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席伯酒馆

　　马夫弯腰拣起金币，眯眼看着克雷恩。他的目光落在短剑带上，阴愠地点点头。“你要把骡子留在这儿多久？”3ZSh6

　　“一晚到两晚。也许再多几天。”3ZSh6

　　“这金币，我可没那么多零钱找给你。”3ZSh6

　　“不用找。”3ZSh6

　　“杀人挣来的钱。”马夫低声自语。3ZSh6

　　“你说什么？”3ZSh6

　　“没什么。”马夫接过骡子的缰绳，牵它进去。3ZSh6

　　“把它彻底洗刷干净！”克雷恩跟在后面大声说。“听好了，等我回来，我可要闻到它是干干净净的。”3ZSh6

　　老人没有转身。克雷恩走到外面那三个蜷在大理石环旁的男孩身边。他们始终以一种轻蔑的神态看着交易的全过程。3ZSh6

　　“祝三女神的眸光永存，灵魂不朽。”克雷恩问候道，想和他们交谈几句。3ZSh6

　　没有回答。3ZSh6

　　“你们几个住在村子里吗？”3ZSh6

　　没有回答，只有蝎子尾巴的动作算是回答了：它看上去像在点头。3ZSh6

　　一个男孩从嘴里吐出一片嚼得稀烂的玉米皮，他抓起一颗绿色的猫眼石，朝土堆里斜扔过去。石头打中一只青蛙，呱呱叫着跳到远处。他拣起猫眼石准备再次射击。3ZSh6

　　“村子里有旅馆吗？”克雷恩问。3ZSh6

　　他们中最小的一个抬起头。他的嘴角边有粒大得吓人的疱疹，但是他的两只眼睛倒大小一致，充满着孩童的单纯，但在这鬼地方，纯真恐怕不会长久。他看着克雷恩，满是好奇，但分明使劲地克制住了，看上去让人怜爱，又令人恐惧。3ZSh6

　　“在席伯那儿大概能买到肉汤。”3ZSh6

　　“弹三弦琴的地方？”3ZSh6

　　男孩点点头：“对。”两个同伴的目光变得可憎，充满敌意。也许他会为自己好心答话而付出代价。3ZSh6

　　克雷恩碰了碰自己的帽檐。“我很感激。至少这个村子还有人没笨到不会说话。”3ZSh6

　　他离开三个男孩，叫上还在与妇女谈笑风生的凯文，两人一起沿着街边朝席伯旅馆走去，听到身后传来小男孩同伴鄙夷的声音，但也不过是孩童的尖叫：“草包！查理，你真混账。草包！”然后传来一阵击打和哭叫声。3ZSh6

　　席伯旅馆门口挂着三盏煤油灯，房檐两端各一盏，破旧的蝙蝠翅膀式的旅馆门上方也挂了一盏。3ZSh6

　　灯影在风中摇曳。《嗨，寡妇》的合唱声渐渐变弱，三弦琴漫不经心地弹起另一首民谣。3ZSh6

　　几个稀拉的声音和着音乐哼唱，就像断了的线。3ZSh6

　　克雷恩在外面站了一会，朝里张望。地上有些木屑，歪斜的桌腿旁放着痰盂。锯木架上搁着块木板。在它后面放着一面油腻的镜子，镜子里看得到三弦琴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3ZSh6

　　三弦琴正面的盖板已被移为他用，因此可以看到木制琴键随着手的移动而上下弹跳。3ZSh6

　　女招待一头稻草色头发，穿着条肮脏的蓝色长裙。一条肩带用别针固定着。房间角落里坐着大约六个村民，灌着酒，麻木地玩着纸牌赌博游戏。3ZSh6

　　三弦琴边上稀稀拉拉地站了半打人，吧台边还有四五个。一个白发丛生的老者趴在门边的桌上。3ZSh6

　　在凯文的不断催促下，克雷恩只好推门进去。3ZSh6

　　所有的头都齐刷刷地转向门口，看着当先进来的克雷恩和他的短剑，凯文则守在后面，屏息凝神，一旦里面发生任何变故，他可以第一时间拔剑反击。3ZSh6

　　那一刻几乎鸦雀无声，除了忘我的三弦琴手还在继续拨动琴弦。女招待开始擦拭吧台，气氛又恢复如初。3ZSh6

　　“看我的。”角落里一个人叫起来，把凑齐的三张红桃和四张黑桃扔在桌上，摊开空空的双手。手上还握着红桃的人骂了句，把赌金推了过去。片刻工夫，另一轮牌已发好。3ZSh6

　　见没有危险，不过是家寻常酒馆，躲在外面的凯文这才敢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对着不认识的生面孔打招呼。3ZSh6

　　直到越过克雷恩，走到女招待跟前。“有肉吗？”他问。3ZSh6

　　“当然。”她直视着凯文的眼睛。也许她刚出道时还是个美人，但岁月无情。现在她的脸疙疙瘩瘩，前额上赫然一条扭曲的青黑色疤痕。她在疤上厚厚地涂了层粉，但正由于这层粉，她试图掩饰的疤痕反而更扎眼。3ZSh6

　　“有牛肉。可不是遭魔女变异的种。不过很贵。”3ZSh6

　　哼，变异动物，凯文思忖，你仓库里的肯定是三只眼，六条腿的怪物身上的肉——女士，我可心里有数。3ZSh6

　　“请给我三个牛肉卷和一杯啤酒，以及两片面包、一杯橙汁饮料，给我身后的小男孩。”3ZSh6

　　旅馆的气氛再一次改变。听到牛肉卷三字，每个人都开始流口水，再贪婪地咽下去。三个牛肉卷！这里从没见过有人一次吃三个牛肉卷的。3ZSh6

　　“这要花你五银苏特。你有银苏特吗？”3ZSh6

　　“包括啤酒吗？”他微微一笑。“还是啤酒另算？”3ZSh6

　　她对佣兵的微笑没有反应。“我会给你啤酒，不过要在我看到钱以后。”3ZSh6

　　凯文在台子上放了块金币，所有的目光刷地一下都落在金子上。3ZSh6

　　在吧台后面，镜子的左方有只用来熏烤的木炭炉子。3ZSh6

　　女招待消失在炉子后面的小房间里，回来时手里捧着用纸包着的肉。3ZSh6

　　她挤出三块肉饼，放到烤架上，顿时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克雷恩漠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对香味没有反应，但却隐约感到三弦琴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纸牌游戏速度慢了下来，吧台旁醉鬼们贪婪地注视着烤架。3ZSh6

　　一个壮汉快走到凯文身后时，凯文从镜子里瞥到了他。这个壮汉几乎完全秃顶了，一把巨大的屠刀插在腰带间，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3ZSh6

　　“回去坐下，”凯文说。“算帮你自己一个忙，呆子。”3ZSh6

　　壮汉的脚步冻住了。他的上唇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像狗那样。一片寂静。他回到自己的桌子边，气氛又恢复了正常。3ZSh6

　　啤酒盛在一个开裂的大玻璃杯中。女招待粗暴地说：“我可没钱找你。”3ZSh6

　　“不要找钱。”3ZSh6

　　她生气地点点头，似乎凯文的慷慨是种炫耀——尽管对她有利，却还是激怒了她。3ZSh6

　　然而她还是把金币放进了口袋。片刻之后，她端上来一个油腻的盘子，盛着三个牛肉卷，肉馅的边缘仍是鲜红的。3ZSh6

　　“有盐吗？”3ZSh6

　　她从台子下拿出一个小瓦罐。凯文不得不用手指把结成了块的盐巴捻碎。“有蔬菜汤吗？”3ZSh6

　　“没有。”他知道她在撒谎，不过也知道为什么，所以就不再追问。3ZSh6

　　秃顶壮汉瞪着他，眼睛发青，搁在开裂又凹凸不平桌面上的双拳捏紧又松开。他的鼻孔一张一合，像脉搏那样有规律，贪婪地呼吸着牛肉卷的香味。至少，这是免费的。3ZSh6

　　PS：感谢大佬“藤冈鸣”打赏的1月票！！！3ZSh6