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祐把那包医用冷藏血袋已经喝空了的塑料皮捡了起来，小心地捏着，装进了一个特殊的密封袋里。他顺便端着那两个刚刚喝血用的水晶高脚杯去水池中洗了洗，然后放到一边控水。44pgh
自己也许应该把这些用来喝血的餐具单独收到一边，单独的放在柜子里的一个角落里，他想着，免得未来某一天招待客人的时候送上了错误的饮具。44pgh
虽然只要自己不说，对方大概认识不到这一点，但总觉得……还是应该多多照顾别的感受。44pgh
根据茉莉简短的讲述，这些是能长久存活的血族和短命血族之间的根本性区别。44pgh
根据惠祐的理解，比如说被部分吸血鬼当作应急食品的医用血袋，如果总是随意处理，它们就会在你的家用垃圾中形成固定规律——不过这是个伪命题，因为大部分吸血鬼都不喜欢血袋里的冷藏血——而因为高级公寓注重私密性，很多高级公寓的垃圾回收模式中有着特殊的处理流程，运气不好的时候，不仅“私密性”荡然无存，某些奇怪的垃圾反而会被特定工种的工人关注到。44pgh
他们或许会因为职业精神保持沉默，但难免还会私下议论，而若是有一些“猎人”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一块，展开调查，主动打探……就会变成致命的漏洞。44pgh
年轻的血族还会留下一具尸体，猎人们处理起来有时候还会有些麻烦，活了百年以上的血族……就只剩下灰烬了。44pgh
哈哈，真有趣，猎人们会不会把古董吸血鬼的骨灰装进瓶子里收藏？也许吸血鬼的骨灰也有意想不到的效用呢。44pgh
惠祐走出厨房，甩了甩头，把太多的胡思乱想驱散。他觉得没必要把垃圾处理都小题大做，自己先找个火盆烧掉就是，回头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在身边培养一个可靠的食尸鬼，绝大多数吸血鬼都会依赖食尸鬼来维护一天的生活……呃……44pgh
她早已经把提琴装好了，这会儿正在看书……可能是在看书，也可能是在单纯的发呆——谁知道她在想什么！44pgh
惠祐拽了拽西装的领口，觉得稍微有点紧。好几个想法在他心里转了一圈，但都没有泛起任何涟漪，最后，他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爱尔茜的号码。44pgh
他突然有了好几个想去的地方，他以前租的房子的附近有一个有名的沿河修建的步道，嗯，或许也没那么有名，但在夜间散步爱好者群体之间算是比较常识性的地点，全程有二十几公里，很长，可以一直从九太文区走到池晃区。44pgh
当惠祐多少觉得对方可能正在忙于别的事情，没有把手机放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号码突然拨通了。44pgh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传来爱尔茜的嗓音，反而……呼啸的风声，还有古怪的嘶吼，以及片刻后如同山脉断裂般轰鸣的一声巨响。44pgh
惠祐仔细去听，卡啦，卡啦，无数机械运行的声音伴随着巨大铁锤的敲打声将人类的惨叫抑制得微不可闻，可随后不久，从什么人口中发出的战吼就和枪声叠在一起，哀鸣，恸哭，咆哮，一千声又一千声的痛苦之音形成了颠覆一切的音潮，将其他所有声音都盖过了。44pgh
惠祐茫然地从耳边放下手机，他盯着智能手机的显示屏，上面的文字在他眼里变得模糊，几个错误的RGB色块在原本应该显示通讯对象的位置反复跳动，号码也成了一长串塞满屏幕都不足以完全显示的乱码。44pgh
屏幕熄灭了，手机变得滚烫，黑色的血水从屏幕边缘和机身连接的地方流下了出来，太烫了，他下意识松开手……44pgh
惠祐回过神，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是错觉吗？这是……成为吸血鬼后开始会有的超自然现象吗？传说中的灵异第六感？44pgh
他下意识想要看向白山，从另一个人那儿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觉。可是他还没回过头，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44pgh
“是我。”是爱尔茜的声音，“惠祐，告诉我那个名字。”44pgh
“做得好。”她说，“明天约会看电影，你也找个电影，就这样。”电话挂断了。44pgh
年轻的吸血鬼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机，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检查地面……并没有什么诡异的黑色血液。他尤为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想要打开通话记录查看一二——却发现通话记录自始至终都是空的，一条都没有留下。44pgh
刚刚发生了什么？现在发生了什么？这到底都在发生什么？44pgh
他发现自己的头很痛，精神变得昏昏沉沉的。白山音生这个名字古怪的钻进了他的脑子，心兽在骚动，她刚刚演奏大提琴时的姿态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她变得美极了，很诱人……诱人到让人发狂。44pgh
惠祐狼狈地跑到冰箱旁边，把里面的血袋一股脑的抓出了一个，送到了嘴边直接咬破塑料袋就咕噜咕噜往下吞咽。44pgh
这些食而无味的血液似乎根本就没法缓解他的痛苦，心兽的躁动也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44pgh
该死，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惠祐在心底里暗骂了一句，从冰箱里拽出了一包新的血液，像个贪婪的孩子似的不断的求索。他疯狂的饮着血，一直到把冰箱里的全部储存都喝得一干二净，他才觉得自己多少回到了仍有自控能力的程度——但这样的自控能力，仍然是摇摇欲坠，不可信赖的。44pgh
惠祐带着白山走出了公寓。他发现，白山这个女孩虽然仍然对他保持着抵抗似的沉默，但对他的意见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似乎比起被询问，或做出选择，更愿意接收命令，以及给予安排。44pgh
他在公寓门口拦了一辆的士。他拉开门，却发现白山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等着，直到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明确的请的手势，她才犹豫了一下，挪进了后排座位上。44pgh
司机是个男司机，穿着全套的制服，头上戴着帽子，手上还戴着白手套……白手套是个让惠祐觉得帅气的元素，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然而这是个中年人，对啃咬中年男性脖子的微妙厌恶感让他最后移开了眼睛。44pgh
不过……不想咬中年男性的脖子，以后也总不能只咬年轻女孩的脖子吧。那样的话，总感觉微妙的也不太好。44pgh
“我们去买点衣服，再给你配一套手机——你的手机之前丢了对吧。其他生活用品也一次备齐好了。”44pgh
“我是打算去下岚场，离得比较近，你有别的想法吗？”44pgh
下岚场是池沼区附近的一个商圈，有名的地方是它同时连接着一个中等规模的游乐园，而且综合体的入口处能看到水族馆的一部分水缸，不买票也可以看到热带鱼类……也可能是别的鱼类，他不懂海洋生物……开放空间的设计也非常能给人带来舒适感，据说建设者专门考虑要“协调人情味”，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人喜欢在那里打卡。44pgh
老实说他不太清楚为什么网络上的人喜欢在这种地方打卡，如果是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小地方还好说，这种大众购物中心住得近的人一天能去好几次，总觉得缺乏纪念意义。44pgh
惠祐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个皮夹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信用卡。44pgh
他刚刚想说，我们加一下社交媒体好友吧，然后才突然想起来女孩现在连手机都没有了。44pgh
真是苦难的女孩。惠祐在心底长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到窗外朦胧夜色下的城市，路灯，商店，行人，一切景色都在随着汽车的前进而飞快后退，汽车左侧的人行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头发的倩影，也许是个Cosplayer，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远远甩开。除非现在让汽车掉头，不然想要再看到那个人一次，就得等到她用步行的速度一路追上了。44pgh
也许她根本追不上这个红灯，也许她会走另一条路，也许根本就没必要再看到她一次。44pgh
惠祐看着白山音生的脸在玻璃上的反光，也许我不应该对她做太多，他想，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爱尔茜身上，她才是重要的人，而白山……她可以靠自己生存。44pgh
他忽然从玻璃上的影子里看到白山在看他。这个发现让他僵了一下，然后才不自然地伪装出自己全无反应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玻璃里的影子，想知道这个女孩看他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他的视线还是不可避免的和她对上了。44pgh
我对她是愧疚的。年轻的吸血鬼意识到，我没办法像真正的吸血鬼那样把人当作物品和食物。44pgh
——我希望你尽可能久的保持你本来的模样，别那么快就屈服了。44pgh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助理了，我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做……我需要你……好像也没有特别委托给你的必要，还是算了，我自己弄吧。”44pgh
惠祐惊讶于她的开口，于是他解释：“我明天有个重要的约会，要去看电影，好像一共要看两轮。”44pgh
“我的那一场，我想看一个不那么新的系列，冲方丁的《壳中少女》三部曲……这个电影虽然我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我还没有在影院里看过，影院的视觉听觉体验和网络版可不太一样。”44pgh
“我想在影院环境下看这个电影，所以我想拜托你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迷你剧场，或者租一个差不多的地方，播放蓝光光盘。”44pgh
“冲方丁的壳中少女，我记住了。”她小声答应了下来。44pgh
她的行为模式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这让惠祐突然觉察到了一缕似乎很微妙，但确实有关注价值的灵感。44pgh
“还有一件事。”他试探性地说，“买一件西装。以后作为我的助理活动就穿西装吧，我感觉你穿西装会很好看，就像电视里的公务界的精英一样。然后作息时间……希望尽量和我靠拢一些，毕竟，对吧，你也知道，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在。”44pgh
“但也没必要完全生活在晚上。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看成工作时间灵活，可以提早下班，一天里你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就早点回去吧。当我们培养起了足够的信任——虽然你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这些黑夜下的事——我想你会拥有让自己的人生重新开始的时间。”44p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