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水花溅开，水沿着河沟哗哗得往下流，形成一道反射天空的薄镜。42vas
太卜司外白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这根本不像是在下雨了，情绪多变的老天爷今天心情不好，于是拉开了水闸，仿佛有指头般粗细的水龙卷袭扰天际。42vas
午后还是天晴，下午却突然开始刮风，一声暴雷惊起，太卜司前的面上哗啦啦一片雨点子，像是有人在那执笔撒墨在生宣上。42vas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没当回事，雨愈下愈大时，等他们反应过来，想下班都很费劲了，只能通过手机联系无人星槎过来接自己。42vas
一大堆的无人星槎堆积在槎道，热烈的形同闹市，每个人都不想淋雨，于是推搡拥挤，在雨幕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寻找着自己的星槎。42vas
最后所有人都借着星槎回到归处，太卜司门前空无一人，人们抱怨的喧闹声逐渐再次被雨声吞没。42vas
昕明走出太卜司，驻足在庭前，望着屋檐阴暗处躲雨的景元，想象他碰到大雨刚开始的满不在乎到后面的狼狈，感到些许好笑。42vas
天黑得像是黑夜，太卜司的灯光苍白的发挥着余热，静悄悄地躲在后面围观二人的相遇。42vas
太卜司的庭院没有多少遮掩，秋天的寒风夹着雨丝灌进来，打在昕明的身上，刺骨的寒意透过皮层传递到他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42vas
昕明缩了缩脖子，又从衣领里探出脑袋说：“我还以为将军平日大多都抽不出时间瞎转悠呢。”42vas
景元歪着脑袋，沿着屋檐慢慢地走来：“我只是在避雨，晃晃悠悠就晃到这儿来了。”42vas
嘿，这话还真是天衣无缝，毕竟谁也不知道神策府的房顶有没有大风吹翻，我们的罗浮将军隔着大老远跑太卜司来躲雨，想必也没人敢说什么。42vas
一道惊雷从天上竖直砸下，整个世界亮得发白，随后耳边轰然爆响，雨下得更大了。42vas2
“好久没见过这种大雨了。”昕明双手抄在口袋里，看向雨幕。42vas
“是啊，难得一见的大雨。”景元抬起手，遮了遮飘来的雨丝，又往里园靠了一些。42vas
“边走边说吧。”昕明测过身沿着屋檐走远来，他掏着手，孩童般将一旁屋檐垂下的水帘扫开，溅起一缕一缕水花。42vas1
“你好像完全不惊讶我在这里等你。”景元任由雨点打在他的肩膀上，对着昕明说。42vas
“你出现在哪里都不意外，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昕明头也不回地说。42vas
景元愣了愣，反应过来昕明口中的调侃，只能露出一抹苦笑，没有回答。42vas
有风从二人之间经过，如同过隙的白驹，一晃就是七百余年。42vas
景元的目光就这样穿过七百年的岁月落在昕明身上，他或许是看到了什么。42vas
他或许也看到了这个天资绝艳的男人凌绝于仙舟上空的模样。42vas
他或许......还看到了这个男人即将走完的未来。42vas
“嗯，我不想玩那些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她有资格知道原因。”昕明笑了笑。42vas
景元看着身侧这个相貌年轻的男人的脸，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身体虚弱，却依然满脸笑意。42vas
他总是摆着一张笑脸，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好像过得很开心，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42vas
“依符卿的性子，她应该发了脾气吧？”景元慢悠悠地说。42vas
昕明低垂着眼帘，余光滑过太卜司最上层，“是啊，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想哭又碍于面子不敢哭，闹着自己的小情绪。”42vas2
“几百年，已经足够水滴石穿，枯木逢春了。”景元无奈地说。42vas
“是啊，也过去这么久了。”昕明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当初不到我肩膀高的人，也当上将军了。”42vas
“这事儿可得说清楚，当时虽然我年幼，却还是比你年长，只是长生种发育周期慢了一些罢了。”景元叹了口气，“唉，几百年来唯一没变的就是你这张嘴了。”42vas
天空很低，却也很空旷，能见度这么低的天气里绝大多数星槎都蜷缩在角落慢慢地飞行，抬头天空漆黑如墨，偶尔有分裂的闪电在云层中涌动，像是劈开了天空。42vas
四面大雨茫茫，远处都模糊一片，昕明默默的回头，刚刚还高耸的太卜司上层也吞没在了雨中。42vas
“她向我提了个要求。”昕明突然开口，“希望我陪她几天。”42vas
“这话能从符卿嘴里出来，一定是冒了莫大的勇气啊。”景元笑道，“与其说是让你陪她，不如说是让你允许她陪你几天。”42vas
这段话听起来有点绕，但意思还是很好理解的，不用景元说，昕明也懂。42vas
符玄对昕明的好意，这么多年过去，就算牵条狗，它也闻得出来了。42vas
自从那年的玉阙一战，符玄主动来到罗浮当任太卜，更是经常走动于前线，她参与的每次战争中，必定有昕明的身影。42vas
后来符玄的师父死去，她对昕明的关照度仿佛又上了一个层级，仿佛在符玄眼中，人只分为昕明和其他人。42vas
对其他人，下至平民，上至罗浮将军，符玄一直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见到昕明时，她却会展露笑颜，暴露出属于女孩的一面。42vas
女孩或许就是像小刺猬一样的生物吧，她们平日总是会把自己蜷缩起来，竖起坚不可摧的刺，可只要对的人冲着腹部的小孔温柔地吹一口气，她们便会倒在自己的刺上，对你露出雪白柔软的小肚皮。42vas4
“谁都知道她对你的态度，你却要忽视吗？”景元轻声说。42vas
“当然清楚啊，”昕明说，“但像她那样的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要死掉的家伙身上。”42vas
生与死的话题是围绕昕明绕不去的一道坎，那股可悲的气氛再次如影随形地出现在了二者之间。42v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