩罚……”kXALg
细川长庆这次坚定地摇了摇头，制止了少女的胡思乱想，在劝慰了一阵后，他灵光一闪道：kXALg
“对了，一直待在病房里的确有够无聊的，虽然因为在隔离中不方便出去随便走动，但医院订阅了不少报纸，我让护士送一些过来怎么样？”kXALg
在医生看来，户次小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会忽然产生这样怪诞的想法，可能是心理太过压抑，就算聊胜于无，看报纸至少也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kXALg
户次小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送细川长庆离开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窗外。kXAL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