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要忍耐，“我没有兴趣和你们纠缠不清。”44pgh
“你在暗示，你会承担你朋友的债务。多么忠诚的朋友。”寸头男以不符合他肌肉澎湃的形象的笑意转过头，背对着惠祐对田中和宅男君使了个惠祐看不到的表情。那两个人的视线嗖的全都聚焦在了惠祐身上。44pgh
他们的眼神让惠祐觉得好受了一点，起码不像被白山委屈地藐视时那么让人难过。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变大了，成了更好的人。44pgh
“也无所谓，一百一十二万的盆景费，二百三十一万的债。”44pgh
“一百一十二万的盆景费？”惠祐冷着语气重复了一遍。44pgh
“……”惠祐沉默了一会儿，“具体费用姑且不谈，加起来其实也就是三百五十万……你知道你正在往车上装的东西一盒价值多少吗？”44pgh
“这边的那一堆平均一盒5000元，那边的西洋模型一盒20000到30000元不等。虽然也有便宜的，但就算折掉大几成价格，还上欠你们的钱也绰绰有余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用手机简单检索一下也可以知道。”44pgh
“你拿的出来三百五十万，我可以这么理解吧。呵，你既然能轻易拿出三百五十万，还在说这种话吗？”44pgh
“现在这个世道，遇到能赚钱的机会，哪怕是一元也不能漏掉啊……”44pgh
寸头黑道笑着，笑意里像是怀着什么复杂的东西，“什么东西有价值，什么东西没有，我们会不知道吗？”44pgh
他一边笑一边从地上捡起了一盒元祖高达，在手里像个沙包似的反复抛起，盒子里的玩具零件和纸盒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借了我们的钱也是要收利息的啊？该缴纳的费用拖延着不缴就没有滞纳金了吗？”44pgh
这个叫山本章六的男人把模型塞到了花衬衫的手里，低声交代：“好好拿好。”接着再看向惠祐。44pgh
“你别看我们是黑道就看不起我们，至少我们赚的钱不虚伪。你能轻轻松松拿出三百五十万，你的钱就那么堂堂正正？没有偷过税？没有和上面打过交道？拜佛的时候没交过五元钱？”44pgh
“或许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呵呵呵呵呵。”山本章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把什么人拿捏住了，“既然这车货就已经够我们收账了，好像还绰绰有余？那我还干嘛要你的臭钱啊？嗯？这位富贵的小哥？我把货收走就是了哇。”44pgh
惠祐躁了，“那你倒是把欠条拿出来啊。欠债的事情是真的吗？我看你不是也很清楚你们这些黑道自己是些什么货色吗？我怎么知道那欠条是真的，而不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44pgh
“你这……”山本章六没什么反应，但花衬衫急了。然而寸头黑道只是在花衬衫的肩膀上拍了拍，“听听他还能说什么。”44pgh
两个黑道沟通他们的，年轻的吸血鬼则说着自己的：“我听说你们现在这些黑道一个个都过得不好啊？我朋友和我说，你们这些黑道都像是被人打坏了头，全都凶暴化了，为了米粒大的利益打得头破血流，谁知道什么欠条借债是不是你现编的啊？”44pgh
“不如这样吧。”惠祐摸出了手机，“你们不是信奉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吗？我把你弄在这里走不了，等警察来了一起去审讯室好好聊聊吧？你们黑道肯定向来不怕这一套的，我知道，其他组织肯定不会相信你收个账都被送进局子是运气不好，而不是你们组变弱了吧？”44pgh
山本章六直接朝花衬衫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他用的力气不重，但足以把花衬衫打懵了。44pgh
“你确实抓到我一个软肋。”山本章六这一回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副随便和你玩玩的表情了，“但是你可能没搞清楚一些事情。”44pgh
他从西装的深V领中摸出了一把短刀，直接将刀从刀鞘里抽了来，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44pgh
“第三。”他指了指身后那些工装男，和工装男中间夹着的田中和宅男君，“我有人质。”44pgh
“第四，就算我没有这些条件，真被你……‘弄在了这里。’”他把短刀收了回去，“被一般市民威胁在道上就真的混不下去了，所以，在警察来之前我就会和你鱼死网破。”44pgh
“第五。”惠祐在心里为对方补充，“你有刀，我有手枪。第六，你是母牛，我是血亲，你是凡人，我是吸血鬼。”44pgh
年轻的吸血鬼笑了一声，但这次不是冷笑了，问：“欠债的事是真的？”44pgh
“有欠条，有签名。”山本章六就像是从一个混混无缝切换进了不良债务整理的角色，“实际上，我们搬运这里的商品，是在河津兴惠店长同意以商品为抵押物后，才进行的。”他说，“当然了，既然连店长本人都已经认可了欠条的真实性，我想外人……”他看了一眼被打得很惨的宅男先生，然后又扭头看向惠祐，意思不言而喻。44pgh
“比起将商品作为抵押……我想就算以你们的渠道想要清掉这些货也会费些力气，你对现金应该更感兴趣吧？”44pgh
惠祐图穷匕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百八十万的现金，我要那张欠条。”44pgh
“三百五十万折到一百八十万你也想得太好了，算是交个朋友，你要是能拿得出三百四十万……”44pgh
“三百四十三万你就给我打折到三百四十万？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他那样？”惠祐指向了被白山不知怎么制服了的经典款宅男君。44pgh
“你……能吗？”他咧开嘴，“我还没问你要我小弟的医药费。”44pgh
寸头黑道沉默了一会儿，“你至少要给我工人的夜间补贴。”44pgh
“我们借了河津彩小姐二百三十一万，这些欠条上都有写。”44pgh
“这可不行。”他威胁似的又露出难看的笑容，“不过，我以个人名义保证，只要你给我这笔钱，我一定会把欠条交给你。”44pgh
惠祐不说话了，而是选择和山本章六对视，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空气都变得寂静了。44pgh
“好，好。”山本章六先松口了，“让你发现了哇，不过两百万太低了。”44pgh
“二百五十万——除非你跟我说，这张欠条是你原价从松浦组那儿搞来的。你要是愿意把脸皮拉下来和我说承认这种话，我给你三百万也不是不行。”44pgh
“……二百五十万可以，但你要补我工人的夜间补贴和小弟的医疗费。”44pgh
“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没完没了吧？花了这么长时间扯皮。”寸头黑道在花衬衫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那家伙就很应景的发出了一声惨嚎，“你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你的朋友可只是看着惨。你要是不把钱给我补上，我可管不了他。”44pgh
我竟然还要给这混蛋补医药费？惠祐忍着吐了个数字：“十万。”44pgh
山本章六的脸色冷了，“不可能，光是工人我就带了四个。我还有两个小弟呢。”44pgh
“那人又没受伤，见鬼的。”惠祐指向了一只沉默的另一个脸上有刺青，穿着运动服的打手，“你让我给他补贴纹身费吗？”44pgh
“你劝我？”惠祐乐了，“你要是能保证做成一锤子买卖，没有混混再来惹事，我可以给你再加五万。你们的茶水费大店一个月也就两万不到。”44pgh
“如果你愿意加到十万。”他说，“我可以负起责任来保护这里。”44pgh
“你不是很清楚吗？这里的黑道凶暴化了，这是事实。诚实的和你说，这家玩具店的位置烂透了，以后事情不会少。”44pgh
“以前是以前。二百七十万，我的人帮你把货都东西都摆回去，把店也给你修好。”44pgh
“白山。”他不再看这些人了，“你身上有现金吧？我记得应该够的，二百七十万。”44pgh
不知怎么的，年轻的吸血鬼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砸了一拳，一点劲都提不起来了。44pgh
惠祐走进Déjà vu的店门，第一眼就在地上看到了碎裂一地的玻璃，混在玻璃中的是塑料展台被砸的四分五裂的断片，被压在断片下面的女战士的模型就像被分尸了似的，关节处都断裂了。44pgh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细心地找全了模型所有支离破碎的零件，他从一旁的货架上抽了个塑料袋，把这一地KingdomDeath（死亡国度）的模型好好装了起来。一部分模型发生了不可修复的刚性断裂，另一部分虽然摔了，有些掉漆，但整体还完好。44pgh
查找网络研究技法，在灯光下一点一点上色……真的是心血凝聚。现在全都被他人像是对待垃圾似的作践了。44pgh
惠祐站起身，店主河津就坐在店里最深处的桌游桌上，和那位看上去总是特别疲惫的女社会人一起安慰那个穿着黑色洛丽塔洋裙的少女。44pgh
“你……可是……外面……”店长看上去很吃惊，她匆忙看向门口，又看向惠祐。44pgh
“黑道的话，他们已经走了。”惠祐把装着破掉的模型的袋子递给了她，“门口的模型，哦，就是，KingdomDeath（死亡国度）的那些，展柜被打坏了，我收拾了一下，有很多都还完好，修一修吧回头。”44pgh
河津店长有些恍惚的接过袋子。她低头朝里面看了看，似乎是灯光不够充沛，看不清楚，她把手伸进去，拿了一个模型出来。44pgh
惠祐看到她突然僵住了，女战士的模型就仿佛是从天空中闪过的压垮黑云的无声雷鸣，她的眼泪一下从眼角流了下来，但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样看着模型，沉默的流着泪。44pgh
店外的田中和宅男先生一起打发走了迟到的警察——黑道们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出现了——山本章六约好明天会把商品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所以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只是给店铺稍微打扫了下卫生，收拾碎玻璃和已经无法再上架的被弄烂了的商品。44pgh
田中问河津店长找来了药箱，给宅男上了药，除此之外，他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44pgh
包括惠祐也在内的几个人零零嘴嘴地应付宅男先生的话和问题，宅男先生也就这样时不时讲一句，然后陷入自言自语。44pgh
应声的人心不在焉，问话的人其实也没有真的想得到回答。44pgh
夜已经很深了，再过了一会儿，这群熟客就也一个一个散去了。44pgh
穿着哥特洋裙的女孩是第一个提出离开的，也是……现在发生了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想必也出乎预料，这些熟客所料想的情况和现实所发生的情况恐怕大相径庭。44pgh
那位女社会人本想多留一会儿，但她很担心这个女孩，最后还是提出要送她回去，就跟着一起走了，开着车驶上夜路。44pgh
“明天再来店里整理吧，在这里过夜的话休息不好，第二天也没精力……”田中试着劝诫。44pgh
田中在临走前和惠祐对视了一会儿，便拉着像是失了灵魂的宅男离开了。44pgh
店里最后只留下了惠祐和河津……哦，还有一直如影子一般的白山。44pgh
“那么，我也就先离开了。一不小心把自己卷进这样的事情里了，果然还是因为太年轻，不够沉稳嘛，哈哈……”惠祐犹豫了片刻，最后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走。44pgh
这个十几个小时前还是被吸血鬼和黑道共同摆布的双重受害者身份的女孩，她所暗示的，是要惠祐去将另一个黑道受害者，再变成吸血鬼受害者。44pgh
这让惠祐不由感到了复杂，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她呢。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也急着离开，正是因为他心底里那股饥饿……那种饥饿……44pgh
惠祐扭头看向河津，河津店长刚刚抬起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就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和他人无法理解的情绪里。44pgh
她是个美丽的女性，露出的小臂白嫩，光滑，肉肉的，让人想要捏一下，她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垂在腹前，虽有些颓然，却洋溢着生命力。44pgh
“闭上眼。”年轻的吸血鬼斜看向她的眸子，用支配的力量下令。44pgh
河津店长的眼睛立刻就在超自然的命令下合拢了，但她非常困惑，迷茫地抬起了头。44pg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