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司中，那位太卜的办公室是个很棒的地方，在如今仙舟科技飞跃的时代，这里的空气仍然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望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kXovl
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册与简牍，小型的穷观阵模型悬挂半空，把整个空间分割成一小块小块，四周竖立式的折窗让这里仿佛巨大的空中楼阁。kXovl
昕明坐在穷观阵下，喝着太卜大人亲手泡的绿茶，阳光透过折窗洒在他身上。kXovl
本该是很祥和，很舒适的下午茶时间，如果不是因为昕明吐出那个该死的词。kXovl
符玄端着茶杯愣了好一会儿，直至屋内的寂静让人心慌。kXovl
“我原以为这种事还不会这么早发生在你身上......”符玄下意识咬紧红唇。kXovl
魔阴身对符玄的冲击性太大，即便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她仍是难以接受。kXovl
作为太卜司的太卜，符玄的预测往往精确而全面，但这份预测无法对昕明奏效，也无法对如今的他起到任何帮助。kXovl
这是令符玄最难以接受的，她最值得吹嘘的能力却无法帮到昕明，只能无力地看着他奔赴死亡。kXovl
“虽然魔阴身的结局总是不尽人意，但它的确让我活到了今天……或许这就是短生种前仆后继来到仙舟的原因吧？”昕明往茶杯续上了一些热水。kXovl
他的口气还真洒脱，就像在说今晚上吃点什么，完全没有一个将死之人的自觉。kXovl
“不好说……我此刻观你之色，似乎并无危险。这不像魔阴身发作的表现。”kXovl
在堕入魔阴身之前，仙舟人会出现名为五衰的征兆，分别是「残伤」、「垢染」、「嗔恚」、「他化」、「无记」。kXovl
身患魔阴身的人，通常都会很快堕成唤作天人的丰饶孽物。kXovl
“魔阴身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会立刻变成那副模样，也有人会像我这般经历长时间的潜伏期。”昕明回道。kXovl
“.......关于短生种感染魔阴身的问题，我也了解一些。”符玄道。kXovl
“是的，化外民来求得长生的情况在以前也有，最早的转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完全显现的，而最近的侵蚀则是立即发作。”kXovl
符玄微微低垂着头，粉色的刘海掩盖着她的双眼，也将情绪和表情藏在背后。kXovl
“每个人都是不规律的，魔阴身本质与记忆.....亦或者说是情感被磨砺堆积到了一种程度，究其本质是精神陷入虚弱的一种形式......”kXovl
魔阴身是怎么形成的，仙舟人一直都在研究，但迄今为止除了持明族和狐族，还没有哪个仙舟人能避免魔阴身的侵蚀。kXovl
而百分之八十的仙舟人都会在八百岁后出现魔阴身的困扰，尤其是退役的云骑是最为严重的群体。kXovl
“十王司”的阴差会根据五衰的征兆将濒临魔阴的仙舟人接走，被接走的那些仙舟人的结局大多是被直接消灭肉体，将意识拓片到玉兆之中，再将其串联起来，组成一个庞大的信息库。kXovl
当然也有些情况会选择使用某种反方法减缓或者暂时抑制魔阴身的发展。kXovl
像昕明这种极其罕见的例子，十王司也束手无策，顶多尽一点人道主义给他修个棺材，然后就把他做成赛博幽灵。kXovl
“哈，这种事只要像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就不会有问题了吧。”kXovl
连符玄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肌肤中。kXovl
“没有尝试去治疗吗？”符玄有些口不择言，此话一出她就有些后悔了。kXovl
但昕明是罕见的个例，要是丹鼎司那边能根据他的状况研究出抑制，甚至完全治愈的药......kXovl
温和的声音从不知道何处飘了过来，像一阵微风拂过符玄的脸颊，轻轻打断了她的思考。kXovl
符玄抬起头，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有些陌生。kXovl
相比初见时，这个男人更显年轻，他没了因为疲劳而产生白发，没有时不时需要捂着腰间喊疼的丑态，身形体态都正值壮年，就像一个要闯荡属于自己人生的少年。kXovl
他还是穿着那身黑金色长衣，一头随意扎起的张狂黑发，仍是那副孤傲狂狷的模样。kXovl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不信命的一个人，开始接受了自己的腐烂，接受了自己的无能。kXovl2
在很多热血作品中，历经无数次失败的少年只需要成功一次，就能够闪耀在他的舞台上。kXovl
而故事的可叹之处在于，昕明只是失败了一次，只需要在最不能失败的时刻失败一次，天才，便会从云端跌落到污泥里。kXovl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获得法眼之前的日子，看着自己那位被宿命论困住的师父。kXovl
作为太卜司的太卜，符玄反而是最逆反命运的那个人，她曾与自己的师父对于卜者是否应该相信命运这一问题而争辩。kXovl
她不信命，她不认命，但是当她的师父如其言般死于其手，她变了，她逐渐意识到命运是残酷的，无法改变，早已注定。kXovl
作为一方太卜，她需要认命，只有这样才能在未来大局中找到一线生机。kXovl
看得更多，掌握的更多，也许能找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吧......kXovl
可是，为何我看不清你的命运呢？kXovl1
符玄的心里恸动，但是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而流下眼泪，她甚至不能说自己是他的朋友，聊过那么多春秋，她甚至都没有真正开始了解过他。kXovl
当昕明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她仿佛很自然地将他当作了太阳，因为耀眼如他，非常强硬的闯进了符玄的眼帘，令符玄甚至愿意追随着他的步伐来到罗浮。kXovl
为什么她之前都没注意到呢，明明他每天都在头痛，明明他每天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kXovl
还是那样的声音，昕明轻轻落在符玄身边，眼含笑意地看着她。kXovl
“你都没多少时间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符玄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声音有些颤抖。kXovl
“能看到太卜大人为我感到悲伤，无疑是有些安慰啊。”昕明感叹道。kXovl
“你真是......坏死了......”符玄心里巴不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恶作剧，头痛都是演技，铺垫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最后给她一个“惊吓”，但这个世界不是什么喜剧，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昕明，多听一些他的喋喋不休。kXovl1
符玄奋力地说。kXov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